薛志清見老沉沒了動靜,擔心當真把他給打死了,便對一旁常三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察看老傢伙是死是活。
忽然被叫道,常三立刻心領神會,快速跑了過去,見到地上老沉吐落的鮮血灑成了一條血線,斷斷續續,卻一直延伸到老沉身旁。
只這麼一看,想來也是凶多吉少了。
常三心中也有些不忍與同情,畢竟自己兩兄弟幾年前,還是學童的時候,也曾是在這老沉手底下呆過的,知道他的爲人,從來對待學童都是極好的。
許多新進入到熔鐵場的人,偶爾在一起聊天時,也會懷念一下,在老沉手下當學童的日子是多麼愜意舒適。
常三趕緊用手在老沉的鼻子底下探了探,又摸了摸脈搏,發現老沉並未死去,只是那氣息十分微弱,怕是離死也不遠了。
薛志清也有些擔心將此事鬧大了,畢竟老沉是一個指導師父,帶出來的學童,都技術過硬,成績卓越,還得過大師傅親口誇獎,人緣自然不差,若是被師父知道了,必然牽扯出蕭然來,到時候自己可就有些麻煩了。
但見常三回報老沉並未死掉,便趕快讓作坊當中的醫師上前察看傷勢,迅速醫治。
衆人見到老沉忽然被那大師兄一掌打翻在地,臉上神色又驚又怕。都低下頭,不敢去看自己。
薛志清見狀,思忖畢竟是自己親自下的手,不能落自己的不是。
他便哼了一聲,吸引衆人的注意,接着朗聲道:“老沉偏袒蕭然,頑固而不聽教誨,我已給過教訓了。你們可都得記住了,這人便如鍛造一般,需得不斷敲打才能端正品行,以後行事說話可得注意了,像老沉這樣胡攪蠻纏,發瘋犯渾,自然是要受到嚴厲懲戒的。”
仍誰都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這根本是在警告衆人不許將此事到處胡說,誰要是胡說被知曉了,此刻的老沉便是榜樣。
在場的均是年紀輕輕的學童,身份低微,早就被嚇得呆住了;而另外三位指導師父,均是打算在此帶帶學童來頤養天年的,何況那老沉不過是多說了幾句,便被打得半死。就算薛志清不暗示衆人,也沒人敢將此事到處亂說的。
畢竟,在所有鍛造師當中,大師兄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也不敢招惹他。
薛志清見衆人都點頭稱是,再察言觀色一番,知道衆人都懼怕自己,便放了心,帶着常氏兄弟徑自回去了。
衆人這才趕緊上前察看老沉,來不及詢問傷情,便在醫師的連聲囑咐下,趕緊找來擔架,小心地將老沉擡回了臥房。
三個指導師父在門外又是嘆氣又是擔憂,焦急地等了一陣,見得醫師從老沉房間裡出來,便圍了上去,詢問老沉的狀況。
醫師老李嘆了一口氣,道:“大師兄出手太狠了,那老沉全身筋脈斷了許多,此刻氣若游絲,只怕不能挺過今晚。”
其中一個指導師父聽了,有些急了,對那醫師道:“我說老李,那老沉可是我們幾個許多年的老友了,你可不能一句話撂下,就什麼都不管了吧,好歹也要想個法子幫幫老沉纔是啊。”
“你這話什麼意思?”醫師老李也是急了,道:“我薄情寡義怎麼的?當初大師兄出手的時候,沒見你們幾個幫忙,現在倒全賴我身上了,好哇,你們可真夠義氣啊。”
幾人被他這麼一說,都有了羞愧之色。
“別說這個了,老李你就直說了吧,到底要如何才能救老沉。”
“是啊,你倒是說個辦法出來啊。”
醫師老李重重地嘆了口氣,道:“其實要救老沉,很簡單,也很難。”
衆人不明白,讓他說清楚。
“老沉現在筋脈雖斷,也就是費了幾十年的武功而已。但卻因爲斷掉筋脈,體內氣息亂得一塌糊塗,需要千年人蔘才能爲其續命,而且必須連續服用至少三天才能將他體內的氣調均。”
聽他這麼一說,衆人都明白了。
這“千年人蔘”可不是尋常之物,見也沒見過,更不知上哪找去。
其中一人忽然道:“記得那一年,有人向大師傅賀壽,曾送過不少人蔘,想來必有上千年的人蔘。我們不如去求大師傅,看在我們幾個老傢伙幾十年的苦勞份上,指不定賞賜幾片給老沉。”
這麼一說,都覺得此法甚好。說罷便要聯袂去找大師傅南宮鐵求情。
卻不想,另一個陳姓指導師父冷笑道:“你們若是想陪老沉去死,便儘可去找大師傅求人蔘。”
“你這話什麼意思?陳師傅。”幾人不悅地問。
“你們想想,老沉是怎麼被那薛志清打成這樣的?”陳師傅惱恨薛志清下手狠毒,口中便不再稱他爲大師兄了。
聽得陳師傅提點,幾人這纔想起,老沉正是要去向大師傅告狀,便被那薛志清加害的。
若是此番冒然去找大師傅,必然被薛志清知道,指不定會以什麼狠毒法子來收拾這幾把老骨頭。
想到這一層,幾人都搖頭的搖頭,嘆氣的嘆氣,一會兒小聲地咒罵薛志清沒人性,一會兒又想冒死去找大師傅,卻互相勸了勸,都沉默了下來。
畢竟,都是小人物,命不由己是早就明白的道理,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落在了老沉身上,發生在了幾人的身邊,感同身受,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幾個師傅商議一陣,輪番在照料老沉,雖然不能救老沉,總是能一盡幾個老傢伙的心意,希望老沉能挺過這一關纔是。
當晚,醫師給老沉換過了外敷的藥,但見老沉氣息始終微弱,憑着自己的行醫經驗,想那老沉體內的氣息定然不能通暢遊走,人一旦氣息不濟,雖然便能死去。
不得已之下,便找來三位師傅商量,是不是能以幾人的內力來爲老沉疏通一下的氣息。
雖然幾位師傅均是修習了“奔雷四絕”的內功心法,也至少有二十年了,但是畢竟那只是初級功法,無論是“氣”的容量還是品質都是最爲基礎低級。
想要做到外傳功力到另一個人的身體裡,並且疏通對方氣血卻是極其困難的。
若是四個人的功力合起來倒是有這個可能,但是以這幾個功力低微的師傅來說,卻也是十分勉強的行爲,搞不好還可能配合不好,一不小心走火入魔,把幾個和老沉的性命都給搭進去。
幾人都明白這個理兒,自然猶豫不能決。
那醫師老李嘆氣道:“無論如何,四個人聯合傳功有些困難,但一個一個地挨着試試總是可以的,難道就真的眼看着老沉死掉,什麼也不做?”
“好,我們挨個試試,就是把我全身內力都消耗乾淨了,也沒關係。”
“對,總是要試一試的。”
說着,幾人便在醫師老李的指點下,挨個爲老沉灌輸內力。
正如醫師老李的猜測,幾個人的內力質量太低,如同小溪水一般,無論如何是衝不走石塊的。幾人都挨次試過後,老沉的氣息依然時有時無,彷彿隨時便要撒手而去。
幾人均是心中難過,眼眶一熱,臉上都忍不住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