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水私藏了自己對女子的渴望沒有關係,只是紅瑪瑙已經留下了太多的線索,她不能不懷疑,是不是這串紅瑪瑙將他們的行蹤給暴露了。
逸雲想了想,說道:“小主人相信我嗎?”
洛盼桃淡淡地笑了一下,相信?什麼叫做相信呢?母親給她留下了這四個人就是這輩子最後的依靠了,若是不相信,自己靠什麼活下來,可若是相信了,逸水的事情出了之後,她反而要多想一想了。
“你說了我就相信。”洛盼桃說。
逸雲輕輕地嘆了口氣,洛盼桃還是太年輕了,怎麼就不明白每個人都會隱藏起自己的一部分呢?只要最後結果是好的,就沒有必要這其中這麼多的道理了,這麼想着,便是微笑道:“我們兄弟四個人從小就發了毒誓,要以小主人爲重,自然是不可能背叛你的。”
洛盼桃半信半疑起來,前世中的種種過往讓她身心俱疲,她這麼相信段墨舒,還不是被段墨舒給害死了嗎?有時候洛盼桃也憎恨自己這般缺乏安全感,只是在活下來與算計之間,她更在意保全自己和身邊的人。
“你說的不錯,只是人心都是會變的,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洛盼桃袒露了心聲,這便是這些天來橫亙在她心頭的芒刺了,一方面,她想要無保留地相信與自己同舟共濟的夥伴們,另一方面,她卻害怕自己會因爲愚昧的相信而失去一些原本應該握在手中的東西,今天關於逸水心思的探究才讓她所有的猜忌都爆發了出來,而能夠理解她的人,似乎只有逸雲了。
逸雲沉思了片刻,緩緩地笑了,洛盼桃自以爲揣度有意思,卻不知道,這是最無能爲力的表現,她能在這個時候還袒露自己的心聲,說明還是願意給予相信的,他思考再三,說道:“小主人,其實每個人都可以保留住自己一部分的秘密,雖然我們都是亡命天涯的人,但是隻要能保證每個人都活下來,即便是存在不同又有什麼關係呢?”
逸雲的聲音裡帶着一些的細細的探聽,他知道這個時候洛盼桃未必願意聽自己說這麼多的東西,但是正確地引導洛盼桃在江湖中爲人處世也是前隱逸閣閣主交給他的事情,實際上,在他們四個人身上,隱逸閣的閣主都託付了不同的任務,而對於逸雲來說,他第一要做的,就是讓洛盼桃明白江湖中尚有冷暖。
洛盼桃沉思了片刻,默然道:“你說的也沒錯,只是紅瑪瑙本身就是有靈性的東西,當年血滴子就是用它來趨利避害的,若是有反追蹤的功能,我們可不就是腹背受敵了嗎?”
洛盼桃難免要想得多一些,母親最後死去的樣子已經在她的心中烙下了印記,沒有人可以代替她來品嚐那段痛苦,就好像一直潛藏在她心中的懷疑分子總是會慢慢地滲透出來一般。
雖然一直把洛盼桃當做小孩子來看待,但是逸雲不得不承認,洛盼桃的這個猜測是完全正確的。
這才能解釋爲什麼在行程這麼隱秘的情況下,還能被絕命司中的人追上,逸雲尋思了片刻,說道:“小主人,你不要想太多,外面天冷,不如先回去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有些許的冰涼從洛盼桃指尖穿插過去,她的眉目之間盪漾起了一絲淡淡的冰涼,有多久沒有這種淒涼的感覺了呢,好像自從段墨舒離開了她的生活以來,她不斷地在胡思亂想,如今卻被人輕輕鬆鬆抓住了軟肋,怎麼會不惱?
“好,這件事情確實是要從長計議了來。”說話之間,洛盼桃已經慢慢地離了逸雲,逸雲有些無奈地看着洛盼桃的身影,此去山高水遠,誰又能知道這之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便是在無端的守候之中,纔會發現有些事情離她越來越遠。
洛盼桃總是要學着怎麼長大的。
逸雲這麼想着,也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天的早晨來得十分早,谷芽兒一夜無夢,睡得很是清閒,便是聽到了屋外傳來一陣陣的鳥鳴聲纔想到他是在逸水的房間裡。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谷芽兒敲了敲自己的頭,最後發現,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便也作罷。
牀榻之上的逸水還在沉沉地睡着,有一絲安穩的感覺從谷芽兒的心中劃過,從他離開了藥林谷以來,一直對師傅存了一些自責感,如今能給逸水最大的照顧纔是洗脫自己身上負罪感的好方法。
在這個世界上,要找到一些依託並不是容易的事情,谷芽兒貿然地離開了自己的象牙塔,奔赴另一個完全無言的遠方,她的心中也有許多的不忍心與彷徨,還好逸水在自己的身邊。
雖然這樣的想法有些殘忍的,但是對於谷芽兒來說,卻是最好的救贖了。
谷芽兒小心地來到了逸水的身邊,用手指頭慢慢地探查逸水的氣息,異常的平穩,逸水本身有很烈的氣息在體內流竄,如今看起來,昨天一個晚上的修整過後,他竟然完全沒有了從前發熱的症狀。
一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谷芽兒細細想去,卻只能將記憶追溯到看到洛盼桃在門外的場景,他拒絕了洛盼桃來到逸水身邊的邀請,之後便是完全斷片兒了。
門外傳來篤篤的敲門聲。
谷芽兒細細地說道:“是誰呀?”
