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下

關莘:

(想在你懷內撒嬌久一些)

我天生是一個運動白癡,大腦完全不能很好的指揮着身體,只要稍微激烈一些的運動就會四肢發軟,腦冒金星,可是身爲一個學生總逃不過體育課,更何況我們學校是十分注重體育成績的。

這次體育課的測驗是跳高,新上任的劉老師是一個年輕高大的陽光大哥哥,皮膚黝黑,肌肉結實,先給我們來一次演示,踏實穩健的步伐,一下子從高杆上背躍過去,沒有一點壓力,女學生們熱烈鼓掌尖叫,就像看到明星一樣。

我現在根本欣賞不來帥哥,只擔心到我的時候怎麼可以順利通過。

深深看着我緊張的模樣,在我旁邊小小聲說“看着我怎麼做”。

他活動一下手腳,迷離的眼神突然變得專注,擺好一個專業的起跑姿勢,當體育老師哨聲一響,他一個箭步衝了出去,風一樣在我面前跑走,跳過和老師一樣的高度,其他同學的下巴幾乎都掉了下來。

“這位同學,你跳得很好!繼續加油!”老師露出他刺眼的笑容,這次還向深深豎起大拇指。

深深卻對我挑動一下眉頭,是在告訴我看清楚了嗎?

好了,終於輪到我了,那個杆子突然變得很高,很遙不可及,我要仰望着看它,明明高度只有一米四,我清楚自己跳不過,但我不能讓深深失望,就算明知道會失敗,還是要用盡全力拼搏一次!

剛剛萬分緊張的情緒就在老師吹響的哨聲拋於九霄雲外,什麼都不想邁開我的腳跑起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深深就站在跳高架旁邊,我只要朝着這個方向就可以了,他會注視着我,就算我會跌倒。

“嘭”一聲,我不知道怎麼了,突然睡着了一樣,但還是有些許意識,朦朦朧朧之中聽得見幾把稀薄的聲音,

“關莘同學你怎麼樣了”

“怎麼辦,怎麼辦。”

“別圍着她!”

視線和做夢一樣不真實,帶着一層霧氣,分不清眼前的人,直到有人聽見大喊一聲的“小莘!”深深推開其他人跪在我的面前。

“小莘,沒事的,有我在,不用怕。”

他的輪廓清晰可見,鼻子,眼睛,嘴巴的是我熟悉的形狀,然後我就安心睡着了。

醒來我已經在醫院的牀上了,坐在我旁邊的是深深,他閉着眼在休息,肯定是他送我來到醫院的吧。

我想着逗一下他,就假裝說夢話。

“不要,不要,救命,救命!”

嚇得深深立刻從凳子上蹦起來,半醒的到處張望,簡直不要太搞笑了。

“小莘,你又逗我,”

“誰讓你不好好看着我,還打瞌睡哦。”

醫生低着頭在病歷上寫着鬼畫符說到:

“沒什麼多大的事情了,頭部沒有摔傷,只是擦破了一點皮,就是你的腳崴到了要注意點,不要經常走路,不能碰水,不然很久不好,還可能留下後遺症,知道了嗎?”

“那麼嚴重的嗎?”深深比我還搶先回答醫生,驚恐的微微張着嘴。

“我回去讓叔叔阿姨過來接你吧,他們還不知道你進醫院了。”

“我不要,你騎自行車載我回去就行了。”

他始終拗不過我,只能小心翼翼扶我上後座,騎得是有史以來最緩慢的一次,就快連旁邊走路的老太太都要比我們快了。

“你能不能快一點哦,你這樣天黑都回不了家!”

“我這不看着你弄傷了腳嗎,哪裡敢騎得快啊。”

我一直錘打他的背部催促他“快點快點”。

爹地媽媽見到我到腳被包起來了,緊張得問東問西,我說只不過是體育課的時候崴到了。

深深突然來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叔叔阿姨,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小莘。”

“不打緊,不打緊,我們知道不是你的責任,還麻煩你送小莘回來了。”

深深想走得時候被我喊住:“明天你得來接我上課哦。”

“你的腳都走不動了還要上學?”

