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深: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和其他我所見過的孩子沒有什麼大的不同,只是班裡的一個同學,祠堂內的一個街坊,只是與我是同桌,是我在學校坐得最靠近的人,在關係上我們的父親是摯友,所以偶爾兩家人坐到一起,並無更深的接觸過,沒有說過客套打招呼之外的交談。
她對我來說又是一種新奇的生物,她也不過是大我一歲的女孩子,爲何從頭到腳,從內而外,是截然不同的氣質,她走路擡頭挺胸,說話泰若自如,臉上常常掛住絢麗的笑容,她的自信是從孃胎伴隨的天賦,是我永遠沒辦法擁有的。
我並沒有不知廉恥的與她比較,她家庭我們關氏祠堂的名門望族,她太爺爺是創立關氏祠堂的主要人之一,對於今天我們能夠安居立業在廣州老城區有莫大的貢獻,她的爺爺是民國時期廣州的大商賈,城市人人知曉他的聲望,不只腰纏萬貫的富豪,當時的社會動盪混亂,許多人沒有穩定的工作可以餬口,她的爺爺僱傭了關氏祠堂許多失業的街坊,並對一些無能力去掙錢的老人家無償的提供日常食糧,無形之中拯救了許多的家庭,讓街坊們都有一口飽飯可以吃。因爲他們家兩代的巨大付出,關氏祠堂成爲了廣州最大的家族祠堂,佔地最大,人數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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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們舉家去到了香港,整個關氏祠堂開始沒落,剩下我爺爺成爲關氏祠堂唯一的領袖,可爺爺粗人一個,勉強維持街坊不受其他祠堂欺凌,沒能夠讓大家的生活變得更好。
直到這次她爹地帶着一家三口回到這裡,可以又是一次祠堂的鉅變,有了一個學識淵博又帶着大把鈔票的人才回到家鄉,當然是讓關氏一族所有人都振奮的消息。
而到她現在還是隻是一個豆蔻少女而已,身處在我們這些世俗的人羣當中,她本身就自帶光芒,因爲她見過對於我們來說未知的世界,有着顛覆我們認知的見識,她住在豪宅裡,她吃過牛排,吃過龍蝦,她到好遠好遠的國度,她會我們聽不懂的外國語言,她長着一張菱角分明的臉。
不得不說我很羨慕她,她就像知道全世界的事情,她就是住在城堡裡的公主。
偶爾我和老頭會被她的父親邀請的他們的城堡裡,有次不見她的蹤影,原來她在鋼琴室內練習,我路過在門縫中聽見那在耳蝸起舞的曲聲,一隻眼在縫隙中偷摸望去,她將自然捲的長頭髮紮起,像是一束朝氣的百合花,坐在一架純白的鋼琴之前,手指飛快的在琴鍵上劃過,我以往看這個世界是毫無生息的灰色,唯獨她身上浮盈這淺白色的光影,整個灰暗的凡塵被她撕開滲入一片白。
自那以後我每天都會在傍晚的五點,獨自一人來到她鋼琴室的窗戶下靠着牆坐在地上,我不會再從窗戶偷看,我只會安靜聽着她逐個音符描繪出現,我雖然不懂鋼琴,也不懂琴音韻樂色,我卻彷彿聽到她曲子裡的喜悲,會有曼妙歡快的節奏,等同於她愉快時候笑不露齒的美麗,也有沉重緩慢的奏樂,那是公主也會有難過的心情嗎,我邊聽邊想象她彈奏時候的側影,被夕陽的餘霞映在地上,她不會知道她的彈奏對我來說,是多麼可貴。
每次上學遲到了,我不敢學其他同學一樣在老師講着課的途中貿貿然站在門口舉起手高呼“報告”。
我有過非常多次的思想掙扎,想要拿出勇氣嘗試一次,大多最後還是寧願在校門外徘徊,直到下課鈴響了,這樣再從課間混雜的學生中回到自己的位置,這樣就沒有人發現我,不會在上課時間闖入教室。
接受全部同學那熱燙的目光,這實在只是想象都令我太過難受,我不想,我真的不想被注意到,每日出門我都在祈禱今天不會有人主動跟我說話就好,就這樣平平淡淡無人發覺我的存在,對我來說已經是安穩的一天。
和她成爲同桌之後,不管時去往學校的路上,人來人往的樓梯,許多人追逐打鬧的走廊,或是我默默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好像隨時會在出現在身邊一樣,總是標誌是抿着嘴微笑,眼睛微微彎起來,跟我說一聲早安。
不止這樣,她好像總能夠發現我一樣,儘管我刻意避開成羣的人堆,我走路喜歡走在人煙稀少的巷子,就算要繞上一些遠路,有熱鬧也不會八卦湊近去看,反而避之則吉,在祠堂街道內的孩子總是圍成一個圈找樂子,我融不入他們的圈子,也不會被他們接納。
可是她總會發現我,並輕聲溫柔呼喊我的名字,還很討厭摸我的頭頂,她比我高半個頭,我要仰起頭才能看得清楚她的臉,但我又很快閃避了,因爲會讓我的臉蛋冒氣紅圈。
我不太習慣有人這樣對待我,何況我向來平淡無任何驚喜的生活着,我是沒想過要去交一個朋友,像其他孩子一樣,和自己的朋友說着白日夢,玩着捉迷藏的遊戲,
我天性膽小,害怕做錯,害怕複雜的關係,對任何東西沒有期望,不會渴望櫥窗上擺着的玩具,不敢想象穿上商場裡新潮的衣服,更不會妄想有人會來對我熱烈的關懷。
我不是悲觀,我是有自知之明,從出生幾乎被所有人嫌棄的,到被媽媽拋棄,與父親沒有感情形同孤兒的,還有什麼資格去要求的些什麼?
