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望着宋王氏沉吟半晌,眉頭不自覺地皺起,直到宋王氏不自覺地有些緊張了,沈蘭才淡淡地開口“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我……”宋王氏喉嚨裡有些澀,她想過沈蘭會拒絕,也想過沈蘭會裝可憐,更多的是置之不理,可是此刻沈蘭一本正經地問她要錢幹什麼用,絕對是不在她的預料中。
“你不用管,總之把錢給我就行。”宋王氏跋扈地開口,一臉往日的囂張模樣,彷彿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沈蘭就像地上的一條蟲子,她想怎麼蹂躪就怎麼蹂躪。
“我可以給你二十兩銀子。”沒想到沈蘭這麼容易就答應了,宋王氏隱隱覺得自己要少了,正暗自後悔的時候,聽到沈蘭在說:“我不僅能給你二十兩,就是二百兩都沒問題。”
聞言宋王氏臉上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沒想到這個沈蘭還是這麼好拿捏,簡直是意外之料啊。
“只要你們家給我一封休書,我就拿二百兩出來。”沈蘭受夠了,就因爲她頂着宋文祥媳婦的名義,所以這個婦人三天兩頭來找自己麻煩,以前她是羽翼未豐,不得不妥協,可是現在她有人有錢,哪裡還需要懼怕她,既然錢能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了。
宋王氏臉上呈現一片空白狀態,此刻完全無法理解沈蘭嘴裡的話,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這個女人瘋了,她竟然自請下堂,還肯出銀子,讓自己家的人休了她。她肯定是瘋了。
“怎麼樣?二百兩哦。”沈蘭充滿誘惑地開口,她不是原主,沒有什麼從一而終的想法,另外跟原主的丈夫也沒有什麼感情,就算是有感情又怎麼樣,她現在想要的不過是自由而已,既然不管什麼辦法都擺脫不了宋家人。那麼她就自請下堂好了。
老半天宋王氏纔回過神來。她望着沈蘭認真地開口:“只要寫休書,你就給我們家二百兩銀子?”
那可是二百兩,不是二兩也不是二十兩。這些銀子足夠給家裡添上十多畝的地,可以給兩個女兒準備不俗的嫁妝,然後起一間大房子,給兩個兒子娶上兩房好媳婦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宋王氏心裡默默計算着。
沈蘭點了點頭,現在的她不缺錢。完全沒必要拿玉石去碰破瓦片,如其讓這些人想牛皮糖一樣,整日想着怎麼吸她的血,那麼還不如就這樣用錢打發了。以後再也能給她造成任何麻煩了。
宋王氏此刻看到沈蘭一臉不像是開玩笑的模樣,心裡不禁暗暗打鼓,這個女人好像變了很多。她進來的時候還看到她在寫字,是的。這個女人竟然在寫字,哪有女人學寫字的,真是愈發讓人看不上眼了,如今更是態度自若地跟她說話,好像她是天上的雲彩,而她這個婆婆是地上的泥土。
此刻的宋王氏很想走上前撕掉沈蘭臉上的淡然,想像以前一樣站得高高地睥睨沈氏,可是心裡她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就是爲了那兩百兩的銀子,她也不能這麼做,所以她開口了:“這個事情我做不了主,等我回去跟我家老頭子商量商量再說。”
“行,你們什麼時候商量好了,就什麼時候來拿銀子,我要的可是宋文祥的親筆休書。”沈蘭很平靜地撿起之前的筆,重新坐回去準備打算寫字,完全沒有起身要送宋王氏的意思,宋王氏最後不甘心地看了沈蘭一眼,又望了被丟在牀上獨自玩耍的石頭一眼,冷冷笑了一聲就走了。
宋王氏走後,沈蘭倒是一派悠然自得地繼續寫字,完全沒有覺得自己做了多麼讓人震驚的事情,不過就算她知道了,大概也不會在意。
