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逸水施了催眠之術後,這些毒物一個個的都沒了力氣,自然也沒有了攻擊力,完顏紅菱心疼它們,同時也憎恨起逸水來。
“姑娘,好久不見。”
雄渾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完顏紅菱飛速將掌心往身後一送,且看到一道白色影子往對面的山上去了,完顏紅菱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只以斷紅菱輕輕一揮,作了個假招式,那人果真以爲自己得手了,只在對面的樹梢上靜靜看着,完顏紅菱一個飛身,與對方攀着同一支樹梢上,柔聲問道:“怎麼,跑不動了?”
樹枝瞬間搖晃了起來,卻是有烏雀亂飛,那人小聲地呼了一聲,完顏紅菱早將掌心的真氣全部送到了對方的體內。
“啊——”
一陣風細細拂過,完顏紅菱的臉上綻放了笑容。
對方也不示弱,稍微轉換了姿勢,便踩着半空中的樹枝,反手一指,將一串珠玉射到了完顏紅菱身後的樹幹上。
“姑娘請細細看。”來人說着又是一個輕鬆的翻騰,已經站在完顏紅菱一旁的半山腰上了。
完顏紅菱看了一眼在不遠處佇立的男子,風浪拂過額,似是在暗夜中靜靜沉思着,她的眼眶瞬間有了一些通紅,那串珠玉是紅瑪瑙製成,原是西域奇女血滴子所戴,後來血滴子魂飛大漠,不想這一串珠玉竟會落在了逸水的手上。
完顏紅菱取了那一串珠玉,翩躚飛到了逸水的身邊,冷冷地說:“怎麼,想做什麼?”
逸水持扇而立正,款款笑着,卻不說話,只以手隨手一指,指尖的方向落在了那一串鐲子上。
“你的意思是這是送我的?”
完顏紅菱看了看手中的這一串紅瑪瑙,果然是觸手生溫的好東西,鮮紅色的珠子上還漂浮着層層的亮黃色小點,仔細聞着,與逸水身上一直都有的古蘭香是一樣的。
所謂好玉送佳人,在第一次看到完顏紅菱的時候,逸水的心神就好像是被什麼撥動了一樣,這一串紅瑪瑙是自己最愛的信物,自然是要送給她了,“自然,姑娘一身紅衣,顯然最愛紅色,可是手腕上卻無任何裝飾,可不是要多戴一些華麗的?”
完顏紅菱的眼神之間閃過了一絲的哀怨,不就是別的女人戴過的東西嗎?何須在這裡炫耀,便是反手一揮,那紅瑪瑙又落在了逸水的手上,“下一次請你送姑娘東西的時候注意不要送錯了。”完顏紅菱看了一眼清冷的月光,說道:“別人動過的東西,我向來是不要的。”
說話之間已從一旁的松枝上摘了一道松針,在手中細細地擰着,說道:“要比起來,什麼華麗的東西,也不如這自然萬物來得實在。”
逸水知道完顏紅菱這樣的心性,這串紅瑪瑙是血滴子親自交到了自己手上的,那一次,她奉命護送一趟鏢,要穿過茫茫的大漠,縱然有許多的不得已,卻不能不奉命行事。
臨走之前,血滴子將這一串紅瑪瑙送到逸水的手上,直言若是能活着出來,就算是物歸原主,若是無法活着出來,必要送給他最重要的人。
如今三年已過去,血滴子的骸骨早就被大漠的風沙吹盡了,逸水也終於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孩。
“你認識這串紅瑪瑙的主人?”逸水迴旋接着,笑着說。
血滴子,江湖人稱催命鬼,若是被她盯上了,必死無疑。
只是其殺人手法怪異,死者安詳,周遭無任何傷口,所以也成了各大鏢局爭相要招攬的人才,後來被潯陽鏢局收歸,也做一些護送重要標的的事情,只是三年前的那場風沙,終於還是沒能讓這個能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女子留下。
完顏紅菱莞爾一笑,指甲上的蔻丹發出熠熠光輝,她淺淺一笑,“怎麼,真的以爲我在這深山老林中,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完顏紅菱將手放在嘴邊,便是吹了一聲口哨,便有兩隻老鷹俯衝而,嘴中還銜着書信一般的東西,完顏紅菱從兩隻老鷹的口中取下,遞到了逸水的手中。
“兩封信件,一封是血滴子的生平來歷,一封是她的死訊,你看一看,有什麼疏漏。”
逸水微微怔了一下,而後無奈地笑着說道:“果然是女中豪傑,你更引得我的興趣了。”說着便是一陣輕嘆,自古紅顏多寂寥,這般嬌俏模樣的女子,是怎麼捨得紅塵幽居於此的。
“所以你這樣的東西若是隨便送了別人,必是極好的。”完顏紅菱的神色突然飄過了一些落寞。
就因爲要做聖女,所以也沒了女兒家的心腸了吧。
逸水眼簾微垂,許久才說,“送人東西,原不在新舊,在於心意。這紅色瑪瑙是血滴子戴過的,你這樣孤芳自賞的女子,難道不想攬得一個知己嗎?”