再且我沒有愚蠢到和城堡裡的公主做朋友,她是她,我是我,始終是生活同一個地方身處在兩個世界的人,她擁有那麼多,想要的隨手可得,又怎麼會缺我一個人做朋友呢。
二三月的廣州還是帶着瑟瑟冷意,也算到達了早春,直街裡的七棵木棉樹,都長成盛紅的花朵,五片花瓣向外翻開,中間的密密麻麻花蕊坦露在外卻不突兀,地上卻有零碎跌落的殘花,它們爲什麼與樹上的木棉花差那麼遙遠,掛住樹上的木棉花是代表朝氣蓬勃,是生命綻放,讓人帶着憧憬擡起頭仰望,他們紛紛感嘆生命多麼美麗,同時散落在地上的破爛木棉花甚至不爲人知被踩在腳下,是因爲被樹枝遺忘了,被塵埃沾污的木棉花就該被如此對待嗎。
關莘:
(故事發生在七月的開始)
七月的第一天是美好的一天,因爲今天之後就要告別三年級了,歐陽老師一個個念過名字說出分數,被唸到的人走到教臺前接過老師手中的試卷,有的人喜出望外,有些人失望難過,老師念得我到名字時候,語文,數學,英語,美術,思想品德,自然課等,我全部都是全級的前五名,總成績還是全級的第一,好像大家都習慣了,又一次聽見轟動的鼓掌聲,歐陽老師在宣讀我成績的時候也是得意的神情,她常說我是老天派來拯救她的天使,是她教過最聰慧的學生。
在學校裡,大家好像真的過於在乎分數,以至於用一個數字來評定學生一個學期的努力。
連老師家長也如此吧,認爲一個學生對學習的付出就是期末試卷上分數的體現,身爲成年人的他們沒有考慮過並不是所有努力的都有結果的啊,有些人對加減乘除各種法則的數學怎麼都找不到當中技巧,可是偏偏他對語文的詩詞歌賦過目不忘,出口成章,寫的作文富有情感,天生對文字有敏感的觸覺,因爲他學習數學的吃力,得不到好的分數,就磨滅了他的汗水。
而就像我,大家都會羨慕我念書以來各科的科目成績都非常優異,看起來吸收知識速度很快,我卻因爲身體原因,常常沒辦法完成體育課上的訓練,男孩子輕輕鬆鬆可以在兩分鐘完成6次的50米往返跑,甚至其他女同學基本都可以達到的成績,到最後單單就是我一個到最後氣喘吁吁慢慢走完測試。
還好體育成績並不算入期末考試的成績內,不會影響任何對學生的評測,學期未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拿的各種優秀學生的獎狀,受到大家的羨煞的讚譽。
我心裡面始終有點怪怪的,因爲我並沒有那麼厲害,自知受之有愧,因此我是過拿出時間好好的練習跑步。
每次跑到不足幾分鐘,可能就是幾百米的距離,我就累得小腿發麻,身體變得異常沉重,每一下擡腿擺臂都極其困難,呼吸紊亂急促,胸口像是要炸開似的,迫使我不得已停了下來,最終我放棄了這個念想,或許我真的沒辦法做到那個樣樣全能的人,是會有點失落,可我沒多久就想通了,我不能只去計較不屬於我的,而忽略我所擁有的已經是那麼多。
這也讓我想起宣佈成績的時候,關深沒有一科及格,他的成績每被念一次出來就被班裡同學取笑一次,他們或許會在普通成績上在關深身上找到成就感,不管怎麼樣都有一個人給他們墊底。
但是他們卻忘記了,關深卻在運動天賦上有着驚人的天賦,他那瘦小的身材跑起步來健步如飛,不管是短跑還是長跑都能將所有人拋於身後,特別是關深的體能是我極爲佩服的,800米的長跑完全不用調節速度一口氣跑完,從開始領先到終點,結束後並沒什麼異樣,看不出一點疲憊,就這樣輕而易舉拿下全班的第一名。
小肥頭一個不服氣,拉着關深放學的時候再到操場比試一番,並邀同學們做見證,無奈的關深只能夠接受挑戰,所有同學都在給小肥打氣,我氣不過,站起來看着關深的身影使勁吶喊着“關深,加油!”