“小師傅,是我,逸風。”
逸風沉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的時候,谷芽兒輕輕地笑了一下,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才發現真正能給人安全感的人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穩重的聲響,便是連聲音都能讓人感受到不一樣的溫暖感。
“來了。”谷芽兒開心地跳下桌子,來到門前。
門打開,是逸風長身玉立的身姿。
“大師兄送早餐來了?”谷芽兒偶爾也會隨着洛盼桃的稱呼來叫洛盼桃,逸風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楞了一下笑着說:“是啊,昨晚上掛念着逸雲,一晚上沒睡呢。”
谷芽兒總覺得有什麼隱隱的不對,昨天晚上逸雲來看逸水,難道逸風不知道的嗎?這麼想着,谷芽兒便是讓出了一個位置,讓逸風能夠進來。
逸風手中捧着熱熱的豆漿和油條,這個小鎮雖然偏僻,但是吃的東西從來都不少,谷芽兒的饞蟲很快地就被勾引上來了,他嚥了一口口水,笑嘻嘻地說道:“還是你體貼,我早就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說着便是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其中一小塊的油條,放在嘴巴中細嚼慢嚥了起來,逸風的眼神落到了牀上,只覺得今天的逸水與平時看起來更加不同了一些,心中正奇怪昨天晚上逸雲的行爲,便多問了一句:“谷芽兒,我問你,昨天晚上有沒有人來看逸水?”
谷芽兒想了一下,說道:“昨天逸雲和小師叔都來過,但是我不讓小師叔進來,只有逸雲進來了。”
逸風想到昨天逸雲等到夜色沉沉才慢慢地踱步進來,他多問了幾句,卻迎來了逸雲稍顯小心的回答:“不過是在院子裡談看了一些景色,後來遇到了小主人,和他多說了幾句話。”
如今看來,逸雲當真是在隱瞞自己,可是爲什麼呢?
這麼想着,逸風已經來到了逸水的身邊,他的氣色比從前好了許多,只是脈搏之間的跳動還很緩慢,就好像是被什麼滯留在其中的氣息給阻斷了一般,他轉身問了谷芽兒:“小師傅,你今天可探過了逸水的脈搏了?”
谷芽兒點了點頭:“沒有什麼問題,反而今天的性狀更加穩定了。”
說着便仍是捻了一小塊的油條放在了嘴巴里,香味瞬間溢滿了全部的口腔。
逸風沉默不語,只是小心地將逸水的袖子放了下來,沉穩地說道:“這裡的情況還要請小師傅照看着,逸雲這個臭小子一早就不在了,我去找一找他。”
谷芽兒點了點頭:“沒關係,就放在我的身上吧。”
逸風慢慢地走了出去,門在他的身後牢牢地關上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整個小鎮的晴朗,毫無雜色的雲彩在天空中慢慢地漂浮着,好像在說明着自己的與世無爭,可是隻有逸風知道,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這麼多的與世無爭,不過是自己的相互膠着罷了。
思慮之間,倒是看到洛盼桃一個人站在不遠處的小花園裡頭,消瘦的身影在杏花樹的襯托下顯得十分的弱小,她的神色應該是冷冷地凝結在一起的吧,便是這麼想着,逸風小聲地來到了洛盼桃的面前。
“小主人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呢?”逸風似笑非笑地說着,走過洛盼桃身邊的時候,還輕輕地扶着她的長衫,生怕她被這風給吹疼了腦袋。
洛盼桃這才慢慢地緩過神來,似是有些尷尬地說道:“怎麼每次我發呆的時候都能看到大師兄啊。”
逸風這纔看到,在洛盼桃的手上捧着一小捧的桃花,花色還嬌豔,卻已經行將就木了。
“小主人沒來由地捧着這樣的東西做什麼?也不怕傷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