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在屯駐西海兩年多後,終於撤走了。不過,任務並沒有撤銷,依然命敖閏的西海水軍嚴密巡視。敖閏心裡鬆了口氣,天兵撤離,至少意味着玉帝王母對尋找楊戩不抱太多希望了。
黑暗的海溝裡,龍後將天兵撤走的消息告訴了三頭海怪。海怪高興地說:“可憋死我了,這下我們可以行動了吧?”龍後問:“你想怎樣行動?”
“當然是無毒不丈夫,殺死敖閏,你就歸我了,再也不用去伺候那老東西。”海怪摟過美人。
“你呀,有勇無謀。”龍後點了點他的鼻子,嗔道:“難道你要我陪着你在海溝裡永不見天日啊?敖閏要殺,可必須秘密地殺,不讓任何人察覺。如此這般,我們才能安享富貴。”
“娘子究竟有何妙計?”海怪急問。龍後娓娓道來:“你也不想想,敖閏是天庭封的龍王,一旦敖閏死了,誰會是新龍王?敖閏和我有兩個兒子,他們中任何一個都能繼位,何況還有四海龐大的龍族,怎麼輪得到你!所以,我纔要你秘密殺死敖閏,毀屍滅跡,除了你我,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敖閏死了。你一旦得手,就變作敖閏的模樣。你就是西海龍王敖閏,我依舊是王后,兩個兒子依舊喊你父王,等我與你再生一個兒子,以後我們就立他爲太子。”
海怪不禁佩服:“娘子這招瞞天過海之計真是妙啊!可是,怎麼才能孤立敖閏?”龍後笑道:“這你不用擔心。過幾天正好是東海大伯的生日,我讓兩個兒子去送壽禮,自然就引開他們了。你先變作我的貼身丫鬟,我將你帶進王宮。我與敖閏尋歡作樂之時,我叫你進來斟酒,你便在那時殺他,則易如反掌。”
海怪點頭稱是,忽然記起:“對了,敖閏不是和美人魚有個女兒嗎?要不要把她也引開?”龍後不以爲然:“那臭丫頭早就被趕出龍宮了,她翻不了天,不必理她。等敖閏死了,隨便找個人家把她嫁出去就得了。”
兩人商議停當。到了敖廣生日那天,兩位王子被母后派去東海送壽禮,敖閏並未起疑。龍後精心打扮,將敖閏纏在臥房中,媚眼含情:“你我夫妻難得清靜,大王不要辜負良辰美景。”酥胸半露,貼到敖閏的心口,一雙玉臂裹住了敖閏的脖子。敖閏雖然不大喜歡王后的爲人和性格,但不得不承認王后比她愛慕的美人魚更風騷嫵媚,至少在牀笫之間更能討他歡心,所以這麼多年,敖閏始終沒有廢黜王后的念頭。此刻王后主動求歡,敖閏被挑起了內火。
揉捏着龍後白生生的胸脯,敖閏另一隻手鬆開了自己的腰帶,卻聽龍後嬌聲道:“大王慢些,臣妾讓小丫頭備下了助興的好酒,我這就讓她送上來。” 她兩腮酡紅,竟是無限嬌羞,“大王龍虎之威,再加上此酒助興,臣妾擔心承受不起……”看得敖閏渾身燥熱,直喘粗氣:“快點拿來,小浪貨,這可是你自找的,等着求你親夫饒命吧。”
龍後眼中波光一閃,正欲召喚,忽聽得外面一陣嘈雜聲,似乎是侍兒和人爭執,一個小丫頭尖利的聲音直傳進來:“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見龍王!龍王—龍王—我是雙兒—”
敖閏吃了一驚,雙兒是晶晶的貼身丫頭,她們從未主動來龍宮找他。晶晶出了什麼事?敖閏心中一急,情慾頓消,紮好腰帶就往外走:“雙兒,怎麼回事?”