比試不出我所料看着關深像是遛狗一樣將小肥壓倒性打敗,看到小肥平時用作欺壓別人別人的臃腫身材,跑起步來身上的肉一彈一跳的,艱難跑到終點還倒在了地上,臉色蒼白,直冒虛汗,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雖然我和關深成爲了同桌已經一段時間,我們還是沒有太多交流,除了每天早上我跟他說一聲早安他會淡淡迴應,之後上課的時候他都是依舊在打瞌睡,歐陽老師曾經向我詢問過和關深做同桌的感受,我說一切都很好,關深總是很安靜,不管是他睡着還是醒着,根本不會影響我上課。
歐陽老師卻說,其實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你給她帶來一點積極的作用,這固然是在你自願的情況下,我搶過歐陽老師的話,說我很樂意的,能夠幫他改變多多少少也是好的。
後來當關深在課堂上睡覺的時候,我總會用手肘推一推他,他睡眼朦朧斜看我一眼就又趴下去。
在日常沒能夠讓他認真聽課,到了考試的時候我看到他望着試卷一臉茫然的呆滯,寫完名字之後就無從下手,我在寫試卷右半頁的題目時候,儘量將左半頁的試卷推近關深,在桌下用腳踢了踢他,他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一直縮開他的腿。
估計他當時心裡以爲我有病吧,考試時候的腳還踢來踢去。
就這樣第一門考試關深隨便下了幾筆就完成考試。
第二門考試的開始前,我在給她傳試卷的時帶上一句,不會做的就好好看看清楚題目!
這次關深像是會到我的意思,當我將試卷展露他視線內,手上的就嘩嘩聲的抄起來,可是到公佈成績的時候關深卻是0分,然後我翻看了他接過的試卷,原來他將題目順序全部抄錯了,氣得我差點暈過去了。
關深接過試卷之後跟以往一樣不動聲色,在別人眼中看來他不過一如既往發揮,我卻看到關深兩隻手把試卷捏得緊緊得,盯着上的紅字,我感覺這次考試他是有所期待的,或許試想過這次的“努力”會將分數變得不一樣,但真的很可惜啊,老實巴交的關深對於作弊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經驗,這也是我第一次冒着激烈的心跳幫同學作弊。
要說我一點都不害怕被捉到是假的,事後回想我也非常的害怕,但我根本沒有過一點後悔過,因爲我向爹地保證過,我願意成爲關深的朋友,做朋友就必須要盡力去幫助。
始終是做了錯事,我良心始終過意不去,我坦誠將這件事和爹地媽媽講了一遍,爹地媽媽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懲罰我。
爹地跟我說:“寶貝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不過做事方式上是錯誤的,做錯不要緊,每個人都會犯錯的,重要的是你認識到錯誤之後能否在下一次找到正確的方向。”
我聽着聽着就哭了,媽媽向我張開了手,我一把躲進媽媽的懷裡,媽媽摸着我頭說:“親愛的,你真是一個善良又誠實的孩子啊。”
(翌日)
“咚咚咚”
開門的是深深的爸爸,他打着哈欠根本沒看清楚我是誰,我喊了一聲佩叔叔早上好。
“原來是小莘啊,這麼一大早的有什麼事嗎?”
“佩叔叔我是來找深深的。”
他指着深深的房間方向說:“那傢伙還在裡面昏睡吧,昨晚熬夜看了足球比賽。”
我敲了幾下門都沒有迴應,推開了門看見關深抱緊一個枕頭,就像我躲在媽媽懷裡的模樣。
他眼眶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嘴巴長得大大得還口水流到枕頭上了,我一把拽着他的手使勁拉他一把,一不小心就把他扯下了牀,他摸了摸摔到的腦袋冒出的全是問號?
“快起來!從今天起我要給你好好補習,你可不能偷懶,我很嚴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