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紹說完就離開了,冷宮只剩洛雲陌一人,心裡心外寒涼一片。
秋風瑟瑟,但是洛雲陌卻覺得這個冬天來得如此之快。
冬天沒有來,她爲什麼感到那麼冷?
雖說早已料到以洛紹的貪婪程度,逼宮的計劃只會殘酷到毫無餘地,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洛紹這人還敢喪心病狂到對父皇下毒手。
國師丙禹訓練她成爲他手裡的一把尖刀,一把利刃,若說這利刃鋒芒只對向他劃定的敵人,那麼洛紹要執起她這把刀對準的將是宮裡的親人!其中,父皇這個最礙眼的人首當其衝。
洛雲陌從未覺得如此悲哀,學有所成,難道就是爲了今日?中秦的未來,就算要拿父皇做墊腳石,也不該這樣心急。
心腸柔軟了不到片刻間,冷酷的洛雲陌又找回了自己同樣冷硬起來的心。
“爲了中秦的安定,我這個妖孽再揹負上弒父的罪名又怎麼樣。”洛雲陌看着自己的雙手,戰慄着。“我早已被國師改造成一個沒有感情的殺人利刃,又何必在乎人倫親情,再說父皇他們也從未將我當成親人不是嗎?”
握緊拳——
沒錯,洛雲陌,反正遲早要面對這一天,你就當重生的一世也是一場醒不來的噩夢吧。
第二天一早洛雲陌就面色蒼白地在四皇子派來的人的護送下,慢慢走到了甘露殿門口。
甘露殿門口站着的宮奴們早就見過這個膽大包天的元長公主,見到她也不奇怪了,因爲秦帝洛印今天又沒上朝。
看起來,這位元長公主是閒事管到底存心不想活了啊,那他們攔着不是自討沒趣嗎,想死就儘管進去。
暗中,一襲青衫閃過,整個人躲在廊角,溫潤如玉的眸子下掩藏着對前面那個憔悴不復冷豔高傲的身影的擔憂。
蔥白的手指捏緊笛子,男人好想過去拉住她,告訴她死勸諫是行不通的,趁早放棄這個腐朽到骨子裡的父皇吧。
可是話說不出口。
他痛恨自己的無能和懦弱,眼底愛慕深沉,卻不及對自己小命的擔心。
“參見長公主,長公主是來面見皇上的嗎?皇上此時正和瑤妃娘娘……還請長公主迴避。”宮奴一板一眼地說道。
洛雲陌眉頭一皺,眼角餘光留意到監視的人凌厲掃向她的目光,話到嘴邊還是變了下。“那我就多等一會兒罷。”
監視的人也皺起眉來,催促一樣地粗魯撞了下洛雲陌,叫洛雲陌直接閃開,一巴掌正正掌摑上去。
“無禮的狗奴才,膽敢衝撞主子,你有幾個腦袋夠砍!”洛雲陌話中深藏冷意,眼睛盯着這個佯裝成她身邊小宮奴的,會縮骨功的男人,就好像在看一個死人。
這個四皇子派來專門爲了監視洛雲陌一舉一動是不是乖乖聽話照做的男人,一看洛雲陌這個樣子就知道計劃可能生變,正暗自着急,一聽洛雲陌這樣毫不留情的話,還有飽含殺機的眼神,他明智地縮縮脖子做出忐忑驚恐狀。
撲通一聲跪地,似模似樣哭喊着求饒。
而洛雲陌就像是很厭惡一樣,揮揮手趕蒼蠅一樣將他趕出身邊老遠,就看這個男人踉蹌着越跑越遠。
約莫是去找他主子了吧。
洛雲陌心中沉重,知道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
拉皇后下水,加快四皇子的逼宮計劃這些固然都在她掌控中,但是弒父這項也着實難爲她了。
但若是不照做,不僅七皇弟和自己都有危險,錯過
這準備萬全的良機,再任由國師丙禹裡應外合折騰下去,中秦必亡。
心一橫,索性不再等候,洛雲陌拂袖就直直闖進了甘露殿。
“長公主,長公主您不能進去,您要回避啊。”
“衝撞聖駕是什麼罪名長公主您不知道嗎?請駐步!”
