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最主要的任務,就是要不斷地在洛盼桃的身上施加洛盼桃對他的負罪感,因爲他知道,只有這個樣子,自己纔有可能不斷地掌握了主動權。
段墨淵的心裡頭雖然是總藏着一些陰詭的想法,但是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之事,他終究是看得還透徹的。
這麼想着,便是慢慢地從自己的眉眼之間流露出了難過的樣子來,他微微地思索了片刻,說道:“看來還是與樹玉姑姑的死訊有關係了。”
空氣中迅速流轉開來了讓人窒息的沉默,洛盼桃稍微沉默了片刻,才微微跌頷了頷首。
段墨淵的聲音中帶着淡淡的淺笑,他微微思索了片額,而後說道:“其實你這樣也是對的,雖然母親對我一直都不好,但是我對她的崇拜與敬佩卻是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的,如今樹玉姑姑又突然間走了,你去了也好,你去了,也能幫我看一看母親。”
說着,段墨淵慢慢地轉過身去。
洛盼桃只覺得自己心裡頭一處堅硬的地方慢慢地被化解開了,其實這個世界上哪裡就有這麼多過不去的坎兒呢?
不過是每個人的心裡頭都守護着一座城堡罷了,並不願意輕而易舉地就被別人推開來,段墨淵的心裡頭有一座,那凌貴妃的心裡頭同樣有一座。
這麼想着,洛盼桃就緩緩地說道:“太子殿下這般的孝順,縱然是貴妃娘娘與您有許多化不開的誤解,這一次,也該是全部都沒有了吧。”
說着,便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段墨淵,這是她第一次跪拜在段墨淵面前的時候,會想着怎麼去關注他眉眼之間的變化。
左不過就是心裡頭一旦有了愧疚,且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沒來由地也會有了許多化不開的溫情在裡面了。
段墨淵淡淡地笑道,說道:“其實我這個人從來就不會在意別人是怎麼想的,可是若是有了你的肯定,我就會覺得自己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意義的。”
段墨淵這才微微地轉了身子,慢慢地踱步到了洛盼桃的面前,洛盼桃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直都是跪着的。
“你看你,明明自己的身體內的溼氣這麼重,在我的面前還這麼地拘禮,以後若是再這樣,我可是要罰你了。”
洛盼桃在慢慢地感受着從段墨淵的指尖上不斷傳遞來的溫暖的觸感,她也真心希望自己有一天能真正地接納了段墨淵的身體,他的每一寸的撫摸。
現在的洛盼桃早就被段墨淵營造出來的溫情與善良給包裹住了,一時之間也忘記了,自己是多麼地牴觸和害怕。
可是這一次,段墨淵並沒有像是洛盼桃之前想象的那麼溫厚了,他的指尖觸碰到到洛盼桃的脈搏,分明是感受到了蠱蟲已經深入到了她的骨髓中了,如今她還沒有完全地被自己攝去了魂魄,大概是因爲心裡頭對於沈樹玉死去的執念還沒有得到化解。
換一句話來說,也就是說,若是將這一件的公案給斷了,她的心思才完完全全地依附了自己吧。
這麼想着,脣齒之間便是覆上了溫和的笑意:“傻丫頭,你也真是對我見外了,我與你之間,完全就不是別人所理解的這個樣子,你也不想想,你想要做的事情,我什麼時候就攔着你過了,可是要知道,我爲了你,是可以放棄所有的。”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段墨淵也想着要如何見縫插針地表達一下自己對洛盼桃的愛意。
洛盼桃原本焦灼的眼眸中這才慢慢地被溫情給覆蓋了,她微微地想了片刻,只在脣齒之間慢慢地附着上了淡然的笑,她微微地欠了欠身子,說道:“太子殿下謬讚了,其實我也沒有您想的這麼好。”
你有沒有這麼好,我心裡頭自然是知道的,我覺得你好是一回事。
而我想要通過你來奪了段墨舒的性命,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麼想着,也不過是稍微掩蓋了自己眼神中的涼薄,用手掌輕輕地拍了一下洛盼桃的肩膀,說道:“好了,你快去吧,若是去晚了,樹玉姑姑的屍體恐怕就要下葬了,母妃這麼愛重她,如今可是未必願意讓她的冤魂流散的。”
這麼說着,便是將所有的愁思都展現了出來,洛盼桃少不得要多安穩一句:“太子殿下,您也要節哀順變,樹玉姑姑若是知道了,泉下有知也心安了。
這麼說着,便是沉沉地低下頭去。
沈樹玉?
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誰還會在意她的死活呢?
段墨淵不過是將眉眼之間的冷厲稍微地遮蓋了一些。
洛盼桃且看着時辰,差不多也該走了,她微微地行了一個禮,說道:“太子殿下,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的話,我就先去了。”
段墨淵且將那一絲的沉悶僵在了嘴邊,且從眉眼之間發出了些許的溫和來,空氣中只留下了一股清甜的芬芳來:“好的,你去吧,晚上的時候我來找你。”
如此這般,洛盼桃才能放心地去了,她且似是腳下生風一般,步履盤旋之間也是去了。
段墨淵且看着洛盼桃不斷遠去的身影,心裡頭徒生了許多的寒涼來。
有多長的時間,自己沒有真切地欣賞過天邊的殘雲了?
