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莘:
(那是你人生黑暗的一天)
這一年有了前所未有不同的鉅變,我真的很心疼,很內疚,如果我能夠阻止這悲劇的發生,深深就不用獨自遭遇這一切,爲什麼他總要承受這種痛苦,明明他只是一個善良的孩子,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別人的事,他永遠是暴風中一個孤寡的小樹,站在中央任憑風吹雨打,我好想,好想爲你遮風擋雨,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深深。
我常常調侃深深還是那麼害羞,來到初中還是沒有去認識新的朋友,
他只說“有你就夠了。”
我跟他說不能只有我一個朋友啊,應該和更多人嘗試接觸,深深說除了我,他還有三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啊,只不過他們不懂說人話,但已經足夠,我好奇問他“哪是誰?”
他眼神變得柔和起來,說“祠堂內那三隻小貓呀。”
在我來到祠堂之前,他們就是深深唯一的玩伴,有多重要可想而知,對他們的感情或許不亞於我。
“深深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今天我們下課去喂喂他們好嗎?”
他微微點了頭。
騎單車回去的路上深深微微把他側着臉跟我開着玩笑說
“最近其中一隻貓兒還懷孕了,不知道是不是另外兩隻貓兒耍的流氓,懷孕的貓兒因爲快要生了,所以吃多了很多東西,快要把他吃到沒錢了,可是看到她的肚子很大,想必要生下很多隻貓兒,到時候還要爲他們找一個好人家呢。”
講這話的時候關深笑得很開懷,他那兩隻可愛的大門牙都跑出來見人了,清澈的眼眸像是純潔的湖水,此時此刻泛起一些漣漪。
從他的話語和舉動中處處坦露他有多想念貓兒,單車的速度也快了,我一隻手搭在後座上,一隻手拉着他的衣角,陪着深深向貓兒奔去。
“雖然平時它們在祠堂直街內到處跑,不過還是有一個固定的窩,而且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乖乖帶着等我來喂他們。”深深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讓我保守秘密的意思,滿臉確實得意的表情,說起貓兒他就廓然開朗起來。
深深帶我走到直街內一條狹小的巷子,位置勉強夠兩個人並肩而行,天色已經開始昏暗,頭上只有一盞不太亮的路燈,不能很清晰看到前路。
“嘖嘖嘖,我來啦,出來吧”
從進入巷子開始深深就開始學貓叫的聲音尋找貓兒的影蹤。
“平時他們聽到我的腳步聲就急忙得跑過來的,難道今天跑出去了嗎”
深深走在我稍稍前一些,他有點迫不及待,但是越走近我就覺得不對勁,心臟有種被東西頂着的感覺,空氣中有些若隱若現的沖鼻惡臭味道,漸漸越來越濃,胃裡的食物翻騰上涌梗在喉嚨。
我和深深慢慢輕輕踏在地上,生怕嚇着貓兒,可是走到巷子盡頭的一幕讓深深立馬“撲嗒”一聲跪了在地上。
如果可以我願意替他受過這傷害,我什麼都不做了,只能默默看着深深淪陷崩潰,只能站在她旁邊流眼淚,但我知道我的悲痛和他相比不如萬分之一。
深深一隻手握成拳頭使勁的錘着地上,另一隻手捉緊胸口,他的心中肯定十分劇痛,他痛苦到喊不出聲,只能啞聲力竭的嘶吼,像是絕望的哀鳴,地上散落深深帶來喂貓的飯糧。
三對堆幾乎看不出原型的爛肉攤在深深面前,一隻身體完全壓扁眼睛和舌頭突出在外,口中吐出大量血液。一隻頭和身體徹底分離,內臟清晰可見都撒在地上,最後一隻,肚子被破開,四隻剛成型的貓胚胎整整齊齊擺在母貓身旁。
這些殘忍至極的手段明顯是蓄謀下手,絕不是心血來潮,是泄憤,是虐殺,是示威,是警告,是宣戰。
關深顫抖的手伸向貓兒卻不敢摸下去,生怕會再破壞糜爛的肉體一些,只能眼睜睜把頭探出來回巡視,始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我開口安慰的勇氣都沒有,因爲這個時候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無謂的,根本不能減去深深心頭一點痛楚。
我們就這樣死寂得待在巷子很久,我哭到眼淚都乾涸在臉上,深深好似枯木般跪着,頭沉沉低着,有一瞬間我懷疑深深是不是也死掉了,就這樣被悲傷帶走了,他彷彿被風一吹就要倒下。
“滴答,滴答”天空下起了雨,深深擡頭看了看天空,地上的血水被衝散,溼透的屍身顯得更加蒼涼。
就在這個時候深深站了起來,我以爲他要跟我說些什麼,可他一步比一步快,直接從我身邊走過,臉色鐵青雙眼空洞,好像丟了魂一樣,他走到直街上就突然飛奔起來。
我大喊他一聲隨即追了出去,但深深已經不見了,我只能四處搜刮深深,害怕他做出什麼傻事,突然被重大刺激後,任何人都很難保持理智,更何況這對於深深來說比天塌下來還嚴重,我儘量讓自己情緒靜下來,不要沒用得只會流眼淚,現在應該做得事情是趕緊找到深深。
有個跟我們差不多大的男孩從直街入口一邊跑進來一邊大喊“”殺人啦,殺人啦,自閉仔要殺人啦。”
每家每戶的人都被叫聲引出窗來,街上走着得,坐着的街坊紛紛被驚到,我腦海瞬間飄過剛剛深深那令人驚悚的表情,急忙向外趕過去。
祠堂牌坊下有兩個人在扭打,旁邊還有三個鼻青臉腫的孩子一個抱着受傷的痛苦哭喊,完全不敢靠近在他們兩個。
在打架的兩個人是深深和小肥,他們兩個你一拳我一拳誰也不吃虧的攻擊對方,小肥已經有一米七多的身高,深深只能剛剛到他的下巴,深深捱了重重一拳踉蹌退回幾步,深深已經滿臉傷痕血跡,擔心他撐不住,我便過去拉着小肥。
“深深你快跑!”
