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沈蘭睡得有些迷糊,想着家裡反正有長海和雁娘在,所以哪怕那敲門聲響徹天際,還是抱着兒子翻了個繼續睡了,不一會兒沈長海披了衣裳點了燈去去開門。
門被打開了,只見外面立着一位軍爺,沈長海下意識地問道:“軍爺找誰?”
來人也是一愣,沒想到來開門的會是一個男人,一個年輕的男人。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跟我娘子住在一起?”男人陰沉着臉,冷冷問道。
沈長海皺了皺眉頭,主子的相公嗎?畢竟從來沒有見過,此時突然冒了出來,他多少不大相信。
“這位軍爺是不是搞錯了?”沈長海並沒有放人進來的意思,這大半夜裡,突然闖了個人進來,就說是主子的相公,這也太奇怪了吧。
“你到底是何人?”宋文祥沉聲喝道,身上不怒而威的氣勢瞬間爆發。
“長海哥,誰啊,這大半夜的,可別吵到太太和小主子睡覺。”西屋的門打開了,雁娘穿了衣裳從屋裡走出來,特意壓低了聲音囑咐道。
宋文祥轉眼朝走出來的婦人望去,只見並不是沈蘭,而是一個十分眼生的女人,那女人披着頭髮從屋裡走了出來。
“我也不曉得是誰,說是主子相公,你認識麼?”長海將燈舉高了,直接將宋文祥的臉照亮了,讓雁娘看清楚,雁娘卻搖了搖頭道:“我也沒見過太太的相公。”
“怎麼回事?我娘子什麼時候這麼能耐,倒是呼奴使婢了。”宋文祥冷笑一聲。
沈長海和雁娘糾結地彼此望了望,雁娘走到門前朝宋文祥福了福道:“軍爺請稍候,我這就去請示我家太太。如果真的老爺回來,自是不會將您擋在門外。”
宋文祥陰霾地看了雁娘一眼,明顯眼前的二人不可能放他進去,不過此刻他也不糾結這些,反正自家娘子出來了總歸是會讓人進門的。
雁娘也沒管他,轉身就朝屋裡走去,開了門藉着外面的燈光。雁娘將屋裡的油燈也點了起來。點好了油燈,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牀前,掀開了帳幔輕聲呼喚道:“太太。醒醒,好像老爺回來。”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蘭下意識嗯了一聲,完全沒醒過來的意思,雁娘見了只得推了推她。
總算沈蘭被推醒了。打着哈欠不大明白地望着雁娘,張嘴問道:“什麼時辰了。該起了麼?”
“丑時了,雞還沒啼呢,不過外面來了個軍爺,說是太太的相公。我跟長海都不認識,所以纔過來叫您。”雁娘忙回道。
“什麼?”沈蘭一臉震驚,她的相公?不是說在邊疆當兵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大半夜的情況下,不會是逃兵吧。想到這裡沈蘭掀開了被子,趕忙下了牀,趿拉了鞋子就要往外跑,完全沒想到自己還穿着一身裡衣,完全不適合見外男,這個外男自然也包括了沈長海了。
“太太,你還沒穿衣裳呢,回來。”雁娘趕忙一邊拉住沈蘭,沈蘭被冷風一吹總算恢復了幾分理智,忙回到牀邊,拿了棉襖和棉褲穿了起來,一邊穿一邊心裡猜測着外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宋文祥。
窸窸窣窣穿好衣服,雁娘拿了梳子幫沈蘭梳了頭,簡單地將她一頭黑髮挽了個婦人的髮髻,這才放沈蘭出門去,出了門沈蘭就看到宋氏夫妻陪着一個男人坐在自家的堂屋裡,沈長海一旁陪着。
“雁娘,去燒水泡茶。”沈蘭對身後雁娘吩咐道,看到這個場面,沈蘭猜測宋文祥大概是真的回來了,否則大半夜的,宋家人跑過來幹什麼?
