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上

關莘:

(親密到不需要去牽手)

今年的2月14號很特別,除了是西方情人節之外,也是中國正月十五的元宵節,在古代的時候,元宵節就是情人節。

所以今天的節日氣氛特別隆重,儘管纔是星期二,大人還是要上班,不過由於今天的特殊性,單位都會給工人半天假期,好讓情侶早點約會或者陪伴家人好好團聚。

不過這個節日跟我沒什麼關係,我還只是個不到15歲的女孩子,雖然班裡已經有同學早戀,可是我根本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也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如果唯一的理解就是爹地和媽咪之間的感情,爹地的細心體貼,對待媽咪總是尊敬又關愛,該有主見的時候有主見,該謙讓的時候謙讓,充滿愛心和耐心,簡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以至於我幻想過,就算要嫁人也要嫁像爹地一樣的男人。

而媽咪也是完全值得爹地對她這樣好,因爲媽咪雖然是美國人,本來生活習俗和文化教育都和中國有差別巨大,媽咪憑着對爹地的愛隻身一人漂洋過海嫁來中國,遠離的自己的家鄉和父母親,去面對的是落後許多的國度,還好廣州是一個富有包容性的城市,媽媽也爲了適應一個陌生的城市暗地裡做了多少努力。

就是這天,爹地比平時提早了回家,手上還捧着一束鮮花,一聽到門鈴聲的時候媽媽就急匆匆得去開門,這是不是相愛的默契,我感覺到你在向我走來。

爹地媽媽甜蜜得擁抱在一起,他們還親密得親吻了一下,除了鮮花,爹地還拿出一條項鍊,雖然媽媽從來不買奢侈品,不追求華貴的衣裝。

爹地說“今天是這麼特別的日子,別的丈夫都會給太太送禮物,所以別人有的,我的太太也必須有。”

晚飯的時候我很識趣得提前出門,媽媽在廚房親自下廚,爹地在裝飾桌子,擺上蠟燭和鮮花,爹地聲音追着我的背影喊:

“準備吃飯了,你要去哪裡。”

“我約了深深去看花燈,你們兩個吃吧。”

連頭也不回,擺擺手示意再見,就關上門。

“你突然跑來,坐在我家的凳子上,叫我做飯給你吃,能告訴是爲什麼嗎?”

“因爲我今天沒飯吃了,所以你不能不管呀。”

深深歪着頭看我不能理解我說的意思,我推着他進廚房,我就學着爹地把深深家的桌子收拾好,把上面的報紙,杯子,雜物都放置好。

嚷嚷着深深給我找一塊桌布,他勉爲其難翻到一張陳舊的窗簾布,也無妨,平鋪在桌面,從他們家的抽屜裡翻到兩支白蠟燭點上,找不到花就把他家窗臺的仙人掌用來裝飾桌面。

“哇,你在搞啥啊?!”深深捧着一碟菜走出廚房被我裝飾的桌面嚇呆了。

“你懂什麼,這叫儀式感。”我很得意揚起嘴角。

兩個肉一個青菜,我將三個碟子放成一個三角形,瓷碟邊上的汁水擦拭乾淨,深深全程癡呆。

“我在家還是第一次這麼隆重吃飯。”

“因爲今天是很特別的日子,所以吃飯也要特別用心。”

“這蠟燭本來是停電的時候拿出去用的,今天又沒停電卻特意關了燈點上它來吃飯,烏漆嘛黑的,肉在哪裡我都看不清楚。”

“哎呀,你懂什麼,這個叫做燭光晚餐,你不覺得這樣很浪漫嗎?”

深深撓撓頭說:“我不知道什麼叫做浪漫。”

氣得我鼻子噴煙回他一句:“真是一個呆頭呆腦的傢伙。”

我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七點,我已經吃飽,深深那傢伙還打算添第三碗飯,我等不及了,搶過他手中的碗放下,拉着他站起來。

“幹嘛呀,我還沒吃完啊”

“吃吃吃,花燈會都要開始了,你還慢吞吞在吃,反正你吃了都不長肉,別浪費糧食了。”

我真的好喜歡我們的祠堂,身處在最古老的城區的越秀區,小學,商場,公園,購物街,夜市,小吃街,都在周邊,兩公里左右都可以去到。

花燈會是在文化公園舉行,這是每年元宵節文化公園必備的活動,從來沒試過像今天那麼多人,也很難怪,誰讓今天是多年難遇的雙份情人節,重感情的中國人怎麼會錯過這樣的節日。

文化公園是一個開放性的公園,沒有圍欄,沒有圍牆,只要你想來就能來,滿眼都是笑得很幸福的情侶,他們勾着手,牽着手,男朋友搭着女朋友的肩膀走,女朋友挽着男朋友的手臂。

也有一家三口溫馨得遊玩,走路都還未穩的小朋友磕磕絆絆的向花燈走去,爹地媽媽在後面小步追着,真是讓人覺得溫暖。

深深動作拘謹,遊離的眼珠子在訴說着不自在,到現在他還是沒辦法適應很多人的場合。

“你是不是想回去了?”