洛雲陌噙着一抹冷笑,一點不把這些人的阻攔放在眼裡。她此來就是爲了殺人的,哪管那些螻蟻。
“皇上來嘛來嘛~”一進來,就看到屏風上映現的那傷風敗俗互相追逐的身影,還有父皇洛印那愈發顯得外強中乾的蒼老臉龐。“愛妃又調皮了,哈哈別跑,朕就要抓住你了,抓住你了!讓朕一親芳澤~美人在懷,只要不是柳下惠,誰都會拜倒在愛妃的石榴裙下了。”
“咯咯,皇上慣會打趣臣妾~皇上~不去上朝真的好嗎?”
“管他們的,春宵一刻值千金。”
洛印沉浸在慾望中的粘膩聲音讓洛雲陌聽得真切,清明的眼裡有什麼思緒閃過越來越堅定。
國家,不需要這樣一個沉浸在美色絲毫不顧社稷民生的昏君!
拔出長劍,洛雲陌就毅然決然地衝自己父皇刺去。然後只聽裂帛聲響,屏風四分五裂倒在一邊,瑤妃驚恐的尖叫聲,皇帝震怒的驚吼聲,讓充滿了旖旎氣氛的甘露殿逐漸染上不祥的血色預兆。
甘露殿外守候的宮奴們越聽聲音越覺得不對勁,怎麼皇上在辦好事,長公主闖進去那兩位主子會有這麼慌張驚恐的反應?那麼大聲的尖叫,瑤妃娘娘肯定是受驚了。
可是貿貿然闖進去好嗎?長公主畢竟也是皇家人,這皇家陰私他們一旦看見了,弄不好也要殺頭的啊。
不過這些宮奴們心思再糾結也沒機會往下想了,只因爲眼前一花,冷酷的禁衛軍拔出利刃就割斷了他們的喉嚨。
那些留存一線氣息的宮奴,就眼睜睜看着大批大批身着黑色圍甲,煞氣騰騰的禁衛軍隊伍堂而皇之闖入了皇宮。
就好像一把尖刀深深扎進了羊羣,大門肆無忌憚地敞開,四皇子的計劃也緊隨之開始。
無人能阻止勢不可擋來勢洶洶的黑甲禁衛軍,他們眼裡已經沒有活物的概念,拔出劍就只有三個字——殺無赦!
站在皇宮內城城樓高處,四皇子盡情享受着這美妙的一刻。
“哈哈哈,今天一過,皇位就是本太子的囊中之物!”
“主子,甘露殿還沒有信號發出,屬下擔心長公主那邊有變。”會縮骨功的男人上前說道。
四皇子洛紹神色陰狠一瞬,猜忌涌上眼,他大手一揮帶人下了城樓。“走,過去看看。哼,事已至此她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搞什麼花樣,不然,我不介意她去步那老傢伙的後塵!”
