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摸卯時端木若才醒,平日這時她早已伺候完宇文憬上朝許久。宇文憬已然不在身邊,旁邊的鋪位冰涼,端木若疾疾穿好衣裙,髮髻未整,就逃也似的出殿。
她不願被人說閒話,說她勾引皇上。
“若姑娘,皇上口諭,升你做御前宮女。以後雖累些,但月錢多了。”哲公公等候已久,他看着端木若髮髻未整,頭上像頂了個雞窩,不禁失笑。
端木若不知自己滑稽之處,細細做其他打算……心中腹誹:更衣跟御前婢女之間有天壤之別。八品更衣好歹上了品級,但,婢女就是奴才。皇上實是在降職。皇上約摸是想讓她親近皇上。
“謝主隆恩。”端木若並未跪下施大禮受諭,她福福身便作罷。
內務府的太監老早便把御前衣物備好,端木若在寢房磨嘰梳洗許久才前往御書房。
這可叫小哲子好等,雨都停了。
小哲子靈機一動,連聲嘆氣,故意埋汰端木若。
端木若面上有些掛不住,連聲討好迎奉他。只見,他拉近端木若,擡手碰碰她的胳臂,眼冒精光,狡猾問道:“若姑娘昨日可是伺候皇上了?”
“……”
“以後也好生伺候着,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第一個能在長樂殿伺候的。”小哲子衝端木若眨眨眼,提點她。
端木若嘁了他一聲,一臉無奈的看着他。“我是宮女,又沒有正經住所,皇上只能……”端木若臉一紅,不好多說,怕被誤會。
端木若怔怔的放眼望去,朱圍林立,殿殿相隔,鵝暖石道旁種滿血梅,早已不如先前景氣……她好似被攝了心魂,這教端木若想起第一日入宮的情形……
小哲子見端木若臉紅,興頭來了,打趣道:“肯承認了?那我就多嘴一句,皇上面上冷唯獨對你熱,你要好好……”
一句話還未完,忽的從小道竄出一個二品太監,懶着腰直直朝端木若撞過去。讓端木若打了個趔趄,幸好被小哲子扶住。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還請主管,宮女姐姐海涵……”小太監連忙跪地求饒,眼角餘光瞟着端木若。
端木若喘了口氣,她細細打量着小太監,眸中深邃似是想一眼看穿他。“罷了。”
只聽啪的一聲,小哲子毫不留情使大力把他的頭打得側過去,臉上留下個五指山。“走路不看道的狗東西,今日幸虧你沒傷到人。若是傷到人了,皇上饒不了你!”
“求主管饒命,就算您借小的十二個膽,小的也不敢衝撞您。方纔腳麻一個沒站穩就……”
“廢物,你個……”
“行了,哲公公算了吧,別爲了他誤了去御書房伺候。”端木若按下小哲子揚起的巴掌,朝小太監使使眼色。小太監磕了個頭,連滾帶爬逃走。
“唉……這宮裡總有些不知死活的東西,還好你……”小哲子抽出腰間的拂塵,拍了拍,怕沾了晦氣,邊朝前走便自顧自喃喃。
端木若站在原地,訕訕的抿脣,她攤開手看見紙條上寫着:師母犯疾。
她看着御書房的方向,心煩意亂。她不想利用任何一個人,更不想妄受宇文憬恩寵。原本,她以爲宇文憬對她虛情,她剛好對他假意,可,是她魯莽了。宇文憬對她遠遠比她料想的多……
……
端木若一進御書房,宇文憬便擯退左右。他擱置下筆,把奏摺放置一邊,隨意靠在椅背上。眼神戲謔,噙笑問道:“昨夜睡得可好?”
“……”端木若點點頭,沒好意思答話。她看着宇文憬身上的龍袍在燭火下映出絢麗的顏色,明黃、淡朱、碧霞、茶白、水月、月白,針針金絲橫緯豎經排編,無比尊貴。
端木若知道,她跟他始終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你穿的身煙色宮服倒順眼些。”宇文憬淡淡評判着,就如言簡意賅道出天氣如何,不帶絲毫溫度,他繼而執筆,繼續批閱未看完的奏摺。
“這是御前宮女的服制,每個宮女姐姐都有的。怎會有順眼不順眼之分?”
宇文憬專注的低頭看奏摺,橘黃的燭光映在他的臉龐上,恍如天人。“朕是說,你穿着好看。”
“皇上膩了就看不慣了,換了新的就順眼了。”端木若一語雙關,風輕雲淡的諷刺。
宇文憬發出不屑的鼻音,他擡頭睨了端木若一眼,低頭執筆。“朕不跟你辯,喜新厭舊的另有其人。”
端木若怕纔是喜新厭舊的,他走了後,她便跟宇文焱勾搭上了……
端木若不明白宇文憬話中深意,她不敢吱聲。宇文憬忽的起身,走到端木若身邊,握着她的手,領她到御書房後的林苑中。
血梅如錦繡般精美,雖花不如前幾月開的旖旎,但風韻猶存,棵棵卓約的排在林苑中,溼潤的空中夾雜微微清冽的香氣,雨停的林苑彷彿起了氤氳,水汽吸入肺腑叫人身心一輕,飄飄欲仙。端木若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