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就像人間蒸發一樣,一直沒有打電話過來。上次言語的阿姨來看我們的時候,她也沒出現。
阿姨當時特別驚奇的問我,“她不是來你這裡住了麼?”
我倆面面相覷。
敢情自打上次嬸子從我這裡走了之後,就沒回去過。
本來我想親口問他,爲什麼給我們家小可樂下毒。
這一切都被一個事情給攪亂了。
言語小時之前創造的分公司,馬上要面臨着破產的風險。
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和瘦子站在空蕩的公司裡。公司在言語消失的這段時間,經營不善,員工都跑光了。
甚至連最後的工資都不要。看來是真對公司失望了。
那段時間,送小可樂去學校之後,我和瘦子商量了下,終究還是要將那些員工給勸回來纔是。
畢竟他們對公司最熟悉,開展業務的話,比新員工會順手的多。
於是,我每天都按照當初公司留下的那些地址,一個個的登門拜訪。
對言語還算有些人情味兒的員工,在我登門拜訪勸他們回公司的時候,還算是客氣,讓我進屋詳談。
有些員工,根本沒有要我進門兒的意思,站在門口看着冷風吹,甚至將我趕走。
“言語根本就是一騙子,當初招我們進公司的時候,說的挺好,什麼發展前景好,什麼每個人都有升職加薪的時候。現在呢,人都不見了三個月,而且公司盈利是自動捐給福利院孤兒院的,有那閒錢,先顧及員工該多好。”
“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跟言語共事兒了。”
“我再考慮考慮吧。”
等等。
我不管承諾多少次,那些人都不相信言語,更不可能突然相信一個從哪兒冒出來的女人。
我完全被忽視,但也沒有辦法,只好一邊招新的員工,一邊兒繼續勸那些老員工。
差不多一個月之後,網上出現了大量的造謠者,說什麼,我們公司是空殼皮包公司,現在公司什麼資金來源都沒了,純碎騙取勞動力。
我和瘦子跑去見面了他一個當律師的朋友,對造謠者發了律師函。這樣,風波纔算是平息。
之後網上鋪天蓋地都是來黑我們公司的。
真不知道是什麼人造謠,謠言越來越兇。好在瘦子一在幫着我處理這些事情。
經過網絡高手的查找,終於查到造謠者的地址,我們兩個人去了棚戶區。
按照那個人給我的地址,就在棚戶區一個特別角落的二樓。
我們敲門的時候,裡面完全沒有聲音。安靜的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反倒是樓下的受不了,衝着我們吼了幾嗓子。
“沒事兒一邊兒玩兒去,趕緊走,太吵了。”
瘦子急眼了,瞪眼想揍那個樓下發牢騷的男人。幸虧我給攔住了。
我扯着瘦子下樓。站在那座房子的對面的槐樹下,商量對策。
“要不然就裝作是送快遞的吧,要不然送飯的怎麼樣。”
瘦子點了根菸,關愛智障兒童的眼神看我,然後輕輕吐出眼圈,夾帶一個特別無奈的嘆氣。
“以淺,你丫果真是腦袋缺根弦兒。”
好吧。
只有等着瘦子抽完那根菸了,然後從後腰掏出一把帶着刀鞘的水果刀。
悄悄塞給我,“自己拿着,要是待會兒我進去出不來的話,好好防身。”
我特擔心的看着瘦子,這話雖然是說的漫不經心,但在我看來,就和遺言沒兩樣兒。
“別介,你自己捎着,萬一裡面是個彪形大漢呢。”我把刀重新塞給瘦子,瘦子體格再小,力氣總比女人大,單手就抵住了我遞過來的刀子。
“你一個女的,不比誰需要保護,拿着吧,我沒問題。”
說完,狠狠嘬一口煙,扔到地上,用腳踩了幾下。
我特忐忑,按照我的理論來說,這個人可以一個人住在這麼個人魚混雜的地方,想必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萬一是個肌肉發達,看起來就凶神惡煞的人,該怎麼辦。
越想越害怕。
幹害怕沒什麼用,瘦子不讓我跟着他,說我去了只能拖累他。
差不多十分鐘之後,瘦子一手扯着那個人,一手朝我揮,“快點來,上來吧。”
沒見到那個人之前,我尋思着,這人得多矮小,讓瘦子這麼體格弱的傢伙給收拾了。光是看瘦子的表情,就知道,這個人確實不怎麼地。
“是你認識的人,應該特別熟。”瘦子咬牙切齒。
然後用力一扯,人隨着慣性,摔倒在我面前。
頭髮散落在臉上,光是憑藉這輪廓,確實看不出是誰來。
“擡起頭來。”瘦子的聲音,顯然是壓制了怒火。
那人沒動,但是我看那身板兒,還挺有熟悉感的。
“敢做還不敢承認是吧,是我動手給你擡頭,還是你自己來?”
