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當日宗廟有規矩不用上朝。
近來羽國、凌煥國之事煩憂不絕。宇文憬終於清閒下來。前一日夜裡便跟端木若交頸夜談過了子夜。
多年的習性,第二日才破曉,宇文憬還是早早醒了。他凝着端木若,眸中滿是柔情。他不敢亂動生怕驚醒了胳膊上的小丫頭。
在日頭高升之時端木若才睡醒。她迷迷糊糊的睜眼,不禁一怔,宇文憬居然還在。怎麼可能?!她又使勁揉了揉眼睛。宇文憬居然還沒有‘消失’。而且還一副戲謔的表情看着她。她一定又做夢了!真討厭,宇文憬怎麼總出現在她夢裡?
她心裡起了玩意。她伸手捏了捏宇文憬的臉。沒想到宇文憬的臉這麼軟。她早就想捏宇文憬的臉了。可是她怕宇文憬瞪她。一直沒敢。
宇文憬很無語。這丫頭恐怕又是以爲她在做夢!
端木若輕輕眨了眨眼睛,正當她想捏宇文憬?子時她的手被扼住了。而且力道很大。讓她有一點疼。
不是做夢嗎?爲什麼會疼?
“一點也看不出你是要當孃的人。”宇文憬沒好氣的揶揄道。
端木若愣住了。她不是在做夢?那麼,也就是說宇文憬爲了她沒有上朝!端木若抱住宇文憬的胳膊。嬌憨說道:“憬,你是不是太喜歡我了。所以捨不得上朝了?”端木若眨巴眨巴大眼睛。一雙水眸無比靈動。
宇文憬輕笑。若是有朝一日當着國泰民安了,他定會日日陪着她。“是。”他很認真的頷首。
“你真好。”端木若歡喜的心花怒放。宇文憬是個賢明大義的皇帝。從來都是以國事爲重。一直以來,她都不敢想宇文憬會爲了她耽擱國事。端木若記得,在楊儀兒小產之日宇文憬爲她沒有上過朝。可是這一次宇文憬卻無故爲了她不上朝。
宇文憬不語。這丫頭當真是傻了。恐怕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不過宇文憬也不想提醒她。讓小東西高興一下也好。
宇文憬起身更衣,忽然聽到一聲驚叫。宇文憬心一緊趕忙跑到榻前。端木若悠悠然倚靠在牀頭撫着小腹。“方纔怎麼了?哪裡疼?”
端木若見宇文憬一臉焦急,噗哧笑出來。她狡黠的睨着宇文憬,羞赧說道:“它在動呢。”端木若指着肚子。
宇文憬只是聽說過胎動。卻不曾見過。他眉宇舒展,坐在榻上。伸手撫在端木若的肚子上。果然感受到裡面在動。宇文憬小心的蹲下身子。俯身耳朵貼在她的肚子上居然還能聽見盪漾的水聲。
就跟游水的聲音一樣。但這種水聲,是他聽過最叫人動容的。過了一會兒,動靜漸小。“它方纔醒了。”端木若笑嘻嘻的。水眸彎成了一對月牙兒。
“若若,你受苦了。”宇文憬握住她的手很是憐惜。
端木若莞爾。她的?子泛酸。她動容說道:“你知道我辛苦。我就滿足了。”端木若纔不會跟孃親一樣說什麼不苦不累之類的。她要讓宇文憬心疼!
壽康宮中,太后已解禁月餘。她畢竟是太后,宇文憬再與她有恩怨也不可能太過!
太后面色蠟黃,原本的富態早已不見。整個人骨瘦如柴。
“端木若還把孩子留着?”太后穿着朝鳳錦繡袍端坐在主位上。王嬤嬤盛上一碗湯藥。
“不僅孩子還在。她還被封了貴嬪。原先奴婢以爲她會有廉恥之心。沒想到她爲了富貴榮華居然不惜亂……倫!”王嬤嬤搖搖頭,不敢再說。她嫌髒……
太后咳嗽不止,她瘦弱的身子彷彿要咳壞。良久才止住。“她不動手,並不意味着旁人不想動手。我看貞兒、祁妃還有新晉的楊貴人都是機靈人……依照宗廟規矩,一會子皇上跟衆妃要來問安。等會你就下去把哀家的瑪瑙瓔珞賞給楊貴人。多多奉承幾句。她定知曉如何是好。”
“只是……端木若已有六個月的身孕。若是孩子沒了,恐怕她也……”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端木若不像是福薄的。”太后嘆了口氣。
“是。”王嬤嬤沉着面孔領人下去。
到了辰時,宇文憬就來了。才進正殿,他便看見太后面容枯槁。他斂斂眉宇。下意識的摞開眼。他的面色沒有波瀾,可心中卻起了絲絲煩躁焦急。宇文憬沒有說什麼,很是不自在的落座。
端木若跟衆妃看見太后臉色蠟黃、瘦骨嶙峋不禁感嘆。不過數月不見。太后怎的清減不少!