說話之間,便是緩緩地背過手去,夜空中總能看到揮散不去的薄霧,完顏紅菱的清冷,世間多少女兒都有,只是她這樣的孤冷倒是可惜了自己想要與她接近的真心了。
完顏紅菱語笑嫣然,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成爲她的知己?那些在死人堆中摸爬滾打的,所謂的英雄豪傑,怎麼會理解這種遠離喧囂的雅緻。
可若是所謂的隱士,又有幾個人可以真的體會到她高處不勝寒的心境,說到底的,真正能理解自己的,也不過是蒼山明月罷了。
“天下之大,知己何在?公子這般有閒情逸致的人,也知道所謂知己不過鏡花水月。”完顏紅菱偏着頭說道。
逸水沉思了片刻,是啊,自己雖然是在四個兄弟中排行老三,但心性卻不比逸風不成熟,逸風是被忠孝仁義給束縛住的人,很多事情看起來符合大義,實則是一種捨身取義的孤膽行爲,他可以與大哥出生入死,只是心中還是有一點念想是留給自由的。
逸火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愣頭青,平日裡雖然也能和自己勾肩搭背的,但是心思單純,若是另外三個人中有一個人出了什麼事情,最按捺不住的人一定是他,毋庸置疑,這樣的人無法和自己談論人生。
至於逸雲,此人心思嫺熟,做人又有一定的機巧把握,對逸風忠肝義膽,卻又懂得怎麼周旋,若是真的要談論一二個知己的話,這個人更有可能。
“怎麼了,可是在想現在在你身邊的有幾個知己嗎?”
完顏紅菱說話總是一語中的,逸水笑了一下,說道:“衆人都說我的心思最爲單純,不過是想要與美女共賞秋月,倒是姑娘總能一眼看破,讓我震驚。”
看破不看破的,不過是因爲自己也有感同身受的處境罷了。
逸水怎會知道,自己在這空谷之中,已將滿山滿樹的花蕊和枝葉都已經數盡了,留下來的,也不過是揣度人心的本事餓了。
“我可不敢做公子你的知己,你一心想要保護別人,往往會被世事所累,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我與你可是不一樣的。”
完顏紅菱的眼底生出了一些的惆悵,自古多情空餘恨,所以從師傅去世之後,完顏紅菱更加懂得怎麼愛自己,人世間的殺戮不過是輪迴。
若不是關乎生命安危的人,完顏紅菱怎會殺?
這些身不由己的事情,讓別人去做就好了。
完顏紅菱的話倒是激起了逸水的一些心事,是啊,他們四個人從小一起長大,早就成了連接在一起的生命了,所學劍法,畢生目標都是在爲了一處奮鬥的,可是這些事並不是現在最想要的。
所謂逍遙,難道不是心上的自由嗎?
“姑娘果然是什麼都悟得很透徹,不愧是高人。”逸水最終對這個話題重重提起,輕輕放下。
完顏紅菱一眼看破,笑道:“你如今定是在想你那三個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吧?”
逸水不願心事被他人隨意戳破,便冷言道:“姑娘與我探討可以,請不要將我的兄弟代入。”
完顏紅菱不屑一顧,“所謂人心隔肚皮,兄弟又如何?”
有一陣風緩緩地吹過了兩人的心間,逸水不想完顏紅菱字字都能戳人心,一時之間不知能說什麼。
“還有什麼事嗎?若是沒有,我該回去了,以後山高水長,還請公子不要打擾。”
完顏紅菱心想還有事情要交代公孫元清,忙着送客。
逸水將紅瑪瑙攥在手心裡,想了片刻,還是說出:“明天我可能會離開藥林谷,到時候就不知與姑娘什麼時候才能見面了。”
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若不是洛盼桃打定了主意要隨段墨舒去?此間若是加了洛盼桃,必生許多變數出來,但也多了制衡的把柄。
完顏紅菱思考片刻,笑道:“你們主人這輩子是要在藥林谷中呆着了,你能去哪裡?”
逸水想到今晚在餐房中的情景,知道洛盼桃定是割捨不下段墨舒的,小女孩的心思沒有什麼難懂的,就算是表面上說着憎恨,心中卻萬分眷戀。
自己行走江湖這麼久了,難道連這樣的預測都做不出來嗎?
“我們那個小主人啊,從來都是口是心非,如今段墨舒也要出谷了,你覺得呢?”
逸水全然忘記了逸風的囑咐,真話脫口而出。
完顏紅菱蹙眉微笑,果然是洛盼桃的風範,等了三年的女子,怎可能一夜心寒?
男女之間的情態總會被絆住腳跟,這也是讓完顏紅菱有了心防的原因。
“你這麼說,也不怕你的大哥來揍你?”完顏紅菱開着玩笑。
逸水淡淡一笑,“說有何妨,你總不會害我吧?”
對一個頂級殺手說這樣的話是何等幼稚,逸水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會故意透露信息,難道說中間有什麼深層的考慮嗎?
完顏紅菱突然想到,前兩日段墨舒與自己說過,這四兄弟中有人的背後是江湖中最隱秘的情報網,因爲怕被人追殺後無後援可以利用,所以就靠他與外界互通有無,難道說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掌握了自己是絕命司聖女的消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