“你別管,我偏要,現在已經是初三了,我可不想影響到考試。”

“寶貝,你不可以這樣蠻不講理的。”媽咪指責了我一句。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上學,深深必需來接我。”

“寶貝,不可以這麼任性哦。”爹地也一起怪責我。

“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我使勁甩擺着身體撒嬌,忘記現在只是一隻腳杵着,爹地媽媽扶着我的手被我甩開,一下站不穩準備跌到地上,深深猛一下撲過來墊在我下面,讓我不至於再摔倒一次,但是把他壓得夠嗆。

“叔叔阿姨,請把小莘交給我吧。”那副嚴肅負責的面孔讓我忍不住笑出聲。

日子沒有多大改變,深深的自行車的後座的主人一直都是我,只不過這次更加名正言順,可以明目張膽騎進學校裡的單車棚,我不用再提前下車,害怕被老師看見誤會和深深早戀。

不止這樣,深深還會揹着我回到教室,我們是初三生,因此按順序是初中部的四樓,還沒有我高的深深揹着我上四樓把他累得大氣喘個不停。

就這樣連續一個月接送上學兼背上教室,肆無忌憚,我不用害羞在他後座輕輕捉他衣服,可以抱着他的腰,在他揹我的時候,可以整個人靠在他的背上,把臉貼在他肩膀,感受他的溫度。

“嘶,嘶,嘶,痛痛痛。。。”醫生放下謹慎的放下我的腳掌。

“真是奇怪了,之前照過X光也沒傷到骨頭,關節位置明明都完全消腫了,爲什麼還是會有疼痛感。”醫生百思不得其解捧着下巴。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只要一踩在地上就痛。”我聳拉嘴角顯得更加楚楚可憐,好讓他們更相信我。

其實我的腳早就不痛了,只不過這段時間被深深好生照顧着,我不想這日子那麼快結束,深深陪着我到處看醫生,西醫看過不行,就去看中醫,中醫不行就帶我去看偏方鐵打,總知治不好我這隻腳他就一直在內疚,怪自己沒有保護好我,不過根本不是他的責任。

“如果我的腳一直都不好怎麼辦?”

“不會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是說萬一,萬一真的好不了。”

“那我就做你的腳,你想去哪裡我都載你去,你想上多高的地方我都揹你上去。”

“那還差不多。”我翹起下巴十分滿足。

第二天我早早等在門口,深深遠遠看見我站着就加速騎車過來。

“你怎麼自己走出來了?你的腳還沒好呢!”

“別慌慌張張的,一覺睡醒我的腳突然好了。”我擡起腳扭動腳踝。

“突然就好了?”

“是的,突然就好了,別說了,趕緊上學!”

深深歪着腦袋嘴上唸唸有詞,“怎麼說好就好了呢?”

我在自動坐上後座捶打他的背催促趕緊他動起來並且高舉手大呼一聲“出發!”

關深:

(答案是需要自己去尋找)

“14分48秒5000米這就是全國男子初中生記錄,這是什麼概念?就是3分28秒一公里,大概一秒能夠跑3米多,合着這速度快要追上自行車了。”

新來的帶隊劉教練在給我們上着理論課,而他最擅長的就是上理論課,有着名牌體育大學的頭銜畢業的名號來到學校任職。比賽數據,科學方法,先進教學方式,有着一套套的大條理論,的確顯得他很專業,年輕沒代溝,脾氣很好,願意無保留的教導每個田徑隊成員,但好像就是缺少一點東西,說不上是什麼。

“關深”

訓練結束的劉教練叫住了我。

“一起走吧。”

“哦”

我跟他並不熟,因爲他只是剛來的教練,也是體育老師,可能是想跟我拉近一點距離吧,因爲之後的比賽前都是他來訓練我們。

“聽說你是馬教練舉薦的?”

“嗯,是的,怎麼了嗎?”

“其實我以前也是馬教練的學生。”說起馬教練的時候他的眼睛像是亮起來了。

“教練以前是在廣東省隊任職的,本來帶隊成績一直很好,你也知道他的牛脾氣,跟隊員不和,跟上層領導不和,就連家長都可以被他罵一頓,一次因爲田徑隊員喝了汽水就打了他一巴掌,最後家長報警鬧上學校,教練寧願離職都不肯道歉。”他邊說邊搖搖頭笑着。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認同教練的脾性確實火爆。

“不過他呀,的確是一個好教練,撇開其他因素,天底下可能沒有比他的極限訓練來得有效,但是他的眼光挑剔得很,我以前雖然在全省比賽拿過一些獎牌,他還是不怎麼喜歡我,說我只有一股蠻力,天賦不足,真是不留一點情面啊,”