端木若怔了好久方纔坐下。雖說宇文憬禁足了太后娘娘,可是壽康宮的供應物件應是沒有差錯的。而且她發誓。宇文憬定沒有命人苛刻太后!爲何太后會如此枯槁。
此時此刻,太后早已沒了以前的意氣風發。她只是個垂暮老人。滿頭銀絲的老人。數月之間。她彷彿蒼老了幾十歲!她對端木若做的一切,端木若不曾忘記,只是看到太后步入如此境地她卻不想想起!
“還請皇上以江山社稷爲重,子嗣之事不可耽誤。要雨露均沾。定不可冷落了其它妃嬪。”太后的目光落在端木若身上。
“這幾日貞妃侍寢。”宇文憬睨着端木若。
貞兒上前福福身。
“哀家聽聞後宮總有妃嬪不安本分。承蒙盛寵在後宮作威作福。咳……”太后言辭鋒利,話還未說完便咳起來。王嬤嬤趕緊遞上帕子。
衆妃嬪皆知,太后的每一個字皆是針對端木若的。
宇文憬本想打斷太后,可見她這般卻不知該說什麼。
“皇上應當立後整頓後宮,斷了不正風氣。”太后用了杯茶。氣息不穩。
“立後之事事關重大。擇日再提。”宇文憬正色應了一聲。
太后舒了口氣。這麼多年,每每提及立後之事皇上總是避而不談。這一次總算是應下了……
“臣妾記得太后娘娘喜歡睡蓮。可惜過季了……便獻醜畫了一幅採蓮圖。”祁妃把畫打開呈給太后。
端木若看見畫不禁讚歎。沒想到祁妃娘娘畫工如此精湛!不過是墨畫,並未上彩。可蓮花搖曳的姿態萬千。留白也恰到好處!端木若自以爲自身很會作畫,可看了祁妃的畫作自愧不如!這幅畫簡直是精品。
“有心了。”太后慈祥的莞爾,連連稱道。
“臣妾聽聞人說太后娘娘夜難入眠。便制了助眠香料。還望太后娘娘不要嫌棄。”楊儀兒上前福福身,恭敬的把香包呈上去。
“誰是真正有心皇上應能看明白了。”太后笑吟吟的瞟了眼宇文憬,別有深意說道。
……
之後的一連幾個妃嬪皆是贈予貴重之物。玉容手心裡全是汗。相比之下她家娘娘準備的簡直不值一提!是個人都知道有多不用心!
本來娘娘在後宮就是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太后又如洪水猛獸。這會子逮到娘娘的短處定會抓住不放!
玉容恨不得跑回錦繡宮挖一朵花過來,這樣至少被數落也數落的漂亮些。可是……
“宸貴嬪可備有桂寶?”祁妃溫婉一笑。打趣道。
玉容顫了顫,嚥了口唾沫上前跪下。把檀木盤舉高呈上。
端木若朝着祁妃點點頭。她的手心裡全是汗。明明是宇文憬告訴她隨便準備的……爲何其它妃嬪送的皆是珍寶?相比起來,她真的是心意不足。
王嬤嬤上前看到檀木盤上擺放着一封信箋,沉着臉問道:“敢問宸貴嬪。這是何物?”
許多妃嬪探着身子瞟了一眼。心裡唾棄!端木若這一日算是十足了吧?一份區區信箋再獨特能出什麼花樣?
楊儀兒攥着紗帕心中敲起了小?。端木若的書法極好,她莫不是寫了一封簪花小楷?
wωw ▲тTk an ▲c o
“臣妾以爲當下最重要的。莫過於太后娘娘的身子。臣妾伺候過太后娘娘。記得太后娘娘有咳疾時常難以安眠,便詢問太醫私自寫了一份食譜。但求可以調養鳳體。”端木若言辭極爲懇切。她所說的皆是她心中所想。
雖然太后害過她,甚至想要她的命。可是,她不曾忘記太后娘娘是宇文憬的母親。是太后十月懷胎生下了宇文憬。
她如今做了孃親,似乎也體會到了太后的苦心。
而且,太后討厭她也只是誤會了血親之事。端木若還記得,在太后還不知道她姓端木前,對她很是憐惜。
話雖如此,但仍有許多妃嬪嗤之以?。
王嬤嬤有些惶惑的看着端木若,還是拿起信箋呈給太后。
“皇上可看出用心與無心?”太后接過信,滿是嘲諷。宇文憬沉着臉,沒有理會太后。
太后聽了端木若一番話,憶起了許多端木若伺候她時的場面。她拆開信箋,微微瞟了一眼。到了金絲紅棗粥這一行時,她停下了目光。
宮裡靜悄悄的,宇文憬緘默不語。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端木若忽然起身,恭敬的行了小禮。
衆妃嬪一頭霧水。楊儀兒看着秋兒搖搖頭,她記得端木若跟她說過這句話的意思。好像是句情話。爲何端木若會對太后說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