宋文祥木木地望着燈光下緩緩從內室走出來的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一副剛剛睡醒後的慵懶樣,但是卻牽動着他的心跳,已經多久沒有見到這個女人了,在那些寂寥的日夜裡,他都是思念着她熬過去,每次在戰場上廝殺的時候,他只要想到在故鄉有她在期盼着自己,就渾身是勇氣,爲了回到這女人的身邊,他才能毫無畏懼地將敵人一個一個殺死,因爲有人等着他回家。
沈蘭剛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一道火熱的視線追隨着自己,不自覺地皺了眉頭,沈蘭朝那視線望了過去,隨即就轉過了頭。
“蘭娘。”宋文祥蠕動了嘴脣,吐出兩個字來,望着沈蘭的目光急切又渴望。
沈蘭重新將視線轉移到宋文祥身上,宋文祥一身的風塵,看上去很是疲勞不堪,大致打量了下宋文祥的長相,人不是很俊朗,又因爲邊關環境惡劣,風吹日曬整個人又黑又壯,看得沈蘭直皺眉頭。
“沈氏,如今你夫婿回來了,你可有什麼話要說?”宋王氏得意地望着沈蘭,好像沈蘭此刻就該匍匐在她腳下求饒一般。
沈蘭看了看情況,想了想就對着宋文祥開口道:“你就是宋文祥?宋家的長子?”
宋文祥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隨即發現不正常的地方,那就是自家娘子好像不認識自己,這怎麼可能,一時露出詫異的目光。
見宋文祥點了頭,沈蘭也確定了這人是原主的夫婿,頓時心裡不知道對這人應該是怎樣的一種態度,同時也不知道這人會如何對自己,思量良久才冷淡地開口道:“今日天色已晚,想必你也是舟車勞頓遠道而來,不如先跟你爹孃回去歇息一晚,有什麼話還是明天白天再說吧。”
聞言宋文祥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木訥地張了張嘴,問道:“你趕我走?”
“哦,也不是,只是我家地方小,不方便留人在這裡過夜,所以今晚就麻煩你先住到他們家去,可以嗎?”沈蘭解釋道,就兩間房,一間是自己和雁孃的。一間是沈長海的,留了宋文祥在,怎麼睡啊?
“沈氏,這可是你夫婿,竟然趕他出門,你這個惡婦還有麼有婦德?”宋王氏頓時衝口而出,一旁的宋如海也面色不善地瞪着沈蘭。白日裡已經吃過了沈蘭的虧。此時兒子在跟前,他就想討回面子,讓兒子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潑婦。
“祥兒。你還猶豫什麼,這樣的女人三天不打就上房樑了,給我狠狠教訓她一頓,看她還敢不敢囂張。”宋如海惡狠狠地開口。一旁色沈長海聞言挪動的身軀,很自然地將沈蘭擋在了身後。一副誓死保護的模樣。
“爹、娘,到底怎麼回事,蘭娘怎麼會不認識我了?”宋文祥忍了很久,此刻才張口問道。同時視線忍不住就往沈長海身上戳,那是他媳婦好不?怎麼用得着一個外人來保護,想到這裡就朝沈蘭招了招手道:“過來。”
被沈長海保護在身後的沈蘭愣了愣。這人當自己是狗麼?還招手叫她過去,他當自己是誰啊?
這時雁娘也從竈間燒好了水出來。看來屋裡一觸即發的態勢,然後又看到沈長海很是囂張地站在自己太太身前,心裡就有些打鼓,這愣小子在做什麼,人家房裡的事怎麼也能參合了進去呢?
“宋家太爺、老太太用茶,老爺也用茶。”含着笑雁娘款款端上茶水。
“蘭娘。”見沈蘭沒動,宋文祥忍不住又叫了一聲。
那邊雁娘忍不住朝沈長海打了眼色,沈長海見了忍不住回頭看自家主子,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長海,不打緊的,你就站我身邊,要是有人對我動手了,你再出手不遲。”沈蘭柔聲對沈長海道,她可沒有指望這個時代的男人不打女人,所以萬一要是有人對她施暴,不是還有長海在麼,總歸是能保她安全的。
宋文祥聽了沈蘭的話差點沒吐血,自己的媳婦兒竟然不相信自己,反而讓一個外人保護,這人到底是誰啊?跟自己娘子是什麼關係啊?
