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做一回自己
不久監控處傳來消息,雲舒曼所在的休息室我不是最後一個進去的。
監控調出的視頻顯示,在晚上八點二十時,我從房間裡出去,我前腳纔剛踏出去,一個穿着絲絨長袖裙的老太太,弓着背進了那間休息室,因爲這樣的打扮,周圍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老太太進去十分鐘左右就出來了,在走廊上被我撞了一下,她並沒有停,就這樣直徑離開。
我自然記得這個老太太,因爲她的行爲異常,我當時直覺有問題,卻沒想到,她竟是殺害雲舒曼的兇手!
現在真相大白,雲家的人不好再爲難我,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是白鴿!殺手白鴿!”
周圍的人臉上都密佈着恐怖的陰雲,我突然想到,那個老太太的身影,若真是個老太太,怎可能在那樣短的時間內行兇離開?她的步伐也很穩健,所以可以斷定那是個年輕人假扮的,最重要的,她是個女人!
女人爲刀頭的屈指可數,應泓也突然從這裡離開了,難道那個老太太難道是筠筠假扮的?聯想到這個,我思緒跟着亂起來。
秦小爺朝我走過來,小聲喚我:“小軍——”
“小爺。”
方便說話,我們兩朝無人的花園裡散步而去,他不解問我:“沒你什麼事了,怎麼看起來心神不寧的?”
“你沒聽見他們說,是白鴿殺的……”我回答着,仔細觀察秦小爺的神情,因爲他也算是應泓的心腹了。若兇手真是筠筠,我懷疑他是知道的,但看他這表情,似乎並不知情的樣子。
秦小爺問我:“你是不是在外面跟人結下樑子了?”
“多了去了!”
那些死在殺手白鴿手裡的人,哪一個結下的不是樑子?
“不過小爺,還是得感謝你出手相救!”最初要不是他鎮住了場子,我估計都被雲家人打殘了!
“哎——”秦小爺嘆了一口氣,目光落在我臉上,回答:“這算什麼,想當初你救我的時候,差點兒命都搭上了!”
我沒回答,他也漠然了片刻。對我說了一個名字:“段天盡……”
不知他爲什麼突然提到這個名字,帶着逃避低下頭,聽到他開口說:“他從來就沒想過跟雲家小姐結婚,剛纔他也不顧一切保護你,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當時在場的我,卻在權衡利弊,大約,他比我還喜歡你吧!”
我心裡緊了一下,面帶苦笑說:“小爺,你曾經說過,像段天盡這樣的人。是不會被感情束縛的,你忘了嗎?”
“我是說過,可人又不同,他興許能對所有人都絕情,卻總有一個人,可以讓他破例……”
這話,彷彿說的也是我,從前我也以爲自己能恪守所有應泓定下的規矩,但那些已經根深蒂固的信念在遇見段天盡之後,就變成了屁。
難怪,應泓從前告訴我,感情是人類的致命弱點。大概要攻無不破,就得像應泓一樣冷薄無情。
“小爺爲誰破例過嗎?”我好奇問秦小爺。
他表情一變,像我在侮辱他般,“怎麼可能,小爺我向來潔身自好,遠離美色,那些俗人的情愛算個蛋啊?”
“是,小爺說得對!”
秦小爺看了一下手錶道:“時候不早了,賭場那邊我還得去看着,這就先回去了!”
“好!”
遠處,一行人從宴會廳大門那邊出來,被衆人圍擁的老太太,杵着柺杖的清瘦,段天盡走在她身邊,出衆的外表在那些人裡一目瞭然。
我這個地方沒什麼人,所以也不怕別人發現我在看他,所以他們朝前走,我就平行着也一起走。
段天盡在聽鳳奶奶說什麼,表情很嚴肅,想到剛纔鳳奶奶用柺杖將阿寬的臉都刮傷了,這回兒說的必不是什麼好話。
除了他那些人全是鳳奶奶的人,把所有人都送上車以後,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他並沒有立刻離開,禮節性的站在原地目送車隊遠離。我就站在七八米以外的陰暗樹下,靜靜的望着他。
看他掏出煙盒,在夜燈下點燃,垂頭看着地上時,青煙消散在他的周圍。
突然想變回以前的小軍,至少,可以在他孤單一人時,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抽菸、喝酒暢談。
如今身爲杜家的人,一言一行都必須得體慎重,最重要的是,應泓恨死我對段天盡多餘的感情……
這時,我想起件事,趕忙低頭打開手包,尋找那顆紅色解藥。
時間不多了,段天盡需要服下這枚解藥,纔不會出現我上次所受的痛苦,可我要用什麼辦法,讓他服下去呢?
再擡頭,剛纔還在路燈下抽菸的段天盡不見了!
前後不過十幾秒的時間,怎麼會不見了呢?我疑惑地朝前走去,那邊真的一個人也沒有。
“你在找我?”突然,背後傳來這麼一聲,我震驚地轉過身。
段天盡就站在我背後,夜燈照出的樹影,在他臉頰上呈現,我細看的卻不是那些樹影,而是那在夜幕裡明亮着的雙眸。
“我……”開口,想到彼此的身份,又收了聲,換成另外一句:“謝謝你!”
“謝我什麼?”他的聲音清淡。
我解釋道:“剛纔在宴會上幫我擋住那些人!”
段天盡其實說的不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他提醒我:“我是說,要怎麼謝我?”
這可爲難了我,我左思右想,才厚顏無恥回答:“我無以回報!”
他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堂堂杜家千金。連一頓飯都請不起嗎?”