不多久沈長海和雁娘就端着舂好米粉和年糕回來了,沈蘭也將字帖寫完了,就抱着兒子看着雁娘做年糕,這個活計沈蘭卻是不會做的,所以也沒有插手的意思,第二天就是臘月二十八了,是貼春聯和發米麪的日子,也是正式打年糕的日子,所以村裡的氣氛格外的熱絡,沈蘭家也讓沈長海寫了幾副對子貼了,比起沈蘭這個半桶水,沈長海算得上文武雙全了,畢竟沈蘭請過正式的先生和拳師教導空間裡的孩子,而沈長海和沈長生都是其中的翹首,否則也不會被沈蘭留在身邊了。
沈蘭家裡正在興高采烈地準備着過年,宋如海家也沒停歇,自從沈蘭爆出願意二百兩銀子求去,宋王氏回家就找宋如海商量了,宋如海聽了這個話眼睛都直了,這沈氏可真是會下金蛋的母雞,不僅在袁家集開了鋪子,還能拿出二百兩銀子來買休書,這要是留在宋家何愁沒有錢花,所以當即就打了宋王氏一巴掌,直罵她眼皮子淺,二百兩算什麼,只要能把這沈氏哄回來了,哪怕是二千兩都不在話下,人心就如此得隴望蜀,一聽沈蘭願意出錢買休書,宋如海就心思活泛了。
往日裡聽人說沈氏是旺家命,他還不信,如今卻是不得不信,想起和那人承諾的五十兩銀子比起來,這沈氏更能耐,只是如今這沈氏已經求得了族長過繼,他家已經不好再多插手沈氏的事情,爲了這個還把大兒子也給弄丟了,想到這裡,宋如海就有些氣,早知道這沈氏如此能耐,當初就不該放任自己老婆子去折騰她,現在倒好根本就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看來還是得去把這沈氏給哄了回來。
所以沈蘭家剛剛貼好了春聯,宋如海一臉慈祥笑容地出現在了沈蘭家門口,見着沈蘭和石頭更是笑得沒了眼,張口就道:“大兒媳婦,我這大孫子長得可真壯實啊。”
沈蘭完全沒搞懂這宋家老頭過來幹什麼,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就沒見過宋家老頭給她好臉色過,這回卻是一臉的和善、慈愛,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沈蘭心裡很自然地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叔,你可別叫錯了,如今我們可是七房,還不不要叫得這麼親切爲好。”沈蘭冷淡地開口,“不曉得叔來我這裡有什麼事?”
說着沈蘭就抱着石頭往屋裡走,宋如海自然跟了進去,進了屋沈蘭吩咐雁娘上茶。宋如海則笑眯眯地坐了下來。
“沈氏。既然你不認我爲父,那麼爲何要問我家要休書?”宋如海坐下後,等雁娘上完了茶回去了竈間。才笑着問道。
沈蘭對着宋如海笑了笑,才道:“想來你是誤會了,我只是要宋文祥的休書,可沒有問你家要。如果你家的人能說服宋文祥休了我,那兩百兩的銀子就歸你們所有。怎麼樣?”
宋如海聞言冷哼一聲,這沈氏倒是有意思,既然知道自家休不了她,她還給自家老婆子畫了那麼大一個餅。看來這沈氏是真的長進了,不長進又怎麼開得起一家那麼大的食肆。
如今沈蘭暗自有些後悔,當初真不該莽撞提出過繼。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這個建議是最好的。畢竟那個時候沈蘭羽翼未豐,還需要沈氏家族的庇護,不得不忍氣吞聲,可是如今她不僅得了袁浩的承諾,就是靠她自己也是不怕的,所以她纔想要求去,只是現在卻是有些麻煩了,除了宋氏族長出面能休她,那麼就只有宋文祥能親自休了她,族長那裡肯定不是那麼容易下手,爲了兩個宗族的顏面,只怕族長也不會輕易下此決定,反而宋文祥那裡倒是有可能。
“你該知道,我兒還在邊疆,怎麼可能趕回來休你?”宋如海沒好氣地開口。
“不是還能通書信麼?那就寫書信過去,讓他把我休了。”沈蘭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宋如海聞言臉色明顯出現了怒色,忍不住衝沈蘭吼道:“沈氏,你不要太過分了,你這樣費盡心思求去,可是外面有人了?”
