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千落說完之後,根本就不給百合說話的機會,直接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連眨眼的工夫都沒有,十足瀟灑自然快速的將匕首套丟到一邊,然後就用寒光凜凜,只是肉眼看就可以發現吹毛立斷的刀刃,向百合嘴巴比劃到腮幫子。
“嘖嘖嘖!你這張小嘴只會禍害人,若是連說實話這麼一個唯一能用的優點都不剩的話,留着也沒什麼用了!”一邊說,一邊用鋒利的刀刃,貼着百合的臉蛋劃,一臉嗜血的殘忍,哪裡有一點平日看起來的溫和?
沒錯!
誰動了她在乎的人,她就要誰百倍還之!
哪怕她一輩子都懷不上寶寶,她也不可以讓別人欺負了她在乎的人!
所以這一刻,莊千落的所作所爲,一丁點後悔的感覺都沒有。
百合嚇得大哭起來,卻又害怕自己微微一動,鋒利的刀刃就會戳穿臉頰,只得一顆顆淚水滾下去,噼裡啪啦的打在刀鋒上,強忍着自己一動不動。
“我說!我什麼都說!小姐,饒命啊!”因爲不敢亂動臉部肌肉,以至於百合的求饒聲音都十分的細小。
“說吧!”莊千落冷冷一哼,盯着她的眼神仿若毒蛇。
“小姐,我、我……你能不能,先把刀拿開一些,我害怕!”百合頓了兩聲,終是開口問道。
莊千落瞥了已經嚇破膽的百合一眼,感覺她不會再耍花招,這才收回匕首。
百合得到自由後,直接嚇得癱倒在地,就那麼仰躺着,乖乖的對莊千落招供:
“小姐,我本是金竹鎮方翠樓的姑娘!七歲就被舅舅賣身到那裡,兩年前就開始迎客。這兩年時間,雖然我沒做到大紅大紫,在方翠樓卻也是吃喝不愁的。本來以爲,我這一生都會過迎來送往出賣自己的日子,卻沒想到一個月前,方翠樓突然來了一個男人,說是要將我買下來。”
看百合的樣子,大概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兩年前居然就……而她自己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果然是天生就下!賤!
“一個男人?什麼樣的男人?”對於天生就是下。賤的人,莊千落沒什麼興趣,如今她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誰指使她,去誘惑禍害杜霽景的。
百合聞言搖搖頭,認真的回答:“我不知道這個人叫什麼!他將我從方翠樓買出去,一直就放到一處別院裡,卻從來都沒讓我服侍過他,說來連我自己都覺得奇怪。”
“不僅沒服侍過他,甚至連見他的機會,也就只有兩次。一次是他買我出來,一次是他告訴我去接近少爺。小姐,我說的是實話!這其間,一直有人教導我,如何僞裝成男人,如何退去身上的胭脂味。”
百合的話說完了,莊千落的眉心卻是緊緊蹙起,繼續問道:“你不知道他叫什麼,總該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吧?”
百合點點頭,似乎終於緩過力氣,爬起來之後,盯着莊千落的眼睛,認真的回答道:“那個男個子很高,大概比小姐你還要高出一顆半頭的樣子。平日冷冰冰的不愛說話,長得倒是俊俏極了,是位相當吸引人的公子呢!尤其喜歡穿一身銀白色的衣服,那真是迷……啊!”
百合的話還沒說完,直接就消失在莊千落揮舞的巴掌之中。
百合是花 街柳 巷出身,身子骨本來就柔弱,哪裡經得住莊千落的一巴掌?
只是轉瞬就被打趴下,然後就感覺後背一沉,緊接着大腿就是一下撕裂心扉的疼痛。
“啊!”百合的慘叫聲,絕對要用恐怖來形容。
可是比她此刻更恐怖的人,則是不停揮舞匕首,一下又一下刺着她大腿的莊千落。
“還不說實話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是不是?百合,我告訴你!今天我要不一刀一刀把你凌遲了,我看你是絕對不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莊千落是真的怒了,一邊壓着百合猛刺非要害的地方,一邊冰冷凜冽的怒罵。
居然敢誣陷千城覆?
百合找死的程度,已經達到不能讓她好死的地步了!
