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城就是故意那麼說，要引起洛翊的好奇心來。
他聽了洛翊的詢問，故作爲難道：“這……臣下其實也不知內中隱情，大概只有小蘇大人自己知道了，皇上不妨等待小蘇大人回來再細加詢問。”
洛翊聞言頷首，“朕心急了，確是這個道理。”
再看一臉急色想跑去竹林小屋這就要去看長姐的墨玄城，想想他先後爲長姐擋刀，又在危急時刻願意收留亭稷。
從他這人就能看到仙度使墨歸麟這個做父親的對中秦皇室的耿耿忠心。
嗯，要提拔墨玄城，也未必非要加官進爵。古往今來就有開過封侯晉爵的先例，他現在才穩固皇位，更是需要國內強大的忠心諸侯做後盾，避免公孫氏這樣的外戚篡權這類似的動亂髮生。
爲防萬一，還是從長計議，乾脆將仙度晉爲一個小小的國好了。就像漢武帝曾經頒佈的推恩令一樣，到時並不需要怕仙度擁兵自重，只消多撥給這墨歸麟幾個美人讓他開枝散葉，嫡庶分明，多少年後仙度自立的隱患自然而然會消弭。
洛翊心裡有了主意，這次卻因爲種種顧忌，並沒有先告訴任何一個人。
直到數日後某天早朝，洛翊才公佈了這一個消息。大意是墨歸麟父子忠君愛國，當爲諸侯臣子典範，爲了表彰其功，特允准仙度自立爲國，但是權力必須歸附於朝廷，繼續由皇帝掌控，是中秦不可分割的領土。
知道這個消息後，多少大臣覺得不可思議，洛雲陌和蘇茂更是找到御書房勸說洛翊收回成命，洛翊卻下了決定不肯聽他們苦口婆心的勸說。
所以等到消息真傳到墨歸麟那裡，仙度自立爲個體國家已成了定局。
據說仙度使墨歸麟當時拍案大笑，朝着鳳棲城方向重重磕頭謝恩，態度十分誠懇。“多謝吾皇慈恩！”
事實上，墨玄城也沒想到他一個臨時起意的無心之舉會讓皇帝這麼上道地直接讓仙度自立了。
在小屋裡坐着，儘管蕭然四壁，他的心還是前所未有的敞亮。
玩弄着寬鬆的指套，墨玄城嘴角噙着一抹頗有深意的笑容。
大計，至今爲止已不遠矣。
和蘇茂一起走出御書房，洛雲陌眉頭緊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爲何突然就決定要仙度自立了？古往今來多少王朝就毀在了日益強大的國中國諸侯國上了！皇上糊塗了？還有，在你們被追兵追殺的時候，仙度並沒一人施與援手！”
“唉，長公主慎言啊。”蘇茂直嘆氣，“皇上已經是皇上了，他也不再單純的是臣的甥兒，您的皇弟。凡事皇上既然下了決定那就必定有皇上自己的考量。不過臣也真是不明白，爲什麼皇上會突然有晉仙度爲國的念頭？”
洛雲陌道：“我已經讓小雨去打聽了最近誰在皇上面前嚼舌頭，相信不久後就會有答案。”
他們二人沿着小路慢行，正說到小雨呢，小雨就出現了。
“公主，問到了，據說前幾日仙度世子曾經去過御書房。從那以後再沒別人有機會在皇上面前進言了！”
小雨是溫妃留下的人。這點，已經是皇帝的洛翊還有蘇茂舅甥二人都心知肚明。
小雨的能耐他們都清楚，而洛雲陌更是看準了她是皇上放在自己身邊的眼睛，纔會願意讓小雨繼續留在身邊。
反正她心懷坦蕩，作風昭昭，不怕皇上懷疑什麼。
倒是小雨的能力不
好好利用真是白費了，所以洛雲陌在宮中想要調查什麼都多有倚仗小雨。
小雨沒讓洛雲陌失望，上來就挑重點說，直接點明這麼多人中，只有墨玄城嫌疑最大。
蘇茂和洛雲陌聽後，頓時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竟是他！？”
“如果這件事本身就是仙度之人提出的，那麼皇上大有可能是被蠱惑了。”蘇茂又不禁深深嘆息道。
蠱惑？的確有可能。洛雲陌心中暗嘲，誰有她這個重活一世的人明白墨玄城那張顛倒衆生的皮相有多大的威力。
前世，據說他在領兵攻打苗疆蠻荒地帶的時候，因爲土著人悍勇無比，他就是用兵如神也只能損兵折將無力回返，所以他居然想到了一個讓人瞠目的主意。
在再一次帶兵攻打之時，墨玄城撤下了面具露出了他的真顏，於是對方那些土著人的首領看都看呆了，也就在那一分神間被墨玄城派去的暗線刺殺，還有遠程弓箭手的狙擊，登時就把人刺成了個刺蝟死得不能再死。
羣龍無首下，蠻荒自破。
經此一役，墨玄城美貌和與之成正比的智計廣爲天下傳頌，百姓們津津樂道，名聲大噪一時。
說是蠱惑，恐怕這世上真沒幾個人能正視墨玄城那張臉沒有心旌搖曳的。
她想到這裡心中頓時一沉。
還記得墨玄城被斷指的那天，他當衆指控洛紹猥褻於他。那時候粉雕玉琢雌雄不分的墨玄城尚且令人心生邪念，那麼現在成熟後愈發魅惑衆生，俊美飄逸恍若謫仙的他，會不會也讓皇帝心生征服慾望，也因此被墨玄城這個妖孽給迷住了？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越想心中有一種難以忽視的隱痛傳來。
理智告訴她，這明明是不可能的事。
但偏偏洛雲陌自己不受控制地總想到那裡，沒把洛翊想的太差勁，只是將墨玄城想得快妖魔化了。