沒得商量,下一秒,瘦子就要上手。
要不是我速度快的話,我想這個女人,早就被打了。
終於,那個人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終於擡起頭。
就在那一瞬間,我渾身激靈,過電一樣。
這個人不是別人,是我一直報答,養育我弟弟以後的恩人。
我不明白,我是多讓她傷心,她纔會費心竭力的想要搞垮我的是事業。
“要是我沒記得,嬸子,您好像不會電腦吧。”
我拳頭攥的特別緊,有種長上去打她兩拳的衝動,瘦子當時只是冷眼看着,根本不攔。
“這是對你有多大的恨,不會電腦,就算是拼命的學,也要搞垮你。”
瘦子這一句話算是真相了。
“爲什麼要害我,爲什麼要害言語。就算是你不喜歡,但是言語呢,你初來北京的時候,都是住在言語阿姨家的,難道一點兒都不感激麼?”
“就算是不感激,那爲什麼討厭我們,爲什麼給小可樂下毒?”
我越說越激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掐住她胳膊。
她臉上很多皺紋兒,加上這段時間,住在這種地方,吃喝肯定也不好。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憔悴。
她看我一眼,很平淡的說了一句話,我這輩子都記得,“正是因爲住在言語阿姨家,所以纔會討厭。、”
我身體冷顫了一下,爲什麼因爲言語的阿姨,爲什麼。
瘦子皺眉,攤開手掌心,一個優盤出現在他手裡。
“不知道,爲什麼,這幾年,出現的人,一個比一個難纏。這個東西看了之後,你就什麼都懂了。”
我搖搖頭,看着嬸子,“我要聽她親口跟我說她討厭我們的理由。”
我不明白,我並不會傷害自己身邊兒的人,爲什麼一切都特麼的爲什麼。
瘦子倒是很耐心,自個兒找了個椅子。凶神惡煞的看着我嬸子。
嬸子一開始堅決不肯說理由,但是我能等。
包括樓下的那個鄰居特別好奇的往上看的時候,都被瘦子用手裡的鋼管兒給嚇得縮回去。
我這輩子挺很多人說過他們的故事,幾乎每個人的故事都讓我特別動容。我甚至不能想象,原來世界上會有這麼多我想不出的生活方式和觀念。
瘦子在聽我嬸子帶着怒氣一一道來的時候,也着實嚇了一跳,眉頭皺的特別緊。
要不是學校老師打電話過來,說小可樂在學校突然鼻血不止,還高燒,沒辦法,只能送她到醫院。
現在正在附屬醫院,讓我抓緊過去一趟。
但是我嚇的手一直在哆嗦,手機掉了好幾次,依舊撿不起來。
瘦子給我撿起手機,在嬸子租住的那個小房子裡,找一根繩子來,給她捆上,然後我們直接開車去了醫院。
一路上我都在害怕,瘦子反覆安慰我,說沒關係。
“我先帶她去酒吧,給酒吧那個你認識的酒保打了電話,他馬上就會到醫院,所以,不要害怕。”
我連聲謝謝都說不出來,看瘦子一眼。
這種自己無能爲力,卻害怕的要死的時刻,特別希望,言語在我身邊兒,哪怕他什麼都不記得,在我想哭的時候,給我個肩膀也好。
我沒哭,沒資本去哭。
瘦子停車之後,我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下車,然後跑到小可樂的病房。
小可樂一個小小的人兒,躺在病牀上,顯得特別瘦小。但是這麼瘦小的人卻帶着呼吸機,特別無力的呼吸,睫毛一直在顫動。
我沒敢哭,努着笑容,蹲在可樂的病牀前,抓着她的手。
她另一隻手,掛着吊水,應該是血管太細不好扎,針頭附近很多淤青。
“小可樂,媽媽來了。”我輕輕的,哄孩子睡覺的音量看着小可樂。
小可樂微微笑着,大眼睛眯着,手指頭輕輕勾住我手面子,叫了聲啊媽媽。
我的心都要化了,這麼活潑可愛的孩子,應該和其他孩子一樣坐在課堂上纔對。
正是因爲那個女人,小可樂掙扎着生死邊緣上,但是她不曉得自己爲什麼突然病了,爲什麼會流這麼多鼻血。
我沒敢跟小可樂說實話,這個世界很好,多部分人都是善良的。遇到壞人的機率很小。
雖然她遇到了,但還是要相信生活。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只要相信媽媽就好。”
診斷書在我的手裡被捏成一個團兒。
孩子,對不起,是媽媽沒用,沒有在第一時間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