雙兒奔進來,滿臉的驚惶,一見龍後在,似乎又不敢說。敖閏見狀,示意她附耳過來。雙兒不知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聽得敖閏大驚失色,渾身發抖,攫住雙兒,顫聲道:“馬上帶我去。” 他竟不顧得龍後,大踏步往外走。龍後生氣地喊:“到底出了什麼事?”敖閏含糊道:“你不用管,晶晶病了,我要立刻去看她。”
眼看着事出意外,敖閏突然離開,龍後急忙叫丫鬟。海怪所扮的丫鬟閃身進來,龍後把事情說了一遍,海怪道:“莫如我埋伏在房中,等敖閏回來就下手。”龍後思量了一陣,咬牙道:“不能再拖,萬一兩個兒子回來就不好收拾了。一不做二不休,晶晶的住處遠離龍宮,而且從來沒有水族去,你在那裡把敖閏殺掉,順便將臭丫頭一起滅口,可謂神不知鬼不覺。”
楊戩自覺法力完全恢復,正準備辭行,熟料今天晶晶萎靡不振,臥牀不起。雙兒出去找大夫,卻一去不回。楊戩只好擔負起照料晶晶的責任。他弄不清晶晶是哪裡不舒服,看着晶晶的痛苦神色,他只得坐在身邊陪她。晶晶說:“可能是夜裡着涼了,我喝點熱水罷。”楊戩就幫她端來熱水,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喂她。“你對我真好,真體貼。”晶晶輕聲道。楊戩笑笑:“我落難時,你也曾這樣對我,人豈有不知感恩。”晶晶抿了一口勺子裡的熱水,面容悲慼:“我若死了,你會像記着那個姑娘一樣記着我嗎?”
“別胡說了,你不會死的,你不是還想變成龍嗎?不要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楊戩放下碗,替她蓋好被子。忽然,傳來門響,晶晶臉色一變:“雙兒回來了。”她一下子抱住楊戩,驚慌地將他推進羅帳,捂住他的嘴,悄聲道:“別出聲,雙兒可能把醫官帶進來。”楊戩猝不及防,羅帳已經被晶晶放下,他感到有點疑惑,雙兒兩年多都很謹慎,怎麼會……只聽晶晶道:“雙兒,讓大夫去前廳候着,我馬上就來。”雙兒沉默一會:“好的,公主。”
就在楊戩剛剛把疑惑壓下,一件他想也沒想到的事情突然發生了,羅帳被一把掀開,一片亮光中,牀前站着怒氣衝衝身着錦袍頭生龍角的男人。“父王……”晶晶尖叫一聲,似乎嚇傻了,抱着楊戩的手都不知道鬆開。
“你……你們……不知羞恥……”敖閏氣得渾身哆嗦,眼冒金星,幾乎站立不穩。雙兒告訴他一切時,他甚至不肯相信,可是如今,讓他如何不信!自己的女兒正和一個年輕男子在羅帳裡摟摟抱抱,而這個男子,正是天庭畫影圖形上全力抓捕兩年多的案犯!
楊戩剎那間面紅耳赤,無限尷尬,讓他如何解釋?如何解釋?晶晶跳下牀,撲倒在父親腳下,痛哭流涕:“父王別生氣,楊戩他不是壞人,女兒是自願的,是自願的……”
“雙……雙兒……你過來。”敖閏不看女兒,怒指雙兒。雙兒低頭跪倒,大氣也不敢出。“你說,公主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多久了?”
“他……他們在一起兩年多了。”
“爲什麼沒人發現?公主把他藏在哪裡?”
“他……他藏在公主牀上。”
敖閏身體晃了晃,一口血差點沒嘔出來。楊戩顧不得許多,再尷尬他也得說話:“龍王,你不要誤會,晶晶公主仗義相救,但楊戩絕對沒有非禮公主。”敖閏衝過去一把揪住楊戩的衣襟,雙目噴火:“你這個畜生,你玷污我的女兒,還敢狡辯!”
楊戩到底有些理虧,不好意思動手,卻見晶晶從地上爬起來,猛地推開父親,擋在楊戩面前,大聲道:“父王,不要爲難他,女兒真心愛他,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您放他走吧,女兒任憑處罰,要殺要刮,隨便您。”見到女兒這樣,敖閏怒不可遏,一巴掌把晶晶打翻在地,隨即,一把雪亮的寶劍已對準了她:“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我西海龍宮的臉都被你丟盡了,做下這等醜事,如何收場?”晶晶痛苦地閉上眼睛,心一橫,一頭撞向寶劍:“女兒也不想活了!”