“沒有沒有,我不知道多高興,你看看那個豬八戒花燈多有趣。”深深怕掃了我的興,立刻擠出一個笑容,又讓我看見他整齊的牙齒。

他一整晚都保持這個燦爛的笑容,一分鐘都不敢鬆懈,溫柔得讓我心疼,花燈再美,再好看,不如你給我的陪伴。

我今晚真的很開心,不只是因爲看見花多眼亂,五彩繽紛的花燈,其實我沒怎麼記住那些花燈長什麼模樣,我只你記得你陪着我側邊時候努力用力的笑着。

回去的路上坐在他單車後座看着他的表情如釋重負,我側身坐在後座上開心的前後甩着腳,看着這個城市的風光。

剛回到家裡看到爹地媽媽摟在一起看電視,他們說我屁顛屁顛快樂像傻瓜一樣,那可不是,深深給我煮好吃的,還陪我去看漂亮的花燈。

爹地還跟我說,給我在廚房留了湯圓,“元宵節是一定要吃湯圓的,這是祖先留下來的傳統,寓意就是和你一起吃過同一鍋湯圓的人,下一年的元宵節還會跟你團圓。”

我用一個大湯碗裝得滿滿,小心翼翼的端着碗慢步向外走。

“你這是要幹嘛啊?”媽媽不解得問我。

“我要去和深深一起去吃湯圓呀。”

媽媽捂着嘴笑說“寶貝心裡頭裝得都是深深呢。”

我的臉馬上就紅了,“哪裡有,是他沒了我不行。”說完我鼓起兩邊腮幫子,氣鼓鼓得走去深深家。

關深:

(你喜歡的樣子我都有)

最近小莘像是着了魔一樣,經常聽着卡帶隨身聽,跟着耳機裡唱着郎朗上口的歌詞。

“對你愛,愛,愛不完,我可以天天年年月月到永遠,so we love love love tonight。”

還冷不防比劃幾個舞蹈姿勢,小手花樣多得很。

不時還拿出一張照片傻笑,還一嘴親下去,這陣子的她突然是有點奇怪,就像是電視上情竇初開的少女,我心裡面雖然有點難過,可是又不能表達出來,只能強忍着情緒偷看她的行爲。

課間時候小莘帶着耳塞在本子上不停得寫着字,足足寫滿一頁紙,寫的是:

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

要怎樣回到從前

有你在我身邊

拿生命換都情願

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

要怎樣回到從前

隨風作流浪的夢和你再相逢

請你告訴我

是誰說最堅強的承諾

如今卻變得脆弱

請你告訴我

是誰說要永遠的等候

如今讓我孤獨地走

轟轟烈烈風風光光

我又曾經擁有什麼

來來去去過過往往

真心付出結果又如何

請告訴我

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

要怎樣回到從前

有你在我身邊

拿生命換都情願

到底有誰能夠告訴我

要怎樣回到從前

隨風作流浪的夢和你再相逢

我學習不好,這文筆一看就是關於愛情的,但是我怎麼越看越不對勁?這悲傷的字句根本不是暗戀或者仰慕,明明就是失戀的哭訴啊,還寫得如此悲涼,是不是被哪個混蛋欺騙了感情又拋棄了?