蒼涼的玉丹閣,硃紅如血的朱漆大門此刻已經破敗不堪,門面上遍佈刀砍斧鑿的痕跡,像是經過一番激烈的戰鬥。
就連玉丹閣裡面也沒有黑幡重重,只是亂七八糟,煉丹爐和木架子全都東倒西歪,國師丙禹坐下的蒲團也被深深的血色浸透。哪怕國師丙禹自己也意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還有算錯着的那天。
他現在,長劍貫胸,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而且和國師丙禹同樣處境的還有後宮中的妃嬪和皇子公主,只要是不依附於他洛紹和公孫家的活人,全都逃不過一死。
被洛雲陌寄予厚望的溫妃母子,好懸在御史吏蘇茂的預先安排下從密道逃出皇宮,勉強脫離死地。
但是隨
後,滿城風雨張貼的皇榜也逼迫得他們不得不盡快離開鳳棲城。
此時此刻,只察覺洛紹三分瘋狂想法的洛雲陌還在冷漠地與色厲內荏的父皇洛印對峙。
不是不想殺,而是看着洛印那張蒼老的臉,本來平穩的手卻生生被什麼重重敲擊了一樣,顫慄着難以刺出最後那一劍。
以至於洛印現在全身掛彩遍體鱗傷,還是能中氣十足對洛雲陌暴跳如雷地怒吼喝斥,還反手用可見的東西朝他最不放在心上的女兒打去,每一次都下了死手,每一次都讓洛雲陌無比地心寒。
握劍的手鬆了緊緊了握,洛雲陌感覺自己就在刀尖上起舞。
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功敗垂成的結局。
“長姐,你到底解決了沒有?”四皇子滿臉躁鬱之氣,就那麼大喇喇帶着得力手下走進了甘露殿,陰險地看着滿面震驚的父皇和瑤妃。“居然還沒死,長姐,我在想是不是高估你的能耐了。現在我得掂量掂量你給我帶來的好處了。”
“無所謂。”洛雲陌神情淡淡,卻包含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緊張。
那個會縮骨功的男人身上,現在赫然出現了一股她一直以來都很厭惡的氣息,那氣息帶着膩人的血腥味。
不出意外,國師丙禹這時候大概是死了。就死在眼前這個男人手下,在洛紹的指使下。
“你!”好像是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洛紹的壞脾氣也更加惡劣了,幾乎隨心所欲地對洛雲陌吼道:“要是早知道你光出力不辦事,我早叫自己人來解決這個麻煩了。不過現在也不晚,你婦人之仁就閃到一邊去!至於我父皇,阿四你來!”
叫阿四的男人無疑就是那個會縮骨功的男人。
他就在洛雲陌眼前,快速出手直接插中了洛印的心臟。
一代帝王,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心臟被人直接捏碎,慘烈身亡,結束了他可笑的一生。
“好,那麼接下來就剩這個女人了。”洛紹挑剔的目光在瑤妃身上掠過,嗤之以鼻,又有了些人皆可見的淫慾。
洛雲陌都覺得這不堪入目,冷哼一聲撇開眼去,最後注視了一眼屍體逐漸冰涼的父皇,腳步沉重地走出了甘露殿。
洛紹完全不以爲然,一邊急色地抽出自己的腰帶子,一邊猙獰地對沉默的阿四使了個眼色。
阿四掏出一個奇形怪狀又沒有他巴掌大的小笛子,忽然就吹起了調子古怪的曲子。
“呃,怎麼回事。”相對應的,洛雲陌的感覺就不怎麼美妙了。她弓起身子,額上汗滴如豆,臉色都變得慘白起來。
好像白蟻噬心的痛楚源源不斷從四肢涌上來,筋脈好像要爆裂一樣,丹田內的內力也提不起來無法抵禦這強勁的毒素。
洛雲陌逐漸絕望地發現,自己竟然一根指頭都動不了了。
洛紹,他還是留着一手防備她!
才升上這個念頭,洛雲陌的眼前一黑,感覺有人粗魯地將自己五花大綁,然後一陣異香從鼻下薰過,腦中昏昏濛濛一片下就再沒了意識。
而暗中那抹溫潤的青衫,這一刻劇烈顫動了下,眼睜睜看着他魂牽夢縈的身影被人粗魯對待,擡向未知之處,揪心的痛意傳遍全身,一時間竟是比洛雲陌身受劇毒困擾還要痛苦百倍。
“雲陌……”她不能死,她怎麼可以死。
這些人不敢動他,他得儘快想出辦法帶雲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對,他必須馬上想辦法。
雲陌,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