“是啊!”看到他笑了,我前一刻裝出來的冷淡也頃刻間被不攻自破了,臉上也跟着一笑。
他深長地吸了一口氣,很無奈的說:“那你可以找我借錢啊,你不是最擅長這個嗎?”
舊事被重提,我一點兒都沒有當時的窘迫,反而覺得挺輕鬆,我告訴他:“我不缺錢!”
回到杜家,搖身變成一位千金小姐,最不缺的便是錢了!
“那缺什麼?”
“我缺時間。”
“哦——”他偏着頭若有所思,片刻後,他朝我走過來,“既然如此,時間該是你最珍貴的東西了!”
瞧他靠近,我本來應該保持距離躲開的,腳下卻像長了釘子,動彈不得。
段天盡很快就到了近處,他握住我的手腕說:“既然感謝別人,自然要用最珍貴的東西,不然就是虛情假意了,對不對?”
他拉着我往外面走,我一邊回頭朝宴會大廳那邊看,一邊焦急的告訴他:“爺爺和哥哥應該在找我了!”
“那就讓他們找吧!”
這事不關己的態度令我很無奈,我掙脫着預備找回自己的手。
段天盡被我動作惹惱了,腳步停下來,他看我的眼睛清亮而灑脫,彷彿在剛剛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將身上所有枷鎖都丟棄了一般說:“可不可以做一回你自己?”
我自己?是誰?
手裡掙扎的動作頓止了,我深深的思考起他這句話來。
我是那個如履薄冰的白鴿嗎?
不是,這些年,我扮演過那麼多角色,每一個都不是我自己,她們一個個全是應泓塑造而成,與本來的我天差地別,以至於時間太久,我將自己遺忘在了回憶裡,尋無蹤跡。
段天盡牽着我,一口氣從後門跑出來,無人的皁角樹下,停着他的跑車。
“我們要去哪兒?”我問他,心裡多少還是有些擔心。
“上車吧!”他發動了車子等着我。
我轉頭去看我們來的方向,又看向車裡的段天盡,內心在經過劇烈掙扎之後,我坐上車。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我想爲自己活一次!
不管是一晚上,還是一個小時,哪怕一分鐘,我也想做一回自己,而我最想做的事,便是和段天盡在一起,所以我驅逐了應泓對我的所有教條,像個真正的叛逆少女一樣,義無反顧。
這一路,段天盡開着車,車裡放着他最愛的音樂《holy-captivated》。
“當我被周遭的一切淹沒內心深處,苦澀的淚水順流而下,我記得,即使在痛苦中你身心俱損,也任然值得稱頌……”
這裡本來就是城外,所以他行駛的方向。也越漸遠離那座多事的城市。
這一路,寂靜的公路上,沒有其他車輛,彷彿世界就只剩下我和他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悅,時間也在這過程裡,流逝得特別快,不知不覺間,就接近凌晨了!
大海圍繞着這片陸地,段天盡將車子在一處高處的空地上停下,他告訴我:“再過一個小時,可以看到這世上最美的景色。”
我半信半疑的下車去,因爲就是這樣從宴會裡出來的,所以身上穿着單薄,一下車,冷風襲來。
不過擡頭一看,遠離城市的夜空,被星星點綴燦爛,記憶裡的夜海深黑無形,可此刻眼前的遼闊海平面,磷光如珍珠一般閃耀,日出未來,就已是美景盛收了!
聽到段天盡的腳步聲在身後,接着,肩上被披了一條羊絨的毛毯,回頭時,視線與他的目光撞在一起。
這一瞬的交匯,令我心跳跳動得厲害,我從不擅長應對這種時刻,所以只能靠在車蓋上假裝在看天上的星星。
對方也早已摸透了我的各項本事,深知此乃我的短板,他故意生氣的說:“小騙子,毛毯那麼大,你就忍心讓我凍着?”
“呃——”我什麼都沒想,趕緊把毯子的另一邊扔給他,他也坐到車蓋上來,頗有深意的說:“還有一個小時呢——”
“你可以睡覺啊!”我小聲的說,眼睛還在看星星。
這傢伙將另一半毛毯裹在身上,回答:“可是我睡不着,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感覺不會是什麼好遊戲,我搖頭,“不要!我想睡覺!”
“你想睡覺?”他眼睛一睜,好像在責怪我如此不解風情。
“拜託,我是個病人,好嗎?”
他眉毛一挑,才發現這件事似的,“你生病了?”
“對呀!”這可沒有騙他。
誰知他手從毯子裡將我身體往他懷裡一攬。強調道:“那你一定很怕冷吧!”
我也強調:“我不冷!”
他找到我手一摸,“騙誰呢,瞧這手跟冰塊似的!”
是啊,我的手在他手裡,永遠都跟冰塊一樣。
我不知道爲什麼段天盡的手,爲何總是這麼暖和,以至於我如此迷戀着被他圈在手裡的感覺。
“段天盡——”我情不自禁的喊他的名字。
“嗯?”他還專注於幫我捂手。
我難過的講:“我們不該這樣的……”
就算什麼都不想的跟着他跑了出來,可心裡卻時時刻刻都在擔心。
他前一秒神情還很輕鬆,聽到我說這麼一句,眉目暗下去,冷聲問我:“不該哪樣?是你的杜爺爺不肯讓你和我一起,還是那個人?”
那個人必然指的是應泓,我半咬着嘴脣,說不出口,好像怕一說出來,他就會立刻翻臉不理我。
“你說過,從今以後,你只做我一個人的白鴿!”他垂着視線,握着我的手沒有動了。
我心下一緊,“對不起,我又說謊了!”
“還好我沒相信你!”他嘲諷的語氣說,又把我的手往他身邊一拉,“我就沒相信你,所以你不用說對不起了!虛僞!”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