沈蘭冷笑一聲,這人自己有了齷齪就總把別人也想得齷齪了。
“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想往我身上潑髒水,是不是看着我比較好欺負?”沈蘭冷聲問道。
“否則你爲何一心求去?”宋如海質問道。
“那就要問你們家了,既然已經過繼了,就該橋歸橋,路歸路,可是你們還找上門問我要什麼孝敬銀子,一開口就是二十兩,你們當我沈蘭是什麼人?憑什麼問我要這麼多錢,就算我真的能賺錢,也沒道理這麼慣着你們,想要錢可以,那麼就一次性買斷,休書歸我,銀子歸你們。”沈蘭早就不怕跟宋家人撕破臉皮了,反正以前又不是沒撕破過。
“你就爲了這個?”宋如海明顯不相信,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背上棄婦的名聲活下去,所以他不信。
沈蘭一挑眉,一臉“你以爲呢”的表情望着宋如海。
“你該知道一個棄婦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不管怎麼樣你始終是我們宋家明媒正娶的媳婦,我總歸不能看着你走上一條不歸路,你娘那裡,我以後也會約束了,休書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等文祥回來了,就去族長那裡銷了過繼的事情,再賠族裡點錢,你和文祥還是回來吧,不管怎麼樣文祥總歸是我家的長子長孫,你懷裡的孩子也是嫡長孫不是?”宋如海勸道,只要不是有了外心,他就不信勸不回這個媳婦。
聞言沈蘭沒氣樂了,搞半天這人是來勸她回去宋家的,她回去幹嗎?給宋家做牛做馬?
“叔今天的來意我也明白了,既然不能給我休書,以後還請不要上門,大家不過是鄉親的情分,以後萬無再用爹孃自稱了,我家相公如今已經在族長做主下過繼了。”沈蘭連宋文祥都不稀罕,哪裡會稀罕做宋家的兒媳婦呢,這宋家人也太一廂情願了吧。
顯然是談崩了,宋如海還要說什麼的時候,沈蘭直接對着外面開口:“長海,送客。”
立馬外面跑進來一個粗壯漢子,走到宋如海的跟前沉聲道:“請。”
“沈氏。”宋如海火大地吼道。
“送客。”沈蘭完全不鳥他,沈長海立馬拎起宋如海的領子,提着人就要往外走。
“放開我,放開我,沈氏,你不要太過分,等我兒子回來了一定要好生收拾你,你這個賤婦。”好像壞人都會來上這麼一句,沈蘭搖了搖頭,就抱着兒子往屋裡去。
“娘,壞人。”石頭童聲童氣地衝沈蘭道。
沈蘭點了點頭,認真地開口:“恩,是壞人,我家石頭要保護娘哦。”
“娘,不哭。”石頭點了點頭,伸出小手摸了摸沈蘭頭,就跟平時沈蘭等人安慰他一般。
一時沈蘭被石頭的動作弄得哭笑不得,轉頭就在自家兒子白嫩的小臉上用力親了一口,果然是她的親兒子啊,知道心痛自個兒孃親了,真棒。
宋如海來沈蘭家鬧了一曲,沈蘭有些鬱悶了,看來這邊的房子不能住人了,畢竟是農村的房子,連個院子都沒有,人家想進來就能進來,一點沒個規矩,昨天就是因爲這樣才被宋王氏鑽了空子,等到開年了還是搬去袁家集的新宅子,以後家裡僱傭一些僕婦,就跟縣裡那些大戶人家一樣,這麼一來這宋家人就算想找麻煩,只怕也入不得門了。
這樣一想沈蘭纔好過一些,進了竈間就見雁娘在忙着發老面,這個事情沈蘭是幫不了忙的,所以沈蘭只能抱着兒子一旁看着,順道幫着燒把火,添把柴算是完事了,等到沈長海將春聯和門畫貼好了,沈蘭連這個工作都被剝奪了,只能又抱着兒子回房讀書去了。
沈蘭想着兒子還小,正是學話的時候,於是就拿了本《聲韻啓蒙》出來一邊自己學一邊教着兒子讀。
“雲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來鴻對去燕,宿鳥對鳴蟲。”拿着書本,沈蘭朗朗而讀。
“銀多許,雪多紅……”石頭跟着後張嘴跟着學,只是讀出來的句子完全走了樣,引得沈蘭忍俊不住,“傻兒子,是雲對雨,雪對風。”
得到糾正的石頭歪了歪腦袋,望了望自個兒孃親,牙牙學語道:“雲對雨,雪對風。”
“我兒子真棒,我們接着來,晚照對晴空。”沈蘭接着教,石頭跟在後面學,母子倆一起對着書本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