小肥一把推開我摔在了地上,想要站起來發現腳踝已經無力支撐我站起來。
深深這個時候眼睛瞪的嚇人,眼珠子都快調出來,猙獰的面孔就像換了一個人,連續幾拳打在小肥的鼻子和下巴上,小肥瞬間倒在了地上,深深騎着小肥身上繼續用砸向他的頭部,小肥剛開始還能勉強抱着頭抵擋,打到後面兩隻手放直了,已經失去意識,深深還是失去理智想野獸一般啃食着他,深深認定了他是殺害小貓的兇手,纔會這樣憤怒報復。
等我反應過來,旁邊已經圍着好多了,聒噪聲不斷,但是沒有一個人敢來勸架,都是冷漠無情看着好戲。
我用盡身上所有力量艱難站起來,一瘸一拐撲向深深,將他緊緊抱入懷。
“不要打了,深深,我們回家吧。”
我的淚水自然得滑落在深深在深深臉上,在我懷裡的深深頓時整個人無力軟癱在懷裡。
小肥的媽媽趕到來了,看到自己的兒子沒有意識的躺在地上,他媽媽大凶大鬧,我想拉着深深快點走,但是小肥的媽媽死死捉着深深不讓我把他帶走。
“你走可以,必須把他留下,這個有爹生沒娘教的神經病把我兒子打成這樣”
“你放開手,你不先問過你兒子做過些什麼”深深已經像是暈倒一般,連站着都很困難,他的臉上同樣也受了很重的傷,鼻子,嘴角,眉骨位置都破口流着血。
圍觀的人現在開始隨之起鬨,開始扮演“正義使者”,幫着她指責深深,明明都看見深深同樣受了傷,我才發現從前這些友善的面孔,對着深深來說就是惡魔,還硬生生將我拉開,深深艱難的站着,她就指着深深的鼻子咒罵,接着一巴掌,兩巴掌,三巴掌打在深深已經滿布傷痕的臉上。
我想要去救深深,但是我被這些人拉開,還堅稱深深是錯的,那我想問,深深到底錯在哪裡了?他只不過向傷害他的人做出同樣的事情,爲什麼錯的就是他。
最終這事端在警車和救護車的笛聲和一片熙熙攘攘的吵雜聲下結束了。
關深:
(當你開始反抗,全世界都對你刮目相看)
因爲打架事件回到家我差點被老頭揍死了,結果是我把小肥打成了腦震盪,最後卻沒有生命危險,那時候我的確是殺了他!阿蓮不依不饒捉着我和老頭鬧,事情最後因爲華叔叔出面賠了錢給阿蓮宜家才得以結束。
對於我來說身體上的痛根本算不上什麼,反正我都被打習慣了,只是胸口裡的痛纔是永遠沒辦法平復的,不習慣的事沒有了它們的祠堂,彷彿整條變成空城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出奇,最艱難的是我撿起它們像是破爛玩偶的殘骸,去到我們從前捕完魚燒烤的荒地,那裡很少有人出沒,把他們葬着這裡就不用害怕再有人來打擾了。
經過這次開始,街坊們對我就更加避諱,走在路上都離得我遠遠的,生怕我吃了他們一樣,不過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是不想被欺壓,被打,被罵,要不就讓人尊敬你,要不就讓害怕你,至少現在他們都很害怕我,沒有人敢在當面指指點點,祠堂內同齡的孩子對我都甚是敬畏。
面對別人我也不用再畏手畏腳,不再是一個笑話,甚至有人主動來跟我做朋友了,他們是附近祠堂的孩子,聽到他們說小肥也不是什麼善茬,長得高大喜歡召集幾個小弟到處惹是生非,不少人都跟他接下樑子,這次我一個人把小肥和幾個跟班打趴的事情傳開了,他們見到本人時候都有些不敢相信,一個小個子斗膽去胖揍他一頓,對我是更加尊敬了。
自此我和一些少年都算認識了,他們雖然是別人嘴中的不良少年,但是給我感到從前沒有過的“客氣”,是的,就是那些整天裝着一副義正言辭的街坊沒有過的“客氣”.