蘇茂嘆完氣再看洛雲陌就被她死死皺着眉，眼中盛滿血絲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長公主，長公主您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
“我無事，只是仙度自立一事事關重大，還是不能草率爲之。”洛雲陌聲音乾啞，眼神凌厲。“我中秦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再不能毀於意想不到的內亂。既然皇上已有決斷，我這個參政公主也不能做擺設，還是要爲皇上還有中秦着想。”
蘇茂洗耳恭聽狀認真問道，“那長公主您的意思是？”
“待我再去稟明皇上，讓皇上想辦法永遠留墨玄城於京城。縱虎歸山，絕不可取！”
沒人比洛雲陌瞭解墨玄城的野心還有他那深沉城府的可怕之處。
蘇茂聽後大爲贊同，“不錯，臣也是這樣以爲。居然能以一己之言讓皇上決定仙度自立，那麼難保下一次墨玄城代表仙度不會貪求更多！須想仙度自立過後，渤牢這樣的屬國必定也不甘落後，未來可能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洛雲陌心知蘇茂想的方向其實是和自己不一樣的，但她這個念頭在心中轉過一圈就慢慢消失了。
無他，只要墨玄城不會有回到仙度的機會，那麼中秦就絕不會覆滅於他手，一切都還有轉機。
蘇茂和洛雲陌的動作都很快，第二日他們又去了御書房。
洛翊一連聽他們的說教也快不耐煩了，見到他們就條件反射地皺眉，豈料下一刻蘇茂開口卻讓他驚訝了。
“長姐你也是這麼覺得的？”洛翊心說可
笑，朕哪裡是好美色的昏君，還是斷袖的昏君！
洛雲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看了一眼蘇茂，二人都道：“不怪我們多想，實在是皇上對仙度世子的態度太過……曖昧。”
洛翊哭笑不得起來，他連忙將提拔墨玄城的想法跟洛雲陌說了，末了又告訴蘇茂蘇亭稷就在仙度趕往京城的路上。
蘇茂一聽，注意力被移開，大喜過望之下差點正事都忘了。
洛雲陌也是無奈，她並不知道洛翊是記着墨玄城的人情纔會如此。既然這樣，那麼仙度自立的旨意是肯定不能收回了，不然被墨玄城父子捅出去，定然躲不開一個忘恩負義的帽子。
“希望下次皇上您下決定的時候，問過我和蘇大人一聲。不管怎麼說，我們都不會害您。”
洛翊忙點頭，“朕也不知因爲一時隱瞞竟會讓舅父長姐生出此誤會。不過長姐，你真的想要朕永遠將墨玄城留下來嗎？難道你真的對這個仙度世子有意？”
洛雲陌被蘇茂和洛翊的目光盯得頭皮發麻，清冷的臉色升上一絲窘迫的紅暈。
她難以忽視這一刻不斷加快的心跳，但是那煩人的理智還是告訴她，這一刻絕對不能沉溺於兒女私情，罔顧中秦的未來。所以在心底這個聲音的影響下，洛雲陌斷然否認了：“不，我對仙度世子沒有任何情意！”
“皇上可以試想，就算可以過後發佈推恩令，墨玄城也已成人。事後就算墨歸麟老樹開花繁衍子息，那些新生的兒子們也比墨玄城小太多了，墨玄城本就出色還佔據嫡長之位，沿襲的仙度王必定是他。不瞞皇上，我很早以前就和仙度世子多有接觸，發現了他深藏不露的野心。這種人，不動則已，一動必定是中秦皇室的噩夢。”
洛雲陌說完，皺着眉還是將一段陳年舊怨又揭露了出來：“另外，多年以前在仙度世子即將回國時，洛紹曾欺侮過他，誣害得他被父皇責罰，受了斷指之刑，從此殘缺。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對中秦皇室也難免產生憎恨之情……”
蘇茂和洛翊聽了登時驚覺，也毛骨悚然起來。
好像從之前墨玄城來京城覲見面聖開始，他就一直沒露出對中秦皇室任何一人的敵意，連那時風光無限的太子洛紹也是。洛紹是害他斷指的大仇人，墨玄城還能保持平靜待之，可見其人深沉。
洛雲陌有意隱瞞了墨玄城早已親手報仇的事實，所以洛翊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種情況下自然而然就將墨玄城視作城府極深，隨時要傾覆洛家皇室的毒蛇。
話說到這份上，再蠢笨的人也知道要防備墨玄城了，洛翊也再三跟蘇茂和洛雲陌保證會直接封墨玄城爲官常駐京城。
所以等再次走出這御書房，洛雲陌心頭壓着的沉甸甸大石才真正搬開，整個胸懷都鬆快了。
可她卻不知，御書房附近早有墨玄城的眼線埋伏着，他們去到御書房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墨玄城全都一清二楚。
情緒不穩之下，墨玄城不小心捏斷了金質的護甲，嘴角掛着幽深冷意的殘酷微笑。
“爲什麼，你對我一直如此忌憚……洛雲陌，每一次你都讓我失望，我姑且看看你還有多少能耐吧。”
第二天，皇帝洛翊就頒下了聖旨，封仙度世子墨玄城爲汾州刺史，即刻派往管轄之地，三年後回京述職。
此一來，明眼人就看出了皇帝意圖留着這個人質不放回仙度國的意圖，譁然一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