敖閏本不捨得殺女兒,只是氣上來嚇唬她,誰知晶晶不管不顧迎向寶劍,敖閏一驚之下,竟來不及回撤,說時遲那時快,叮噹一聲,寶劍卻脫手飛去,落入了楊戩手中。楊戩冷聲道:“晶晶是我救命恩人,我不準任何人傷害她,就算你是她父親也不行。”
“你……”這一式,敖閏已然明白自己的法力與對方相距甚遠,見他迴護晶晶,又見他氣質高華,尋思女兒闖下大禍,如今木已成舟,一味鬧將起來,不僅女兒沒法做人,激惹天庭問罪更不得了,這事還得包住。倒不如索性讓他娶了晶晶,在西海隱姓埋名,倒落得大家安生。想到這裡,他冷笑道:“那好,我問你一句,我女兒貴爲公主,失身於你,你打算如何交代?”
“龍王,我希望你弄清楚一件事,我和晶晶公主是清白的!”楊戩氣不打一處來。
“你說清白就清白,你當我眼睛是瞎的嗎?孤男寡女同睡一張牀,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年兩年,你糟蹋我女兒的名節,還想不認賬嗎?”
“你……”楊戩氣急攻心,卻無法辯駁,“你不信我,可以問你自己的女兒。我不會連累西海,我今天本來就準備走。”
敖閏看向晶晶,晶晶跪在地上,捂着臉嚶嚶哭泣:“父王,您讓他走吧。女兒對不起您,對不起西海,什麼都不想多說了,他走之後,晶晶無顏見人,唯求一死去陪孃親。”
“你這傻孩子,你還向着他!”敖閏忽地悲從中來, “是爹爹對不起你,從小讓你備受冷眼,爹爹一心想幫你尋個好人家,讓你過上好日子,也好對得起你早死的親孃,可誰知……我命苦的兒啊……” 他說着,不由得老淚縱橫。
父女抱頭痛哭,楊戩心裡渾不是滋味。忽聽雙兒道:“龍王、公主、楊公子,你們肯聽奴婢一句話嗎?”敖閏又火了:“你這賤婢,不知道規勸主人,現在還有何話說?”雙兒道:“三公主未嫁,楊公子未娶,不如龍王賜他二人好事成雙,公主的名節就保住了。楊公子帶上公主遠走高飛,天兵反正已經撤走了,不會走漏風聲。如此一來,豈不壞事變了好事,皆大歡喜。”
敖閏聞言心中暗喜,這丫頭倒是機靈,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了,這的確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剛要開口,晶晶卻紅着臉生氣地斥責雙兒:“你這賤婢,胡說什麼,休要耽誤楊公子的前程。”她含淚看着楊戩,“晶晶一人做事一人擔,你快走吧。”
敖閏急了,放開晶晶,又一把拽住楊戩:“我警告你,臭小子,我女兒這般對你,你敢始亂終棄?我這條老命拼着一死,也不能讓我女兒受委屈!”他頓了頓,更嚴肅了口氣,“生米都做成了熟飯,你必須娶晶晶爲妻,我可以不上報天庭,放你們離開。”
“龍王是在逼婚嗎?”楊戩面如寒霜,微一發力,拂開了龍王的手,“晶晶是我朋友,你是晶晶父親,我尊重你,不會和你動手,但我楊戩平生最不願被人要挾。”他走向晶晶,語氣變得柔和,“我終究還是連累了你,對不起。楊戩的心意你最清楚,清白不清白你也最清楚,但是楊戩絕不會置你於不顧。如果你不願意留在西海,我帶你走,你我兄妹相稱,我本有個小妹,你二人可以做伴。”
正說着,忽然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屋裡的人臉色都是一變,怎麼會有人來?龍王示意雙兒,雙兒大聲問:“是誰呀?”屋外傳來龍後的聲音,“是我呀,龍王在嗎?聽說晶晶病了,我不放心,趕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