連段墨淵自己都是不知道的,他的神思之間慢慢地氾濫起了愁思來,若是自己也能好好地欣賞這一處宮城之中的景緻的話,也該是和自己喜歡的人一塊過的吧。
只是不知道洛盼桃能不能成爲他的春閨夢裡人呢?
心思中慢慢地升騰起了愁悶來,如此一來,對段墨舒的憎恨又多了一層,他且手掌攥緊,且擺出了一副威嚴自持的樣子來。
宮城裡頭的這一片風塵什麼時候能停止過呢?
段墨淵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自己已經是在醞釀一個更爲大型的漩渦了。
一切就只盼着段墨舒來了,那就讓好戲開始上演吧。
且說洛盼桃這邊,她火急火燎地走在了通往椒房殿的路上,碧珊鮮少看到她這麼着急的樣子,少不得要多勸告了兩句,她只說道:“大夫,如今沈樹玉已經是死了,您就算這麼着急又有什麼用呢?”
洛盼桃怎麼可能告訴碧珊,她這麼着急,完全是因爲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好像是要完全被自己體內的蠱蟲給啃噬乾淨了一般,那種所剩下的空虛感,在不斷地吞噬着她身體裡頭的每一寸角落。
只要稍微停頓下來,她就有可能要經受生命在須臾之間迅速地被他人所掌控的局面。
“你不懂,我若是再不快點找到真相,這個世界對於我來說,就不是我自己的了,而是別人的了。”
一陣陣清淺的寒涼在慢慢地涌上心頭。
凌貴妃的宮中,沈樹玉的棺木已經備好了,左不過就是一塊薄木板子,凌貴妃如今也沒有什麼銀錢了,不過是草草地讓下人們去辦一點薄禮,就是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下人們的傳告聲:“洛大夫來了。”
凌貴妃稍稍地收斂了神色,她的眉眼之間好像是落入了什麼暗淡的星光一般,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的夢魘,難道真的是沈樹玉臨死之前託夢給自己麼?
凌貴妃且緩緩地踱步,她的指甲緩緩地敲擊在了那桌子上,發出餓了厚重的聲音來,他沉沉地說道:“來的時候可有帶了別人?”
下人這才搖了搖頭。
如今就算是沈樹玉說的話是真的,又有什麼可以佐證的方法呢?
若是段墨淵完全地將洛盼桃掌控在自己的手心裡,別說是她了,就算是段墨舒自己來了,洛盼桃未免也是會認的。
段墨淵這個人本來就最是心思深沉的,少不得是要十拿九穩了,否則也未必會放心將洛盼桃放了來與她對峙的。
這麼想着,凌貴妃便是手輕輕地一揮,說道:“讓她進來吧。”
不一會兒的時間,洛盼桃就一個人款款地進門來了。
她的眼神中帶着一些彷徨與哀傷,昨天晚上,沈樹玉與它說的話如今都是歷歷在目的,她怎麼會忘記呢?
只是沈樹玉這麼快地就赴了黃泉,不知道是不是凌貴妃在背後搞鬼。
這麼想着,就少不得要來這裡看一個究竟了。
這麼想着,眼神已經穩穩地落在了凌貴妃那曖昧不明的臉龐上了,她且問道:“民女驚聞您府裡頭的樹玉姑姑死於非命,原想着,她與我且是有一面之緣的,便想着要來這裡弔唁,還請貴妃你能夠恩准。”
話語裡自然是帶着滴水不漏的意思的。
那凌貴妃且聽着,聽起來雖然是有悲傷在裡面,但是更有可能是帶着興師問罪的意思的,她就稍微地收斂了神色,說道:“宮人的死訊一般都是由各宮的娘娘掌管着的,本宮並沒有通知其他的人來,怎麼姑娘就知道了呢?”
凌貴妃有意要試探了洛盼桃的心思,若是她急忙忙地就想着將沈樹玉的屍體展現給洛盼桃看了,豈不是反而要落入了段墨淵的陷阱中了?
如今沒有了沈樹玉,凌貴妃和段墨淵之間的博弈本來就是已經算是落入了下風,可不能再有半點的行差踏錯。
洛盼桃微微地收斂了神色,說道:“怎麼,貴妃娘娘覺得我不應該來麼?”
洛盼桃的言語中早就是夾雜了讓人心疼的寒涼了,凌貴妃的臉上也顯現出了曖昧不明的樣子來,她微微地想了一下,還是要拿着自己的運氣賭一遭,她緩緩地說道:“我問你一句話,你能否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洛盼桃的眉眼之間慢慢地生髮出了深沉來,她微微地閉上了眼睛,難不成是說還要在這個時候和自己講條件嗎?
不過私心裡說來,對於凌貴妃這樣無來由的自信,洛盼桃還不算是牴觸的,膝蓋傳遞來了冰涼的觸感,這些天來,自己因爲跪拜,讓身體感染了許多風寒之氣,只是有什麼辦法呢,有的時候要想獲得真相,少不得是要有犧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