想到這裡我火冒三丈,回家路上聽着收音機的她還無緣無故哭出了聲,到了祠堂就一溜煙跑回家,嘴裡還叨唸着,“他有愛的人了,我會祝福你們的。”

讓我確信小莘一定是戀愛了,不過又失戀了,這個傷她心的混蛋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我問了小莘班裡關係比較好的小妍,她搖搖頭說完全沒有聽小莘說起過,平常也沒發現小莘身邊除了我還有其他什麼親密的男生。

真是摸不着頭腦,這個讓小莘傷心到哭的傢伙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出現的,就連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看見小莘一連好幾天都是失落的樣子,還是會聽着隨身聽寫着什麼,可神情變得凝重許多,我怕觸摸到她的受創心靈不敢直接過問她。

不過我時常在想這個混蛋是有多麼優秀,讓飽受寵愛的小莘這麼癡迷於他,爲他笑,爲他哭,爲他寫那麼多情書,對着他照片發呆,很可惜我沒有看清楚照片裡的人是什麼模樣。

不過能成爲小莘初戀的男孩子一定很出衆吧,要不是讀書成績很好,要不是長得很高很帥,再不然就是溫柔體貼,風趣幽默會討人歡心的聰明人,又或者這些優點他都有。

這是我第一次有了危機感,跟我最親密的小莘,原來有一天還是可能會遇到一個關係更接近的男孩子,甚至取代並超過我的地位,不禁讓我吸入一口涼氣,心也涼了。

小莘在家呆了一個週末之後,重新煥發了精神,應該是從失戀這個事情想開了吧。

小莘帶我去到她家裡給我看一樣神奇的新玩意,她說這叫做VCD,是一部扁平的機器連接到電視機上面,在放入一張名叫光盤像是圓碟子的東西,電視機就會有節目播出。

他跟我說這是郭富城的演唱會專輯,正正就播着小莘平時邊聽邊挑的那幾句歌詞,原來叫做《對你愛不完》。

“你這段時間就是爲了他變得這麼情緒飄忽嗎?”

“爲什麼叫做爲了他,他叫做城城,是我的偶像~”

“不好意思,我平常看電視只會看體育臺,記不清楚娛樂明星。”

小莘給我一個白眼“你太土了,深深。”

“那你前幾天爲什麼又哭哭啼啼的?”

“因爲城城和別的女明星傳緋聞了,那幾天我真的好傷心,不過我現在想通了,只要城城幸福,我願意祝福他們。”

“搞半天原來你就是爲了一個明星哭得死去活來!”我氣到頭髮都豎起來,原來傻到吃一個香港明星的醋,像個白癡一樣做那麼多無謂的事情,不過還好只是我多想了,不禁又傻笑起來。

2

“麻煩將我的頭髮剪成這個造型,謝謝!”

我給理髮店的大叔遞上一張照片,就是郭富城的照片,特意讓小莘送我一張,爲的就是要剪一個郭富城的髮型。

“你確定嗎?你不怕別人笑話你中間分界,心裡變態嗎?”

這個髮型確實有點太前衛了,我並不覺得多好看,可是小莘喜歡啊,那我就硬着頭皮試試。

“管他的,你就放心剪吧。”

全程我都是閉着眼睛不敢去看,從小到大我都習慣了這頭稍長的頭髮,可能會剪短過,但始終都會留長。

“噗嗤,你在搞什麼嘛。”在我早上騎着自行車來到小莘門口接她上學的時候,她一下子被我的新發型逗笑了。

“沒有啊,就是,就是想換換髮型,沒其他意思的。”連忙隨口說出一個自己都不相信的藉口。

一走進學校碰到同班的幾個男生竊竊私語的小聲說我,我瞪了他們眼,立馬縮回眺望的眼睛,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得漸行漸遠。

“這個不是之前頭髮長長,經常翹課那個人嗎?怎麼剪了箇中分的髮型,他剪了這個髮型就以爲自己郭富城嗎?”

“我覺得還蠻好看的啊,之前的髮型太長了,露出額頭一下子陽光多了。”

班裡的兩個女生在我的位置後防悄悄話的評論我。

可能是大家都不知道我耳朵靈這個技能,在他們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在背後談論我的時候其實我都聽得見。

上課的時候小莘看着我隱隱作笑,在飯堂午飯坐在的對面的她吃着一口飯也邊吃邊笑,坐着自行車後座的她還偷偷摸了一下我的頭髮,我知道她又在笑了。

不過最後停下自行車到家的時候,她沒有立刻走了,反而細細觀察的我髮型,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你這樣其實挺好看的,露出眉毛和額頭,一下子精神多了。”

我摸着後腦勺說“你今天一直在笑,我以爲你覺得不好看呢。”

“我笑得是你竟然傻到因爲我喜歡郭富城就去剪跟他一樣的髮型,你真的太可愛了深深。”

這一刻我的心頭被某些東西從很遠的地方猛然撞入,我被震撼到了,小莘竟然會讀到我的心意,我如石像定着望她的面容,高高的眉骨和鼻子,纖細的嘴脣和彎彎的眼睛,笑起來始終勝過其他女孩子千倍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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