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深:
因爲我生性孤僻,不管在小學還是在關家祠裡孩子都對我避而遠之,他們大多數會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從他們爸媽口中聽來我的家事,然後竊竊私語,我一概不予理睬,可是某些天性惡劣的人特別喜歡羞辱人,他是關家祠出名的八婆阿蓮,一頭街邊廉價理髮店燙出來的捲髮,走起路一跳一跳搖擺着,還自我感覺良好,殊不知大家嘴上忍住,心裡面笑了無數遍。她嘴巴出名厲害,就像情報站的頭領,不論是街頭王大媽的狗咬人了,還是祠堂最裡面啊強叔家的兒子被老師告狀了,她都不知從哪裡接收到的情報,向當事人以外的所有街坊大肆宣揚,免不了調油加醋。王大媽的狗咬到人在他嘴中說出就變成咬死人了,甚至聲張被咬的人得到狂犬病會傳染接觸過的人,搞到一時間人心惶惶,當被咬的人第二天活生生走在祠堂裡跟街坊打招呼的時候才發現只是阿蓮誇大其詞。啊強叔的兒子在小學跟同學因爲小打小鬧見了家長,阿蓮卻渲染成啊強叔兒子跟課堂上跟老師動起了拳腳,可是啊強的兒子才四年級剛剛到十歲,大家聽到都一笑而過,權當玩笑聽聽就算。
而我家也躲不過阿蓮那張塗抹血紅色胭脂的血盆大嘴,牙齒上還沾上一些紅色,向別人說起我家老頭酗酒,平時不見人,一見人就是爛醉如泥,回到家還大吵大鬧,每次喝醉酒就跟我媽吵架動手,把家裡的東西摔個遍,最後我的媽媽受夠了這樣的日子跟人跑了。
而我這個幾歲的小孩子也沒能逃過她的惡言相向,說我終日孤單一人在流連在祠堂外的水涌橋石墩上趴着發呆,不然就在屋頂上看着天空好久都一動不動,也不吭聲,懷疑我腦子問題,別家的孩子都活蹦亂跳,成羣得圍着圈玩,就我一個從不跟人說話,不跟人接觸,終日低着頭走路,有爹生沒娘教,用手指像子彈一般指向我的身影說道。
阿蓮說她的兒子就不一樣了,她家小肥在是班幹部,學習成績好,經常受到老師表揚,同學們都愛跟他玩,有禮貌有家教,都是同齡人怎麼就差那麼遠啊。
小肥和我是一個班的,上課永遠搶着舉手發言,成績也算不錯,爲老師鞍前馬後搬東西會拍馬屁,的確很能討老師歡心,不過跟同學的關係並沒有她媽媽認爲那麼好。由於被大人寵愛着,關注着,所以他走起路來趾高氣揚,頭仰得高高的,加上本來長得又肥又高,好像眼睛裡容不下任何人。
脾氣極爲暴躁,以自己爲中心,那臃腫的體型成爲弱小同學的噩夢,很多的孩子都接受過他特殊的“照顧”,好吃,好玩的都會自覺得上貢給小肥。
我能如此清楚這些是因爲我也遭受過不少的關照,因爲和小肥是同一個祠堂的,不是在學校能碰到就是能在祠堂碰到,而且我個子瘦小,人都喜歡向弱者攻擊彰顯自己的強大。
即使有些孩子的家長告訴老師後,老師和阿蓮都一口咬定小肥不會做這種事情,加上小肥每當在大人面前都會一臉無辜,根本不需要醞釀情緒,淚水說來就來,地位馬上反轉,像是小肥變成受害者,蒙受不白之冤,伸出三隻手指對天發誓倘若自己有做過傷到同學的事情就天打雷劈,那無比虔誠神情讓人無法不信服,因此大人們被小肥的“真誠”而感染了,信任的天平完全傾斜到他身上,之後小肥更一發不可收拾的去肆虐那些逆他意的人,可是小肥變聰明瞭,想到不用拳腳相向就能將一個人的心理防線完全摧毀的方法。
那就是從心裡上把人擊倒,排擠,孤立,讓不臣服於他的人被排除在整體外,你會成爲沒有朋友,沒有人陪你玩的地步上,人都是極度害怕寂寞的動物,只要感覺被人疏遠就會害怕,繼而會放下自己的原則和底線,迎合那些本來自己並不喜歡的人和事,最後都只會一個個被小肥掌控住,他就成爲了孩子王,大家都聽從於他,還是會有例外,比如我,因爲我不怕被排除在人堆外,也不過多期待會有人主動來和我做朋友,所以就更懶得去討好誰,他們混在一起就是開心的嗎?