百合一聲接一聲的慘叫,卻是一個字都不再說。
莊千落就像瘋了一樣,把最近所有的怒氣,通通都出在百合的身上。
可是她的第七刀還沒刺下去,房門就突然被人踹開,那連門閂都斷裂的聲響,預示着進屋之人的衝動。
“姐,你在幹什麼?”杜霽景進門看到眼前的景象,差點沒嚇暈過去。
而坐在輪椅上,房門口的莊母,則是隻看了滿地鮮血,和在行兇的女兒一眼,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直接就暈了過去。
莊千落聞聲擡頭,已經是滿臉鮮血,再加上她最近熬紅的眼睛,那是比黑白無常還要嚇人。
杜霽景被她嚇得猛退了好幾步,差點沒被門檻絆倒,扶着門框勉強站好,愣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百合忍到了這個時候,嘴角的笑意慢慢的勾起。
她就知道,這麼長時間沒回去,杜霽景一定會來找自己。
她更知道,在沒有問出真兇之前,莊千落絕對不會捨得殺了她。
如今,她賭贏了!
忍着疼痛和勝利的快、感,百合再擡起頭看向杜霽景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期期艾艾對他喊道:“少爺!快救救我!小姐瘋了,她是要殺了我啊!只因爲我說,我是個女子,因爲仰慕少爺,想要和少爺在一起,她就容不下我,要一刀一刀剮了我呢!”
什麼叫做豬八戒倒打一耙?
什麼叫做顛倒黑白?
如今的百合,就十分明確的詮釋了這兩句話。
反正就算她不說,莊千落也會把她是女人的事兒告訴杜霽景,那不如就讓她自己來說。
莊母已經嚇暈了,莊千落哪裡可能,當着杜霽景的面兒,繼續收拾百合?
丟下手裡的匕首,看着腿部受傷,根本就動不了的百合,莊千落緩慢的站起來,淡聲說道:“霽景!你不要相信這個混賬女人的話!她根本就是奉命來到你身邊,對你進行不軌之事的奸細。而且她也不是什麼良家女子,而是金竹鎮方翠樓的妓女!”
杜霽大大的眸子已經睜到最大,根本就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更是無法相信她們的對話。
百合卻在這時笑起來,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指責道:“小姐,就算你不同意我和少爺的事兒,你也不能這樣冤枉我啊!我出身清白人家,少爺當日救我的時候,比誰心裡都清楚。”
“我之所以女扮男裝給少爺做書童,就是爲了能夠日夜服侍喜歡的人。小姐,你可以殺我,我都不記恨你,誰讓你是我最愛之人的姐姐呢?他尊重你,我也是一樣尊重你的。”
“可是你不能如此誣陷我!更不能說出這種侮辱人的詞語!少爺,如果你非要相信小姐的話,那就請你找一個有經驗的婦人來。爲了你,也爲了自己的清白,我願意用最直接的辦法,證實自己的真心!”
聽到這裡,如果莊千落還不知道自己上當了,那她就是個豬腦子!
沒想到啊沒想到!
她莊千落兩世爲人,自認爲已經成精,如今卻被一個,連及笄都沒到的小女孩,給耍的團團轉!
莊千落狠狠的咬了咬脣角,到了這個時候,只能後悔自己剛纔猶豫,沒有一刀殺了這個禍害。
如今,她是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百合是有備而來,從始至終都計劃周密!
更是算準了,莊千落不可能把百合做的事兒,告訴還未成年的杜霽景。
所以此時的莊千落,沒有任何的證據,能夠證明自己爲何這樣做。
這招苦肉計加反間計用的好啊!
讓莊千落百口莫辯,枉費了她的伶牙俐齒。
於是,莊千落就猶如鬥敗的公雞一樣,垂着頭瞪着眼,恨不得將地上的百合直接給瞪死。
奈何她沒那個神力,所以百合依舊可以隨意開口,說着攻擊她的話。
“少爺,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呢?只要你能找來驗明正身的婦人,那我死也甘願了!嗚嗚嗚……少爺,就算我死了,請你也一定要記住,我是爲你而死的!我這輩子只有一顆心,生生死死都是爲了你啊!”
這戲演的,堪稱狐狸精的級別!
一哭一鬧都表演的極好,看的就連莊千落似乎都覺得,她說的話絕對是真的了!