他雖然是在抱怨,並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反而是一臉有苦有甜的笑。

“所以我剛入職的時候,聽見田徑隊裡面有一個馬教練推薦的學生,我很好奇到底長什麼樣,能讓馬教練這麼鍾愛的學生一定必有所長。”

他看着我說得這些話,讓我有點害羞,爲了舒緩尷尬氣氛就假裝咳嗽兩聲。

“好好注意身體,你可是我們學校的王牌選手,你的天賦的確很不錯,雖然體重輕了點,但是你的體脂很低,小腿大腿比例很好,跟腱也比一般人長,最主要你有兩個巨肺,可是說是天生的長跑選手。”

接下來的集訓日子很快他就展示不只是會紙上談兵的教練,跟馬教練的突破極限訓練方式不一樣,劉教練的更多是針對性項目訓練,間歇跑,節奏跑,變速跑。

“跑步並不是用盡全力讓兩條腿動起來那麼簡單,要結合科學的訓練方式,正確的跑姿,穩定的呼吸節奏,跑步可是一種很有技術含量的運動。”

“關深你最大的問題不是技巧方面,單論個人技術來說你很出衆,你是成員裡面短跑和長跑都是最快的一個,可是你要想一想,就算你最擅長的100米和5000米都拿了冠軍,也只是兩個冠軍,如果你要是學會和別人合作,接力賽的幾個項目也能取得成績豈不是更好?”

因爲劉教練的指導下,我們學會了很多新的跑步知識,我也試着和其他隊員更多一起練習,在這之前我連他們名字都記不得。

因爲集訓備戰全省中學生大賽的原因,隊員們基本沒有空餘的時間去做其他事情,和我那幾個小混混朋友沒機會一起翹課遊蕩,課很多時候也不需要上了,小莘只有放學的時候呆着運動場旁等着我結束一起回家,我很害怕她坐着在哪裡很無聊,但也記得自己答應過要每天和她一起上學,一起回家,心裡忐忑不安。

她總是說“沒關係的,你放心訓練吧,我就在這裡哪都不去,不用擔心我。”

經過一個有一個日夜,刻苦集訓的集訓開始展現成績,我的5000米成績突破了自己最好的成績,甚至4X100和4X200成績都一次比一次要好,和隊友再也不是一盤散沙的毫無配合。

刻苦的訓練得到回報這是很值得高興的,現在學校裡的同學和老師們都把我們田徑隊當作驕傲一樣,面對我們都是和藹親切的笑容和友好關懷的問候,一時間習慣不了那麼多人對自己的好意,渾身都是不自在的。

“哎喲喂,我的深深現在變成學校風雲人物了,大家都期待着你爲學校爭光。”

小莘調皮的調侃我。

“這樣說我很大壓力啊,過去我是因爲自己喜歡纔去跑步的,現在變成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是爲了學校,爲了榮譽去跑,感覺好像怪怪的。”

“那是因爲你有能力啊,大家都認同你,將自己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

因爲集訓的原因,許久沒有和阿泰他們一起翹課鬼混,在回家的路上偶然碰到只能尷尬的打了個招呼。

“沒想到碰到了重點中學的學生啊,現在每天好好上課讀書,大概忘了我們這些不成器的朋友了吧。”沒想到一開口就是一頓嘲諷。

“這段時間每天不停的訓練,學校禁止了我們空餘時間,訓練完之後更是累倒回家倒頭就睡。”

“是嗎?那還是少和我們這些只會不務正業的朋友聯繫比較好,不然耽誤了跑步明日之星的前途呀。”

我覺得再聊下去也沒意思了,就默默騎着自行車離開。

“算了,人家現在心裡面只有他的小女朋友和跑步,哪裡還有我們啊。”

此刻我的心事冰涼的,我不習慣去辯駁什麼,我知道他們是沒有惡意的,因爲他們是我的朋友,但是他們不能理解我,既然是這樣看待我,我也只能接受,訓練還是持續着,比賽日子也越來越接近,但是我心裡面總有些什麼依附着,變得十分沉重。

又是一天的訓練結束,當我走到休息席的小莘面前她小心翼翼的問候。

“深深,你臉色不太好哦,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我只是訓練完有點累。”

“真的沒事嗎?”