我不懂也不想懂,反正從來我都是一個人,何必去招惹那些難搞的傢伙,但是我這樣做,小肥就很不樂意,估計他心想就數你有個性是吧?
從此就像惡犬般鎖定我,剛開始只是一些不友善的態度,擦身而過故意用肩膀用力的撞我一下,我會痛,也知道他是故意的,只是我隨着碰撞過後我摸一摸被撞的部位繼續自顧自的低着頭向前走。
六歲的我終日沉浸在自我的世界,根本不會去想象別人眼中的我是怎麼樣的,也根本不在乎別人對我做出的行動有何含義。
我從他們身邊走過,他邊大聲就叫罵我小啞巴,他長得高大,戴着一副塑膠長方形眼鏡,身形是我的兩倍,他仗着身材帶來的優越感,像是一隻富人家的健壯大狼狗俯視從垃圾堆爬出來的流浪貓,那恥笑我的嘴巴幾乎咧至耳朵,大塊裸露的牙肉上是繡黃的蛀牙,我頭也不回的向前走,然後,第二次在祠堂內碰見同樣如是喊我“小啞巴”,我每次都如蠟像般沒有一絲表情爲迴應,第三次再和小肥撞個正面,他用胸口撞我臉上,那皮笑肉不笑的大臉令我看着噁心,他身後長期站着兩個跟屁蟲,每當小肥惹事生非欺壓其他孩子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在身後鼓掌叫好,爲小肥喝彩,估計戰爭時期這兩個鐵定是個漢奸。
我想繞開小肥離開,他再用胸口擋着我的去路,我長嘆一口氣再避開他,他卻一腳踢在我背上,我沒有任何防備,俯衝摔在地上,我感到身上多處都擦破了皮,我還是會感覺痛,當我想用手把自己撐起來,感受到一隻大腳壓在我的背上,我趴在地上並沒反抗,小肥把我翻轉,坐在我的身上,一拳一拳打在我的頭上,我用手擋住儘量避開拳頭砸在我頭上。
小肥使盡全力用拳頭揮舞着,一邊向我嚷道:你還手啊!你還手啊!
我漸察覺到臉上劃過血水,分不清是眼睛的,鼻子的,還是嘴巴流出來的,小肥猶如捶在不會還擊的沙包上,小肥的憤怒不知從何處以來,漲紅的臉像是被心中怒火憋屈太久將要爆炸。
小肥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那態勢要將我吞噬一般,那兩個跟屁蟲見狀不妙,擔心我會被打死,便過來一人抱住小肥一隻手。
隨即向他說:“你再打就要打死他了,打死同姓族人你在關家祠堂是待不下去的。”
小肥那瘋狂的意識豈能讓兩個慫貨攔住,站起來一個一拳打倒在地上,但是停下對我施暴的爪牙。站在邊上俯視着我傷痕累累的面部,向我臉上吐了一趟口水,但是我卻沒有一絲求饒,甚至連害怕都沒有。
我最討厭就是看到你這張好像什麼都無所謂的臉,從來不會驚慌,你到底是什麼怪胎?
說完小肥的臉反而像輸的一敗塗地的模樣,駝着背握緊拳頭垂頭喪氣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