“蘭娘,他是誰?爲什麼跟你住一起?你又怎麼會不認識我?”宋文祥忍不住問道。
“哼哼,還能是誰,不就是她那個姘頭給她送的奴僕。”宋王氏冷笑兩聲。
“喂,你可別含血噴人,我哪裡有什麼姘頭?”沈蘭沒好氣地頂了回去,當然不是怕宋文祥誤會,而是擔心浸豬籠。
“那個袁浩不就是你的姘頭,敢做還不敢承認,要不人家憑什麼拿錢給你又是開鋪子,又是買僕婦還租院子?”宋王氏質問道。
沈蘭被問得一愣,畢竟她和袁浩之間的交易是不可能告訴外人的,所以還真不好解釋什麼。
一見沈蘭回不上話了,宋王氏立馬開心道:“看吧,沒話可說了吧,賤婦。”
“總之我跟袁浩之間是清白的,你們愛信不信。”沈蘭也懶得多解釋,畢竟她身上的秘密太多,解釋也解釋不清楚。
“這樣的賤婦就該浸豬籠,祥兒還跟她說什麼廢話,明兒找了族長就把她綁了浸豬籠。”宋王氏惡狠狠地開口。
“你們誰敢動我主子,我就殺了誰。”沈長海出聲道,這世上他只認沈蘭,當初若不是主子,他只怕活不到今天,所以誰敢動主子,他絕對跟誰亡命。
一時宋文祥有些吃不準,自己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望着自家娘子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還有自家爹孃的固執,他突然不知道自己這次回來到底是對還是錯,爲什麼不到一年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到底誰能告訴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蘭娘會住到這個鬼屋?而且還不記得我了,爹、娘,你們能不能告訴我?”宋文祥質問道,不管蘭娘有沒有做對不起他的事情,現在不是都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然後再去追查別的事情麼?
沈蘭有些憐憫地看了宋文祥一眼,這個可憐的傢伙還不知道自己的媳婦已經死了吧,如今的沈蘭不過是被自己這抹異世冤魂所侵佔了,哪裡還是那個會等他回來的妻子。
“祥兒,這是沈氏的陰謀詭計,才假裝不記得你。”宋王氏避重就輕地開口。
“那她爲什麼住這裡?好好的家不回,跑這個鬼屋裡住着是怎麼回事?”宋文祥接着問道。
“這……”宋王氏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
“沈氏說動族長將你過繼了。”宋如海回道。
宋文祥一愣,隨後將視線放到妻子身上,只見對方完全沒有心虛,反而一臉的坦蕩,忍不住沉聲問道:“蘭娘,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沈蘭沒想到宋文祥會問自己,反正她也沒想留宋家,所以纔沒有開口,只是讓宋家老夫妻說,最好能說動宋文祥休了自己,那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我沒什麼可說,你休了我吧。”沈蘭大義凜然地開口,這麼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啊。
“你……”宋文祥真心想吐血,歷經生死回到家裡,面對的不是嬌俏可人的愛妻,而是一個渾身是刺還不認識的自己的女人,現在竟然還叫自己休了她,那他回來還有什麼意義?
“你休了我吧。”沈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模樣。
“主子。”沈長海也吃了一驚,忍不住叫道。
“太太。”雁娘也弄不懂自家東家是什麼心思了。
“你有外心了?”宋文祥突然感到一陣心悸,壓抑着胸口的悶痛,緩緩開口。
沈蘭倒是挺想承認,這樣說不定宋文祥就還休了自己,可是看到宋如海夫妻倆,沈蘭還是決定搖頭,萬一一個弄不好把自己賠進去就不好了。
“爲什麼?”宋文祥想知道原因。
“我已經忘記了你,你對於我來說只是陌生人,我不願意跟陌生人一起過日子。”沈蘭淡淡地開口。
“陌生人?”宋文祥沒想到沈蘭的答案是這樣,頓時覺得眼眶有些乾澀,爲什麼她不願意認他?看她的眼神,根本不像是裝的,她是真的不認識自己,可是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就不認識熟悉的人了呢?
“沈氏,你難道不知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既然嫁個我家祥兒了,怎麼能容你說願意不願意。”宋如海質問道。
沈蘭咧嘴衝他笑了笑,才慢悠悠地開口:“還是要我將你們做的事情都說給你們的兒子聽?”
被沈蘭這麼一提,宋如海神色一暗,一時也不曉得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