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憬回長樂殿時已三更天,天邊微微泛着白。他沉着臉,方纔端木若跟宇文焱十指相扣的場面反覆在他腦海中浮現,深深地剜着他的心。
其實宇文焱說的他何嘗不知?只是關心則亂!他越是在乎端木若他就越是不能容忍旁人把她從他身邊帶走!絕不可以!
長樂殿內殿燈火微明,層層紗幔平靜的垂墜着,似薄霧把宮殿籠罩住。若是以前宇文憬定會欣喜小東西還未睡,強忍着睡意等他!可,當下他卻絲毫沒有動容。
方纔,端木若那般悽楚的求他。求他救救宇文焱!宇文憬印象中,端木若幾乎沒有求過他什麼。可她卻爲了宇文焱低聲下氣忍淚求他!宇文焱在她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思及此,宇文憬駐足。一會子。端木若定會聲淚俱下苦苦哀求他放過宇文焱。光是想想那幅場面,他便心疼。而且,最諷刺的是宇文憬知道他會心軟。變得優柔寡斷,答應端木若。
到底是何時,他宇文憬變得如此搖擺不定了?
過了好一會兒。宇文憬才步履沉重的進去。端木若出乎所料的已然安睡。
她怎的不爲宇文焱求情?
宇文憬來不及多想,他對端木若有一種失而復得的珍視之意。他上前輕輕撥開她額上的發,極力忍着不擾醒她。宇文憬深深地凝着端木若。想要把她刻在心中,甚至於鎖在身邊!他的眸忽的變得極爲疏離深邃。
端木若睡得淺,或許是感到動靜瞬間驚覺。她的睫毛撲閃了兩下便睜開。一雙水眸很是璀璨,有着旁人沒有的善意。映入眼簾的首先便是宇文憬,端木若的面色輕微一僵爾後莞爾。
宇文憬握住她的手,蹙着眉說道:“有什麼事明日再說。”說着,宇文憬便放下她的手,準備起身。猛地,端木若拉住宇文憬的手很是有力,聲音半大不小道:“不行……”
果然,該來的總會來。“睡晚了對身子不好。”
“可是我腳疼,睡不着。”端木若可憐巴巴的望着宇文憬。
宇文憬一聽當即變了臉色。居然不是宇文焱!
他掀開錦被。看了下端木若的左腳。“腫了……”他坐在牀位,把端木若的腳放在自己腿上,輕輕給她揉着。
“方纔不小心崴了。”端木若看着牀頂的游龍,訥訥的。
“端木若,你是朕見過最特別的女人。”宇文憬的聲音極爲低沉,讓端木若聽着生起了悲意。
“……”
“從小到大都是那麼特別。”宇文憬輕輕的給端木若揉着紅腫的腳踝。很是認真。“朕以爲只要朕交付於你真心,總有你日你也會同樣的回報朕。可是朕錯了……對於一個無心之人,哪來的真心回報?更何況這世上你端木若最愛的只有你自己。這世上你肯相信的也只有你自己。”
端木若的心本來已是千瘡百孔,纔剛剛癒合。可聽了宇文憬的話傷口又一次裂開,鮮血噴涌而出,血流不止……然而心頭肉卻不太痛了,已經麻木了!
“你以爲朕鐵石心腸,可朕至少還可以把心給焐熱。可端木若,你告訴朕,朕如何才能把一個無心之人的心給焐熱?”宇文憬放下端木若的左腳把它塞到錦被中。
端木若很想說,她愛他!可是她深深地知道,這三個字除了激怒宇文憬之外百無一用。
她早已無力哭泣。她撫着小腹,給她無盡的力量。
“那不如,就不焐了……”端木若很是平靜的說出這些。彷彿萬物與她無關。
宇文憬的手緊緊攥成一個拳。他的骨節泛白,咔咔作響。宇文憬恨恨的用盡全力垂了一下盤龍柱。“你以爲朕不想不焐了?可是朕就想耗下去……”
“你也早些歇息吧。睡晚了的確對身子不好。”端木若翻身背對着宇文憬,她閉上眼不想再跟宇文憬論下去。
宇文憬應了聲,過了好一會才躺下,背也對着端木若。二人就這樣僵持。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在宇文憬穩睡之際,端木若忽的翻過身,伸手抱住宇文憬的腰。她的淚在宇文憬的衣襟上暈開……
今日的事。端木若雖對宇文焱有愧,但她並不後悔。要說後悔,端木若也只是後悔沒有逃出帝都!
第二日待端木若睜眼枕邊人早已不在身邊。翠翹在一旁候着。眼眶微紅。“姐姐……”翠翹有些哽咽。滿臉的委屈。
端木若從榻上坐起身,定神看着翠翹,心中有千千結卻不知該如何說起。
“都是我的錯……我太蠢了。沒有料想到姐姐想要出去,就……”翠翹若是早一點想通端木若的異常之舉她絕不會派人去長樂殿。
端木若措手不及,這段日子她實在是太煩了,沒有顧及到身邊之人。也不肯把自己的謀劃跟何人提起。“不是你,是我們沒有想到皇上的權勢。”
端木若聽見門被推開,趕忙咳嗽。翠翹抹掉眼淚禁了聲。
“才人。這是皇上命人熬的安神藥。”玉容面色很不好,果然,一夜之間人世無常。
翠翹上前接着藥盤。笑道:“昨兒才人沒見了,你哭得慘。這會子才人回來了,你倒不好好伺候了。還不打起精神勁來。”
此話一出,玉容驚覺。她就像被蟲子咬了一般,面色嚴肅起來。“才人,才人平安就好。”
端木若接過藥碗用了一半去,她不動聲色的斜睨着玉容打量着。只見玉容唯唯諾諾的站在一旁。有些緊張也有些心虛。
“玉容,我待你如何?”端木若擲地有聲,有些威嚴。
“才人待奴婢溫和,處處照顧留心。奴婢銘記在心,感激不盡。”玉容上前福福身。翠翹勾起一抹冷笑,嗤之以?。
端木若冷嘁一聲,冷淡說道:“恐怕不是。你本是長樂殿的人,我哪配做你的主子?”
玉容一聽當即跪下。“才人莫要這樣說。皇上寵愛才人婢子們有目共睹,於奴婢說來才人跟皇上都是奴婢的主子。皇上於威信,才人於親信。”
“那我若是讓你打聽皇上呢?”端木若反問一句,她面色陰沉並不像是在說笑。她的語氣不容推卻。
玉容一頓,他把頭埋得很深不敢看端木若。這種壓迫感。除了皇上,從未有人給過她。
皇上跟才人果真是心意相通,連吩咐她的事都如出一轍。“婢子聽從才人的。”說完,玉容福福身退下。得罪皇上跟得罪若才人二者選一者,玉容不用權衡利弊就知道選什麼。得罪皇上可能會被殺頭,得罪若才人給皇上知道了絕對要被殺頭!
玉容才一出去。翠翹就沉不住氣了。“姐姐。玉容是皇上的人……你怎麼輕信了她?”
端木若平靜的看了一眼翠翹,沉聲說道:“我從未相信她。只是,我說的話皇上不肯輕信罷了!”
……
翠翹一出長樂殿便去御書房把端木若的話原原本本的複述了一遍。
宇文憬卻出乎預料的淡然。“不用你打探朕。朕這就去長樂殿看看若才人想如何打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