“真的啦,笨蛋,我沒事。”

之所以學校這麼重視這次的全省中學生運動會,是因爲廣州就是主辦城市,包括全省數十間學校,參賽人數800多人,設立22個小項目,每個選手最多可報兩個單人項目。

而我就是學校的短跑100米選手和5000米長跑選手,舉辦比賽的地方位於廣州最大的體育場,奧林匹克體育場,這裡最多可以容納接近九萬人的觀衆。

比賽前一天運動員能夠進入熟練場地,雖然是分批運動員入場,仍有多不勝數的人在體育場裡預練,其他城市的學生強壯得如頭牛一樣,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健碩高大,同時氣場強大,他們甚少說話,自顧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拉伸,測試場地,聽着教練的指導,可以說所有人的眼中只有場地。

有一間學校的代表隊他們平均身高都在175以上,其中長得高的甚至超過一米八,穿着同樣藍色的運動服,挺直的腰板,修長的腿,走路的氣勢壓過在場其他學校。

劉教練給我們說“他們是廣州五中的代表隊,是上屆全國中學生田徑比賽獲獎最多的學校,短跑比賽他們已經是霸主級別,但是不用灰心,在長跑項目我覺得可以爭一爭,特別是你關深,5000米你是有機會拿下冠軍的。”

劉教練給我豎起大拇指,牙齒閃耀着光芒充滿信心得看着我。

除了5000米比賽學校派出選手單場制度決勝負之外,其他項目會分爲初賽,複賽,再到決賽,共分成三天進行,選手分別住在主辦方安排的酒店裡。

我們在餐廳一邊吃着着飯,教練一邊說着什麼,我沒耐性去聽,望向手中的碗發呆。

“關深,關深,關深!”

我遊離的魂魄回到身體,方纔聽見教練在叫我的名字。

“你在想什麼呢?我剛纔說得話你聽清楚了嗎。”全桌人都憂心忡忡面向我一個。

我微微點了點頭,放下碗,裡面還有半碗的飯,說一聲“吃飽了我先回房間了”就率先離開。

我躺着看着木板天花板,它慢慢,慢慢,慢慢搖晃起來,我深感它可能隨時跌下來,想走開身體卻沒力動彈,就這樣閉上雙眼作罷,這一刻我希望可以一直睡下去。

有些事情沒辦法逃避,已經勢在必行,就如今天開始萬衆矚目的比賽,第一次站在這個這麼大的賽場,坐着密密麻麻的觀衆,都是每間參賽學校的學生家長,氣氛緊張到讓我窒息。

看到其他選手一個個參加初賽,我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那就不必我那麼快上場,又希望快一些那就快點度過這煎熬。

終於輪到我的一百米初賽,教練對拍着我的肩膀說“放鬆點,初賽不用強求名次,放鬆點跑,先進入下一輪。”

一聲哨起,我起跑慢了半拍,踉踉蹌蹌差點摔倒,我一下子被落在倒數,身體的肌肉記憶自動在往前跑,已經不容得我去思考,追着前面選手的背影直去,半程之後開始追上大隊,但是我沒空去看誰先誰後,悶着頭衝過了線。

氣喘吁吁,看到公佈出來的成績,我竟然排在了第二,我有點呆了,場內工作人員推着我到場外,不要妨礙下一組進行。

這個時候我經過我們學校的座位區,聽到一片片的聲浪響起,大家都在呼喊我的名字。

我一動不動得看了好久,這是我第一次受到這麼多的注視卻不是因爲厭惡我,不是對我惡言相對,而是在爲我歡呼吶喊。

接下來的短跑接力賽我們都順利同過了初賽,第一日的戰況至少在跑步項目上,全部得到了好成績,無風無浪進入下一輪。

“爲我們今天全面得勝乾杯!”教練興致高昂,站起來給我們舉杯,其實我們喝的只不過是果汁。

這時的我心情平緩了一些,因爲大家是笑着的,可是想到明天的複賽我的心又懸了起來,只能繼續假裝着若無其事,聽着大家對比賽的憧憬。

“嗶嗶嗶”BB機響了起來,信息顯示是小莘讓我回電。

“喂,小莘你找我嗎?”我就在餐廳借了個電話打,旁邊的隊友和教練跟着起鬨。

“喂,聽到嗎,你那邊很吵呢。”我把他們都驅散開。

“好啦,現在安靜下來了。”

“深深,你今天真的很棒,我在觀衆席上都看到了,你就算開始落後了也沒有放棄,拼盡全力拿到了第二。”

我聽得出小莘說話鼻音有些重,應該是強忍着眼淚。

“你明天要繼續加油哦,我會一直看着你的。”