他們在別人眼中是怎麼樣跟我無關,對我卻比那些街坊鄰里好上十倍,百倍,不會給我難聽的外號,不會背後議論我,不會用噁心眼神注視我,所以我們算得上是朋友了。
因此我學會逃課,和新認識的朋友混在一起,他們很會找樂子,不是去卡拉ok唱歌,就是去電子遊戲室,一臺臺像個櫃子一樣的遊戲機,屏幕前分開各安着一根搖桿,六個圓形按鈕,機箱子裡什麼遊戲都有,打架的,足球,籃球,槍戰,還有一種老虎是賭博抽獎模式一樣,不過我沒錢,對這些也沒多大興趣,而且這裡空氣混雜,煙味和汗臭混雜,我停留不到幾分鐘就憋不住走出來了。
還有一次他們說帶我去看電影,可是去得不是電影院,而是一間隱蔽房子裡的錄像放映廳,一走進去是黑乎乎的走道,兩邊都有着一間密不透風的房間,裡面就是所謂“看電影的地方。”
房間內有一張沙發,有一張桌子,桌子還有一卷衛生紙,燈光是曖昧的暗紅暗藍的,讓我感覺到不太對勁,頭上有一部投影儀正對沙發對面的投影布上。
電影明顯不是時興的港產片,而是說着聽不到的日本語言,劇情粗糙,演技挫劣,他們卻異常興奮,沒多久屏幕上的男女就開始糾纏在一起,他們開始尖叫歡呼,正對開始嘴對嘴親熱的劇情準備開始脫去衣服的時候,我實在害羞到看不下去,快快的開門而去,從此之後他們在說去看電影我紅着臉就搖頭加擺手了。
我們混一起的偶爾有五六個,時而七八個,他們抽菸喝酒追女生,對此不亦樂乎,我並沒一點興趣。
阿泰是我們之中家庭環境最好的一個,典型的東山少爺,家裡在東山區的洋樓區,
雖然跟我一樣瘦削的不行身型,帶着一副金絲框眼鏡,時不時用中指去推一下,穿衣服鞋子也沒有講究,根本不像一個富家子,。
阿泰出手總是很闊氣,不管每次我們同行多少人,只要他玩高興了就要把全部的單買了。
他很喜歡溜冰,不外乎是因爲溜冰場有很多女生,而不是喜歡溜冰本身,因此他的溜冰技術是非常一般,根本吸引不了女孩子。所以他很喜歡帶上我,我只去第三次已經是我們這羣人中溜得最好的了,因爲平常田徑訓練得多了筋骨比較軟,對於掌控溜冰的技巧手到拿來。
在溜冰場裡面就算別人不認識你,也會因爲你秀出一個炫酷的動作而爲你鼓掌,在溜冰場的休息區歇一歇的時候會有一些女孩子上前調戲我,連續一番問題把我難住了。
“你溜冰很厲害怕,練過的吧”
“你頭髮這麼長,不說話我還以爲你是女生呢”
“你叫什麼名字啊?有空一起來玩啊”
這些女孩子看起來比我大一些,15.6歲的樣子,一頭波浪的頭髮,畫了微挑的眉毛,嘴脣塗了紅紅的胭脂,自來熟得坐着我旁邊,長這麼大除了小莘就沒有過女孩子自動接近我,和我聊天,還用手撥弄我的頭髮。
我卻有一種確實的新鮮感覺,是我決定不再忍氣吞聲做人,不再做那個膽小怕事的人,全世界都對我換了一種態度,從前欺負我的人消失不見了,變了許多嶄新的面孔熱情的走向我。
學校方面雖然會對我有些許意見,但是訓練持續努力,給重視體育成績的領導們在外面運動會爭取了面子,每次比賽始終在前三行列,對我成績和操行上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生活好像有了180度的大反轉,我並沒有覺得更開心了,身邊又這麼多人陪着狂歡反而感覺到一種巨大的莫名空虛感,這些墮落的快樂是他們的,而我和他們始終格格不入,爲什麼這麼奇怪呢,好像我可以跟他們做到朋友,可無形中我們之間有着一段看不見的距離,我沒法跟他們說心事,沒法在他們面前放鬆的笑。
或許與他們做朋友還沒能做到交心吧,如果說能住進我心裡的朋友,怎麼算來算去都只有小莘一個,能讓我放鬆得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的也只有她,可從那次的事情之後,我上學的次數不多,就算是回到學校也只是在操場訓練,根本沒坐在她的旁邊上過課,平時我大多和阿泰他們在外流離浪蕩,也沒和小莘見過面。
只要想起那天的事情,我心中還是有一個刺,忘不那天幾乎是無法呼吸的疼痛,我真的很不情願在祠堂的直街過多逗留,這件事情做成造成的陰影是永遠沒辦法去釋懷的,我還是很愛貓,可不會再那麼親近一隻貓,我怕有一天再重複一次悲劇,我害怕我會承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