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
“重音,這幾日辛苦你了。我感覺到臉上的傷疤正在漸漸脫落,長出新生肌膚,你的醫術果然高明。你這幾日住在菩提,感覺還喜歡嗎?”姽嫿一邊輕輕地將重音製作的藥粉灑在臉上,一邊笑着對他說話。
“前輩給晚輩安排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且菩提之中還隱藏着令人意想不到的美景,可見前輩果然是不俗之人。重音多謝前輩的照顧,這幾日重音住得很是舒心。”重音一邊整理他的藥品,一邊恭敬地迴應姽嫿的問話。
“那就好。重音,那你覺得菩提和歸雪湖畔相比又如何呢?”姽嫿的手指還在輕輕地撫摸臉頰,似是有意無意地問道。
重音聽了她的話,心中一驚,不過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笑着回答道:“前輩真是說笑了。菩提和歸雪湖畔在晚輩心中是兩個不同性質的地方,不適合拿來一同比較。晚輩在菩提是旅人,是客人,而雪跡女神是晚輩的恩師,那歸雪湖畔就如同晚輩的家一般,縱使菩提再美,讓晚輩樂不思蜀,終究是要回家的。”
“呵呵呵……雪跡還真是好福氣,能夠收你爲徒。你這樣忠心,實在是難能可貴。”姽嫿聽了他的話,也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前輩見笑了。師父對重音恩重如山,重音自然不能辜負。晚輩覺得,前輩的部下們也甚是忠心,前輩應該也感到很滿意吧。”重音一邊說着一邊把藥包好,雙手奉上,姽嫿慢悠悠地接過了藥。
“我的部下之所以對我忠心不二,那是因爲我給了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我和他們之間是一種等價交換的關係。我一直覺得,利益關係是這世上最爲安全、牢固的一種關係,遠遠勝過情與愛。重音,我很好奇,雪跡她給了你什麼,才讓你願意一直留在她的身邊。或者說,你心中想要的是什麼?”姽嫿的一雙眼睛嬌媚明亮,她認真地看着重音,重音感覺自己似乎被下了蠱一般移不開目光。他連忙調整自己的氣息,努力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師父並未有意施惠於晚輩,只是晚輩與師父的理念相同、追求相近,所以自願留在師父身邊協助師父。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晚輩只是選擇了自己喜歡的道路罷了。”雖然重音在姽嫿的強大術式下有些氣息不穩,但是他還是儘量保持着平穩的語氣回答姽嫿。
“道不同不相爲謀,你說的的確不錯。只是,假如你向來尊敬的師父的所作所爲並不如同你想的那樣,甚至與你的理想完全相悖,那你又將如何自處?重音,你要知道,有的時候一個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與真正的世界大相徑庭,你真的能夠相信自己的眼睛嗎?”姽嫿直勾勾地看着重音,似乎想要把他看穿。
看着姽嫿的眼睛,重音突然感到了一陣頭暈,他的身子微微晃了晃,連忙撐住了後面的桌子,向後退了兩步,低下頭不再看姽嫿的眼睛。過了一會兒,重音仍然覺得心有餘悸,姽嫿的迷惑術太過強大,雖然他意志堅定而且早有防備,剛纔也差一點亂了心神。等他覺得自己完全恢復了過來,纔回應姽嫿:“多謝前輩提醒。只是,晚輩以爲,如果連自己的眼睛和判斷都無法相信,其他事物更是空中樓閣。所以,相比之下,晚輩更願意選擇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天的治療就到這裡,請前輩按時服藥,晚輩先告辭了。”
說完之後,重音向姽嫿行了一個禮,就離開了姽嫿的閨閣。姽嫿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嘴角一直都帶着笑意。
出來之後,重音意外地發現小一正靠着牆站着,臉朝着姽嫿閨閣的方向,似乎在等待什麼。待她看到了重音,又連忙把頭扭到了一邊去,做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重音見她這個樣子,剛纔緊張的心情猛地一鬆,嘴角含着笑,溫聲招呼她:“右使大人這是要找姽嫿前輩還是在等在下呢?”
“我纔沒有等你呢!”小一聽到重音的問話,臉一下子就窘紅了,不過嘴上還是裝作沒好氣地說。
“噢?如此看來,右使大人是要來找姽嫿前輩議事的,那在下就先回去,不打擾兩位了。”重音嘴角的笑意更濃,忍不住想去逗逗她。說着,他就做出一副準備離開的樣子。
“重音,你等等。那個……現在你對主人的治療剛剛結束,主人肯定需要休息一會兒,沒那麼快接見我。所以我決定發發善心,趁這個空閒時間陪你這個沒朋友的孤單之人用晚膳吧。”小一看他真的要走,心裡着急,連忙拉住他的衣袖。轉念又覺得這個動作有些不妥,趕緊羞惱地鬆開,一本正經地對他說。
“原來如此,那在下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多謝小一姑娘。”重音見小一一副羞答答又很彆扭的樣子,心裡覺得好笑,不過他還是選擇看破不說破,認真地迴應小一的邀請。
小一的房間的佈置完全不像和她同齡的女孩子那般少女情懷,她的東西很少,整齊劃一地擺放着,格調簡單,非黑即白,倒像是嚴肅冷酷的男子房間。重音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覺得有些心疼。
“你這裡的佈置未免也太單調了些,就算你不喜歡花花草草,也可以擺些可愛的小物件,也能給房間平添幾分生氣。我記得當初剛認識你的時候,你穿着一身毛絨絨的亮黃色絨衣,似乎很喜歡那些可愛的物件,那時候的你倒更像一個玲瓏剔透的小姑娘。你在菩提待得悶了,也可以自娛自樂一下。”說話之間,重音從貼身的衣物裡面取出了幾顆花種,環視四周,拿起了一隻勉強還能做花盆的茶杯,施術變幻出泥土,然後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將花種埋了進去。
聽了重音的話,小一原本想要炸毛,但是看到重音如同變魔術一般地變出泥土和種子來,她不由地就看呆了。等到重音把種好的花遞到她的面前時,她才猛地反應過來,有些怔怔地說:“你這個傢伙,真是奇怪,居然還隨身帶着這樣的東西。”說話間,她用雙手將“花盆”接了過來,如獲至寶,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驚喜。
“一點小心意,就當是小一姑娘請我共進晚膳的回禮。”重音看着她的樣子,不由自主地變了稱謂,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
“好啦好啦,我只不過是略盡地主之誼,你也不用這麼客氣。話說這是什麼花呀?”小一故作豪爽地迴應重音,但是好奇的小情緒還是掩飾不住。
“等到花開之時,小一姑娘自會知曉。”重音的聲音微微低了下去,卻顯得更加輕柔。
“你說你這個人,怎麼就是這麼喜歡賣關子呢?”小一低着頭看着那盆還未綻放的花,嘴上嘟囔着,心中卻是很歡喜的,莫名地已經開始期待它開花的樣子。
過了許久,小一都沒有聽到重音的迴應,只聽到一陣低低的**,接着就看到重音屈身倒在地上,面色蒼白,整個人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