然而沒想到,百合這樣的表演,杜霽景看了卻是眉頭一皺,直接大聲打斷她的哭鬧。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就算全世界所有人都說,我姐是壞人。我也不會相信的!你要死,就趕緊去死!想離間我們姐弟,白日做夢!”杜霽景冷冷的丟下這番話,果斷冷靜的態度,根本一絲一毫都沒有受百合的影響。
然後直接邁步走到莊千落的身邊,撿起之前莊千落刺百合的匕首,毫不猶豫的丟到她的面前,嚇得百合一個哆嗦,若不是躲閃的及時,只怕這一下也會傷到她的胳膊。
“死吧!用死來證明一下,你到底有多清白!”杜霽景的口氣不鹹不淡,然後擡起胳膊將莊千落保護在懷中。
杜霽景今年只有十三歲,還是個未弱冠成年的男子,可是如今她抱着莊千落的力道,卻是那般可靠和寬闊。
莊千落身子偏了偏,當真就靠在杜霽景還不算堅強的肩膀上,這一刻淚水不知不覺的滑落,一顆一顆的滴在他的肩頭,心底溫暖的感覺總算驅散了一點,最近不斷升騰的陰霾。
或許,她一直都錯了!
杜霽景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還需要她抱着的孩子。
如今的杜霽景,不僅文采出衆,更是一個智商超羣,冷靜果敢的男子。
他已經懂得保護她!
更讓她感動的則是,杜霽景對她無私的信任!
就算有再多證據,再多讓人眼花的現實出現,杜霽景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心!
百合被杜霽景的態度嚇得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這和當初擬定的路線不一樣啊!
杜霽景不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每天除了讀書就是玩樂,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過她,杜霽景已經練就了一顆能洞悉圈套和善惡的眼睛,根本就不會受她的騙!
百合愣愣的看着面前寒光凜凜的匕首,終是反應過來,繼續哭着說道:“少爺,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呢?我是真的愛你,纔會離開我爹,跟你來到這裡的。就算爲奴爲俾,我也願意留在你身邊。我只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相信我好不好?”
杜霽景淡漠的瞥了她一眼,學着千城覆不屑的態度,倒是十成十的想象,冷哼道:
“相信你?我憑什麼相信你?不相信養育我長大的姐姐?白河,你實在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我不管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假的喜歡我。這些都與我無關!如果我當初知道,你是個女子的話,別說會把你帶到身邊,就算當日救你,我都會考慮一下!”
“如今我姐什麼都不解釋,一定是你捏着什麼把柄,逼迫她無法開口吧?既然是這樣,那你活着,也只會威脅到我姐姐。所以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走,一個是拿起匕首,痛快的自我了結。另一個,可就沒那麼舒服了!我會讓家裡的影衛,把你丟到山裡給野獸吃掉!你,可想好要選哪一個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杜霽景還故意把莊千落摟的緊緊的,似乎是害怕自己這樣殘忍的話,會嚇到她一般。
有的時候,太珍惜一個人,就會這樣保護過度。
明明他親眼看到莊千落殘忍的刺百合,卻還是不忍她直接聽到,從他口裡說出來這樣殘忍的話。
莊千落聽到這熟悉的語氣,轉頭看向才比自己高一點點的杜霽景,心裡酸澀的感覺,卻是帶着明顯的愉悅!
她真的在杜霽景的身上,看到了自家男人的影子。
這對於如今的莊千落來說,簡直比天上掉金元寶,還讓她來得開心舒服!
百合卻是不敢置信的盯着杜霽景,完全被他毫不在乎的態度,和森冷的語氣嚇到了!
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杜霽景,真的不是別人假扮的嗎?
不過杜霽景的話,也暴露了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杜霽景到現在也不知道,莊家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及家裡根本就沒有影衛的事實。
可是百合知道啊!
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如果自己不死,就會得到更殘忍的殺害。
此時的她,笑得有些詭異,盯着護着莊千落的杜霽景,有些諷刺的開口: “杜霽景!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憐憫,或許我真的可以,一心一意扶持你下去。可是如今的你,根本就不配我對你好!而此時被你護在懷裡的那個所謂的姐姐,更是不值得你對她如此之好!”
