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好你哦!”這句話一直留在李宗的腦子裡,下人出身與生俱來的自卑感,得知自己的身世後又熱血上頭的屈辱感,把這個少年的性情直接給扭曲了,後來放火燒了自己的下人房,逃到牛頭山做山大王,想辦法招兵買馬偷盜財物,喜怒更是不定,長期陰沉着臉鬱鬱寡歡。
自從跟着林蔥兒的車隊走,一票毛頭小子拘拘束束的,可沒幾日就全放開了,隊伍裡面沒人歧視他們,甚至都拿他們當小輩兒看待,指點武功指點做人的道理,犯了錯兒就被訓斥,承認錯誤了改過了就沒人再拿錯誤打壓諷刺,這纔是真正的平等,真正的,親如家人。
此刻,又接了倒騰火牆火炕的任務,毛頭小子們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這可跟之前跟在軍卒鏢師後面打下手不同意義,這是獨立完成一個艱鉅的任務,就像笑臉郎中憑一張圖紙就終於打製出一根“假肢”來一樣偉大!
外面大雪紛飛,官驛裡卻始終火熱一片,毛頭小子們不怕寒冷跟泥水磚瓦較上了勁兒,利用一間屋子反覆壘砌試驗。
林蔥兒被大家嚴加看管着不讓出門兒,她閒不住,除了畫個衣服設計圖丟給春花去裁剪縫製外,還安排送進臥室裡來一溜兒花盆,撒上菜種,每天盼着發芽。
春花是最樂呵的,自覺重任在肩,華嬤嬤不在嘛,照顧懷孕的夫人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她經常是縫幾針小衣服,就偷瞧幾眼林蔥兒的肚子,傻笑不已。
事實上林蔥兒也有些變傻了,這幾天她執着於一個很幼稚很無聊的問題:爲什麼原先在電影電視劇裡看過的孕婦們,都要無比痛苦又無比驕傲的乾嘔溼嘔,不能吃不能喝難過的要命,而自己卻奇葩的沒有任何不良反應,除了睡覺兒的時間比原先多了外,簡直一切正常,吃嘛嘛香,這不科學啊!
“太沒成就感了!”她無聊的感嘆,“如此偉大的表現母愛的機會,就這麼荒廢了。”
笑臉郎中成了將軍夫人的專屬大夫,一天要被叫進屋去好幾次,幹啥?把脈啊!看看是不是肚子裡的娃兒有問題,纔沒給親孃帶來劇烈的妊娠反應。
應三兒目前都能感知出“滑脈”到底是什麼個狀態了,沒辦法,就指着夫人的手腕子練手兒了。
唐軍師每天巡城的時候會來探問一句夫人的身體狀況,他是真的忙,呂監軍徹底撂了挑子,就是想讓大傢伙知道知道離了他邊城就要玩兒完了,可惜,他註定得失望,唐軍師一絲不苟的按照原來秦立生的各項安排執行,全體將士一切正常秩序井然,老百姓也老老實實在家裡窩冬,啥亂子都沒出。
那可不就更生氣了?呂監軍也更沒臉出來吆三喝四了,憋着一口氣繼續在家裡養着,偏偏唐軍師還殷勤周到,每天都要指派幾名將士去呂府探望病情,隨行還會有軍醫,都很識時務,說監軍這是累着了,喝點藥調養調養身子吧,呂監軍連好好在家裡轉轉踩踩雪的機會都很難得,淨躺着了。
這人啊,就不能成日裡躺着,雖說老輩子有那句話:“站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舒服”,可是若要健康人躺着,非得躺出毛病來。
這不?呂監軍躺着躺着,苦藥湯喝着喝着,果真一天比一天沒有氣力,即便都說他還顯胖了,他自己判斷這是虛胖……
相比呂監軍的閒哉胖哉,林蔥兒那邊是緊鑼密鼓都忙碌,唐軍師幫忙峰哥出面,買下了閒置的兩處大院子,中間破個門相通起來,足以安置下這一票人和財物。
大雪停了幾日,但是氣溫降得更厲害,邊城將士們終於戴上了毛線編織的手套,峰哥他們也全副武裝的破除萬難在新宅院裡幹活兒,李宗等毛頭小子在壘砌和拆卸了多次火牆之後,已經掌握了成功的經驗,新宅院裡黑天白日的燒着柴草和泥搬磚砌牆壘炕,按照夫人的指示,大家居住的屋子全都得收拾的暖暖和和妥妥帖帖。
懷着身孕的婦人,萬歲爺也不好意思非逼着趕回京城吧?大家猜測這得常住了,林蔥兒提過建議,要峰哥帶着幾個鏢師開春就回去,鏢師們回京城跟親人團聚,峰哥的任務是回壽安縣城跟楊素素成親。
還早着呢,大家都不急,在邊城除了喝水用水要講究些,儘量不浪費,其他的一切還算能適應,劉軍醫第一次陪笑臉郎中在火炕上喝了一頓小酒之後,就迷戀上了火炕的溫暖滋味兒,他的胳膊腿都受過風寒嘛,坐在火炕上舒服的四肢百骸都伸展開來。
也不怨火炕這種簡單拙笨的技術不能在邊城流傳開來,邊城大多是將士,百姓們又有戰爭的陰影在頭頂上罩着,隨時準備着打起仗來就拖家帶口跑路,誰家還有心思盤個帶不走的火炕?軍營裡更不可能這樣次序的生活,千里冰封的時候說不定還需要你趴在雪窩裡埋伏呢,誰聽說過軍營裡盤一溜兒火炕貓冬的?
“乾脆劉叔以後就在我們家住好了,睡一冬的火炕,說不定胳膊腿上的毛病就全好了。”林蔥兒很爽快的發出邀請,她暫時還沒搬進新宅院去,胡半仙兒掐指算了個良辰吉日,說是再等幾日才“宜搬家”,糧食什麼的先挪過去了,所以也跟去了一部分人去看守。
“嗯,對了,唐軍師叫我給您捎話兒,新宅院到底距離城牆太近,目前扎姆可汗那邊好像有些異動,怕不安全。”
林蔥兒連打了幾個哈欠兒,捂着嘴漫不經心的說:“我的字典裡就沒有安不安全這幾個字兒,人只要活着,就得面對各種危險,吃飯還可能被噎死呢對吧?放心吧,我這個人,逢凶化吉遇難呈祥……”。
大家都笑了,跟着這樣的主子,心情輕鬆,什麼壓力都輕飄飄的,那都不叫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