今天晚上睡得安穩得多,因爲我一直想着小莘給我說的話,雖然只是簡單幾句,但是小莘的聲音讓我覺得有了安全感。

“100米第三組複賽選手請就位。”

上起跑線前我向學校的觀衆區看去,無數張手在揮動,我沒找到小莘,但是我知道她就在這片人羣中抱着雙拳注視我。

“嘭”這次我的腳助跑器沒有顫抖,一腳蹦出很遠,利用我的加速從開始領先到結束。

我衝過終點的一刻,又試響起雷動的掌聲和歡呼聲,我做到了小莘,我已經進入決賽了,這都是多得昨晚你的鼓勵,讓我放心踏上賽道,這種到底是什麼感覺,飄飄然,好像全場的人都在爲我鼓掌。

“恭喜進入今天決賽羨慕的隊員。”

教練今晚還是熱情高漲,但是結果不如昨天那麼美好,大部分的隊員沒能夠進入決賽。

“沒能進入決賽的隊員也不必失落,因爲我們明天還有可以競爭的項目,我們的榮譽是集體的,只要有隊員在場上,就代表我們沒有落敗。”

教練試圖用他勵志的語句讓隊員振奮起來。

大家還是沒有什麼反應,昨天大家胃口大開的畫面翻轉成今天各自悶頭吃着自己碗裡的東西,氣氛一片沉寂。

“嗶嗶嗶”BB機響起了,我去到大街上的電話亭,投了兩個硬幣,撥通小莘家裡的電話。

話筒中漫長的嘟了幾聲過後終於等來她的迴應。

“是深深嗎?”

“嗯嗯,是我。”

“哇,你知道嗎,你今天真的太棒了,一百米比賽的時候咻一聲就跑完了,其他人根本追不上你。”

小莘的歡喜雀躍彷彿我已經拿到了冠軍一樣。

“明天才是真正的決戰呢,到時候的對手會非常,非常強大。”

“我不管,你一定要跑第一把獎牌拿回來送我。”

“好,好,好我一定拿個冠軍回來給你。”

我們隔着電話一起笑得很開心,不管相隔多遠,只要聽到她的聲音,就覺得她還是在旁邊。

“深深,你就盡情去跑吧,跑步時候的你纔是真正的你,你跑步的時候是那麼純粹,就像你就是爲跑步而生一樣,每次看着你跑步我都很感動。”

ωwш◆ ttκǎ n◆ ¢○ “哈,怎麼突然說話這麼沉重啊。”我以爲她在開玩笑。

“我是認真的,答應我,不管以後怎麼樣,你都一定要跑下去。”

“只要我的腿還能動,我就會一直跑下去。”

電話裡小莘一聲輕輕氣息,我想她應該是笑了吧。

“今天晚上開始有冷空氣了,你要注意保暖,明天的比賽也要穿好打底,不要着涼了。”

剛好街上吹過一陣呼嘯的風,吹起了沙塵,在路燈下打轉,原來風也是有形狀的。

今天的比賽情況有些嚴峻,僅剩進入決賽的項目沒有取得好成績,全部折桂於獎牌以外,剩下有機會爭奪的只有4X100米,4X200米,個人賽只剩下我參加的100米短跑決賽和5000米比賽。

“我希望你們不要被成績壓得喘不過氣,你們要放下對成績的執念,爲了熱愛去奔跑。”

“可這就是競技體育啊,分秒就是一切。”一個隊員回答教練。

“如果只有輸贏,體育就毫無意義了。”

教練說的話我聽得一頭霧水,我在場邊迷茫的熱着身。

“深深!”

正在我最忐忑的時候,小莘從後面的運動員通道跑了出來。

“你怎麼在這裡,這裡不是運動員才能進入的嗎?”