“你應該還不知道,莊家已經大禍臨頭了吧?別說什麼只會嚇唬人的影衛,就連你那個所謂的姐夫,都早已經離家出走了!而趕他走的那個人,就是被你護在懷裡的女人!”
很多人都知道,杜霽景仰慕尊重千城覆。
所以百合就要利用千城覆,讓杜霽景和莊千落徹底的翻臉。
“至於千城覆爲什麼會離家出走,你是不是應該問一問懷裡的那個女人?如果她不好意思告訴你,那麼現在我來告訴你!就因爲她聽信了她孃的胡話,覺得千城覆是個不會賺錢的小白臉。”
“反正睡了這麼長時間,她也睡夠了那個男人!所以纔會把他趕出去,氣得千城覆帶着自己的影衛走了,讓如今的莊家無人守護!小白臉嘛!只要莊千落想養,外面有的是想吃軟飯的不是嗎?”
百合的話剛剛說完,莊千落就感覺到,杜霽景抱着自己的手一僵。
幾天前,三個人坐在夜空下飲酒,杜霽景還說過,他最心疼放不下的人,就是千城覆。
可見他對千城覆的感覺,絕對要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深。
莊千落有些憂心的擡起頭,顫抖了幾下脣瓣兒都張不開,真的不知道這些事,要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和他解釋清楚。
杜霽景盯着百合的眼神,明顯帶了一絲動搖,搭在莊千落肩頭的手,也慢慢攥成了拳頭。
然而下一秒,讓莊千落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杜霽景突然鬆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蹲下去,右手握起地上的匕首,直接就朝百合的胸口刺去。
那毫不留情的力道和速度,哪裡有一點像個孩子?
就連百合都沒想到,杜霽景會突然拿匕首刺向自己,剛想繼續添油加醋的話還沒出口,因爲內臟出血而蔓延進嘴巴里的血,就代替了她的話。
然後莊千落就眼睜睜的看着,百合瞪圓不甘心的眼睛,瞬間就嚥氣了!
“呼呼~~~”杜霽景傻愣愣的盯着死掉的百合大喘氣,那一臉慌張的表情,暴露了他的恐懼和不知所措!
這一次,換成莊千落一把將杜霽景抱在懷裡,輕柔的聲線努力安撫他道:“霽景!別看了!別怕!姐姐在!”
“桄榔!”伴隨着莊千落的話,杜霽景手裡的匕首掉在地上,清脆的聲音伴隨飛濺起的血液,染紅了姐弟倆衣服。
杜霽景愣愣的被莊千落抱在懷裡,顫抖着脣瓣兒,輕聲解釋:“姐,不能讓她再說下去了!我怕自己會相信,我怕自己會後悔!我誰的話都不要相信!就算真是你不要姐夫了,我也要姐夫親口告訴我,纔去相信!她是個禍害,不能留!”
杜霽景的心裡,比誰都明白。
可是有些事帶來的刺激和恐懼,卻不是那麼容易彌補的。
莊千落用力點頭,在心底心疼這個聰明又執着的孩子,溫聲安撫他的情緒:
“我知道!我都知道!霽景,你做的太棒了!如今這個家裡,我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可以幫助我的人!答應姐姐,趕緊把這件事忘記了!姐姐不希望,一個已經死了的人,還要繼續禍害你!”
杜霽景輕輕點了點頭,反應慢了半拍才拉起莊千落。
莊千落卻是反手推他出門,吩咐道:“她的屍體留在這裡,會引來麻煩的。你把娘送回去,然後回去換身衣服,趕緊把血衣燒了。”
杜霽景本來還想問,現在的莊千落要怎麼處理百合的屍體,可是話到嘴邊又不想問了。
反正無論怎麼處理,他都幫不上忙,那不如就趕緊聽命行事,先把自己和莊母處理好。
看着杜霽景帶着莊母走,腳步還算鎮定。
莊千落這才放下心來,轉身看着百合的屍體犯難。
百合雖說是杜霽景的書童,卻沒有簽訂賣身契,既然算不上家裡的奴僕,生殺大權自然不在她的手上。
若是影衛還在,大可以丟到山裡一問三不知,就說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辭而別跑了。
這也是爲何之前,莊千落並沒有真的殺了百合的原因。
現在線索斷了不說,百合的屍體也成了罪證,到底要怎麼辦纔好呢?
莊千落將房門關閉,四下看了看,確定只有東山那一條路走,也只好這麼辦了!
好在百合瘦小,莊千落背起來並不吃力,確定外面沒有人看,這才趁着夜色向東山跑去。
跑着跑着,莊千落髮現腳邊跟着一個白色的小毛球,仔細一看居然是麻團。
這個時候,莊千落也顧不得麻團跟來幹什麼,只是一心想着,趕緊進山去丟百合的屍體。
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總之她已經累的差點沒吐血。
確定四周黑漆漆的,似乎已經很遠很遠了,莊千落才丟下百合的屍體,想着往回走。
“麻團!麻團!”看不到麻團,莊千落喊了好幾聲,奈何這個小東西,就是一點都沒有迴應。
莊千落惦記着家裡的血跡,也顧不得等麻團,就又趕緊往回跑。
反正麻團也不是第一次來東山,想來絕對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莊千落跑着跑着,突然就聽到身後傳來的狼羣聲,嚇得她雙腿一軟,差點就癱在地上。
“老天保佑!狼羣是發現了百合那個混蛋的屍體,而不是衝着我來的!老天保佑!佛祖保佑啊!”莊千落站起身,邊跑邊嘟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禱告有用,雖然耳邊不時還能傳來狼吠聲,她卻是一頭狼也沒發現。
又跑了一會兒,她才發現腳邊突然又跟過來一個小白毛球。
莊千落害怕後面的狼羣,根本顧不得停下腳步,只得小聲叨咕:“麻團,快跑啊!後面有狼,會吃人,會吃掉你的!”
麻團雖然四肢短小,卻是地地道道的狐狸,哪裡有跑不過莊千落的道理?
可它就是不緊不慢的跟在莊千落身邊,聞言輕輕哼了哼,像是在回答莊千落的話,也像是在警告那些潛伏着的野獸。
因爲它不會說話,所以它不會告訴莊千落,後面那些在啃百合屍體的狼羣,就是它引來的。
回到家,沖刷了屋子好多遍,終於是將血跡和味道通通散光了。
莊千落也趕緊洗澡,換衣服,燒衣服,一切準備妥當,剛打開門,就看到院子裡站着杜霽景,已經不知道等候了多久。
“進來吧!”莊千落語調很平靜,也是十分的坦然。
事到如今,就算莊千落再不想說,家裡的事兒,她也必須告訴杜霽景了!
之後的一個時辰時間,莊千落將家裡的所有事兒,包括千城覆的計劃,通通詳細的告知了杜霽景。
杜霽景越聽雙拳握的越緊,緊緊抿起薄薄的脣瓣兒,爲微顯稚嫩的容顏,添上一抹凌厲和內斂。
莊千落唯獨沒說的,只是百合昨夜對杜霽景做的齷齪事。
於是杜霽景就問她:“姐,你爲何會懷疑白河?”
莊千落將早就想好的藉口,脫口而出:“是因爲我發現,她女裡女氣的樣子,根本不像個男人。再加上他沒有喉結,以及還未完全掩蓋掉的胭脂氣,這才讓我懷疑起來。沒想到逼問的結果,還是上了她的當。好在你聰明!否則的話,咱家又要鬧得雞犬不寧了!”
杜霽景微微頷首,對莊千落說的話,向來是深信不疑的,這次也不例外。
“姐夫去做的事,真的有把握嗎?”杜霽景最擔心的,還是已經離開的千城覆。
上一次奸細的事件,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可是關鍵的時刻,還不是讓奚術塵跑了?
之後奚術塵的事業依舊順風順水,似乎根本一點都沒受到影響!
想打敗奚術塵,談何容易啊?
相反的,危險倒是多多,杜霽景怎能不擔心他呢?
莊千落抿了抿脣角,壓下不舒服的感覺,安撫他道:“奚術塵厲害,你姐夫更厲害!我們應該相信他!”