“我假裝肚子疼,讓他們帶我去醫療室,然後趁機偷走過來的。”

小莘還得意笑着炫耀她的小聰明。

“個人100米決賽選手請進場準備。”

小莘給我捏幾下肩膀,又錘幾下背,嘴上還一直在念,“深呼吸,放鬆,放鬆,再拜託老天爺保佑我們深深旗開得勝,怎麼變得我都緊張起來了。”

我被她神經的表現逗笑了,一下子緊張的情緒緩解了大半,當我站起來的時候,五中的100米王牌隊員剛好並列走到一起。

他長得很高,高我大概一個頭,他卻低頭向我搭話。

“昨天的複賽你跑得很不錯,讓我很期待今天的決賽,好久沒試過這種緊迫感。”

“那今天你會比昨天還要困難,我會跑得比昨天還要快。”

他輕笑一聲,“哈,是嗎,我的目標就是打破賽會記錄,打敗過去的自己,當然包括打敗你,就讓你我看看你能給我多大威脅。”

我站在五號位置,他站在四號位置,全部人都肅靜,任何項目都停下來了,萬衆期待觀看我們這十秒出頭的比賽。

而我只看了一眼場邊的小莘,她雙手抱拳放在胸前,那擔憂又如星星閃耀的眼睛真是太美了。

屏住呼吸,起跑槍響起的一刻一口氣衝過去,根本不容得任何我任何思考,除了我和五中那個選手,整個世界都好像冰封住了,他始終稍稍前我一些些,就只是那麼一些些,直到最後,我都在用盡所有力氣都去追趕他。

衝過終點的時候我已經沒有力氣,搖搖欲墜隨時倒下,他過來扶起我,高舉我的一隻手。

原來我和他一起打破了賽會記錄,他11.02,我們兩個以沒有人能看得出差別得平列衝線,最後實在確定不了到底誰先衝過線,大會宣佈我們並列第一。

我呆呆的和五中的選手一起站在站牌拍照,和木偶一樣被擺佈着,等到這些儀式結束之後,小莘等不及向着我跑來,我將獎牌套在她脖子上,這一刻的我好像擁有全世界。

但幸福就僅僅是這麼短暫,4X100接力賽緊接而來,發令槍打響之後每一秒都十分煎熬,我只能在最後一棒的位置等待,等待隊友努力把接力棒送到我的手上,除此之外我只能在原地呆站。

五中的最後一棒已經接上,然後我們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接過隊友手中的棒,我和隊友交接的時候出現了失誤,導致接力棒跌在地上,沒時間給我多想,一手撈起來向前跑去,可是因爲這次失誤我就算反超前面好幾位的對手都只能排在第四,被擋在了獎牌面前。

“都怪他,沒有接好我的棒,不然他後面就可以跑進前三了。”

接力的隊員紛紛起鬨,都一致覺得時候我的錯,要是我能安全接好棒,要是不失誤了,我們已經站在頒獎臺上了。他們的懊惱的神情,激烈的語句,都是在審判我。

教練:“如果你覺得這次的失敗是歸於落一個隊員身上,那麼你以後可以不用參加團隊賽了!”

再沒有隊友敢說出怨言,但他們幽怨的眼神已經把我殺了一百遍。

“盡力了就好,只要完整結束了比賽,你們都是我最好的學生。”

壓抑的氣氛一點沒有緩解,如同大雨之前的寧靜。

接下來的4X200米決賽,隊員都是帶着戾氣去比賽,我仍然是最後一棒,大家上線前都拒絕與我交流打氣,狀態全部不在線,最後很不情願得將接力棒交到我手上,我起跑時已經落到最後一名,最終,僅僅以第六的名次結束比賽。

我們學校的觀衆席變得鴉雀無聲,一點歡呼聲都沒有,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嘴上唸唸有詞看着我,甚至有了倒彩的噓聲,回到休息區教練摸了一下我們每個人的頭安撫。

“有些人只想着自己享受喝彩,團隊賽對他來說根本不重要吧。”其他人都在附議。

“我看他啊,就是留着力氣等到最後的5000米比賽,不奇怪的,跟着我們一起拿獎牌了,功勞就不是他一個人的。”

“可別這樣說了,畢竟人家可是我們學校田徑隊的天才王牌選手,我們怎麼能夠和他相提並論啊。”

他們陰陽怪氣的嘲諷,說話的嘴都歪在一邊,是嘲笑,是怨恨。

“你們說夠了沒有?都給我閉嘴!”

教練很火大他們的態度,在他們的角度並沒有錯,都是怪我在最後一棒沒有能夠追上去,是我根本沒能力負擔起別人的期待。

“你就會偏袒着他,反正現在也沒我們的事了,跟你的愛將好好商量等下的比賽戰略吧。”

說完他們就一起離開了,留下蒼涼的休息區。

“你不用管他們的,他們這是惡人先告狀,把責任都推卸給你了。”小莘大概是害怕我聽到這些話會影響心態。

回到酒店,飯店時候沒有一個隊員下來吃飯,只剩下我和教練兩個人:

“現在剩下只有你的5000米,你就當是平時訓練就好了,不要還沒跑就先從心裡面把自己打敗了,不過我是相信你的啦。”

我知道教練說這些是想平復我的心情,讓我不那麼難過,但是我對比賽已經沒有鬥志了。

在第二天的5000米決賽前,我一直在心裡猶豫不決,到底要不要退賽,這是整個運動會最後的壓軸比賽,只有十人直接得到參賽資格,而我就是其中一個。

“你去準備一下吧,做下拉伸放鬆運動,就快要上場了。”

我聽見教練的話,我身子就是不願意挪動一下。

“你這是怎麼了?”

我猶豫了一刻還是說了出口,“我不想跑了。”

我們三個人這一刻都默不出聲,靜靜站着。

“爲什麼?”教練的臉上不知道是憤怒還是難過。

“我的腳受傷了。”

“什麼時候?”

“昨天100米決賽跑過終點的時候。”

教練無奈的苦笑一聲,小莘沉默坐在一邊看着我,我不敢望向她,一直望着地下。

“我看受傷不是你的腳,是你的心吧!”教練對我吼了一聲。

“你這是要將一直努力的心血白白浪費了,你知道多少人爲了這樣的機會搶破了頭還是沒有機會參加,你現在就這樣說不跑就不跑了?”

“你懂什麼。”我很小聲在嘴裡念一句。

“什麼?你說什麼,能不能大聲一點說出來?”教練越來越急躁,兩隻手扶着腰,站立不安的原地踱步。

“我說你懂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會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我情緒一下子衝上來。

“別這樣,深深。”一邊無助的小莘一隻手搭在我的背上安撫我。

“我不懂?我看是你什麼都不懂吧,對你來說跑步就是這樣可以輕易的放棄嗎?我看你連跑步是什麼還沒搞懂吧,如果你不清楚跑步的意義那就請你不要再跑了。”

“我現在就是不知道爲了什麼跑下去,不管我跑得好,跑得壞都是罪人,你理解這種心情嗎,一下子被捧高,又一下子被摔在地上,你看看這裡的人,多少是想看到我輸的。”

“我想馬教練真是瞎了眼才選中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我那時候拼了命去跑都得不到他的認同,他卻爲了你做了那麼多事情,苦心栽培你,爲你舉薦到這麼好的學校,就在他回老家退休的時候還跟我提起你,我來到這裡做教練,就是爲了看看馬教練最喜歡的學生到底是長什麼樣的,不過我覺得馬教練看錯人了,你的天賦是很好,但是你根本不熱愛跑步。”

“那你能告訴我到底爲了什麼去跑嗎?我現在實在沒有動力去跑了。”

我雙手抱着頭胡亂捉着頭髮。

“這個答案是要你自己去尋找的,不管是你要繼續跑,還是放棄,應該取決於你自己,你現在爲了那些討厭你的人去辜負了那些一直支持你的人,你看看旁邊爲你偷溜進來的關莘同學,你對得起她嗎,爲了你想盡辦法到這裡爲你打氣,你現在卻說不跑了。”

小莘一直捋着我的背,就像在摸貓兒一樣,她聽完我的對話,輕輕說了一句。

“無論你是決定要跑還是不跑,放棄還是繼續,我都支持你的決定。”

這個時候負責安保的工作人員找到了小莘,

“怎麼你又跑進來了,無關人士請離開比賽場地,這裡可不能隨便進入的。”

小莘差不多就是被架起來走,我捉着她的手,她也握着我的手,

“沒事的,我還是會看着你跑的,不管是在這裡還是觀衆席,或者是其他地方,只要你想跑,我就一定看着你。”

我們的手始終經不住拉扯,被活生生斷開,她就這樣被拖走與進場通道里。

廣播響起催促的聲音

“最後一分鐘警告,還沒上場的選手就當放棄參賽資格。”

裁判也過來詢問:

“你的腳是受傷了嗎?到底要跑還是不跑?”

教練一聲不吭背對着我,望向純白天空,這個時候一羣大雁飛過,展開的雙翼是多麼的美麗,直至這羣大雁飛過,還有一隻的遺留的大雁孤獨的飛着,他沒有放棄翱翔,即使它飛奔的反向和同伴不一樣。

“我跑。”

轉了轉手上的幸運繩邁向我該去往的賽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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