杜霽景本來還有一肚子話想說,可是看着莊千落紅的比白兔還要嚇人的眼睛,只能將所有話都咽回去,只是輕聲對她說道:“姐,明天我不走了!姐夫不在家,大哥又受了那麼大的刺激,家裡需要個男人。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晨來看你。”
莊千落聞言蹙眉,直接拉住他起身準備離開的手腕,憂心的勸道:“霽景,你的心思姐都明白。可是你要知道,清風書院,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最好的,能去那裡讀書,是多難得的機會?你不可以就這樣浪費!聽姐的話,明天早晨按時走!家裡的事兒,有姐和你姐夫呢!絕對不會被壞人算計了去的!”
杜霽景反握住莊千落的手,輕輕拍了拍,像個大人安撫孩子一般,看着她的眼睛,認真又堅定的回答:“姐,我還記得,當初你說過,送我去讀書,不是爲了讓我做大官光宗耀祖,而是爲了讓我明事理的。如今又爲何要爲那些虛幻的名利,置我於不義呢?”
見莊千落還想說什麼,杜霽景搶先說道:“姐,我之前說要考功名,是想保護早早離家的二哥。如今我說不想去讀書,是爲了保護更多我在乎的家人。我想如果二哥在,他也會支持我這樣做的。所以你別勸了!如今有我在,我一定會保護全家人的,你好好休息。別讓姐夫回來,看着心疼!”
說完,杜霽景擡手摸向莊千落烏黑的眼圈。
莊千落閉上眼睛,感受着弟弟的疼惜,想要出口的勸說,終是全數吞了回去。
是啊!
他們是一家人,她擔心他的前途,他又何嘗不擔心她的安危?
她想讓他走的安心,他更希望她留的踏實。
一切順其自然吧!
杜霽景出門後,莊千落就把門閂撂下,大夏天的還將所有窗戶都鎖死,這才抱着麻團窩回到牀上。
六月三伏天,沒有空調和風扇的房間,可想而知會悶成什麼樣。
奈何沒有千城覆在身邊,沒有影衛守着,莊千落是根本不敢開窗戶的。
懷裡的麻團已經睡着,毛茸茸的身子放鬆的展開着,這證明附近並沒有什麼威脅。
莊千落也知道這個道理,原本應該安心的睡了,可她就是覺得不踏實,偶爾培養出來的一點睡意,也敵不過心底的恐懼,翻來覆去的折磨着她,就是睡不着。
突然,她聽到外面傳來熟悉的讀書聲,那輕輕柔柔的語氣,並不像是在背誦。
此時天色已經接近黎明,外面又沒有燈火,杜霽景哪裡可能是在看書?分明就是在一片漆黑裡背書。
他爲什麼會這樣?
莊千落的脣角勾出一抹放鬆安慰的笑容,十分感激看透卻不道明的杜霽景,這種無聲的守護和陪伴。
杜霽景,真的長大了!
大到足夠包容,理解,守護,疼惜一個人。
而他方式,卻又和她心底的那個男人那麼想象,同樣的內斂深情!
耳畔不停傳來輕輕的背書聲,還沒一會兒的時間,莊千落總算睡了過去。
很難得的,這一覺,莊千落一點夢都沒做,也算是爲了她恢復了不少體力,以面對未來更大的挑戰。
她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太陽都已經走到了正屋,窗外聽不到杜霽景的聲音,似乎是早就走了。
就連原本在被子裡趴着的麻團,此刻都已經來回在地上蹦躂,明顯一副精力太過旺盛,想出去卻出不去的鬱悶樣子。
莊千落趕緊把房門打開,麻團就立刻跑了出去。
轉身洗簌完畢,她就想去杜風良的院子,看看那邊情況怎麼樣。
沒想到,她才走到一半,對面就迎上米嫂。
“小姐,老夫人醒了,正讓我找你過去呢!”莊千落一愣,這纔想起來,昨天晚上她刺百合的畫面,被莊母親眼看到,並且嚇暈過去了。
“我娘,才醒?”莊千落暗忖自己忙糊塗了,連這麼大的事兒,她都能忘記個乾乾淨淨。
好在莊母沒事兒,若不然的話,她一定會後悔死的。
“是啊!老夫人才醒,三少爺在房裡陪着她呢!”米嫂點點頭,輕聲回答。
莊千落微微頷首,轉身就朝莊母的院子走去。
沒想到才走了兩步,就聽到米嫂突然對她說道:“那個……小姐,老夫人的狀態不是很好,姑爺又不在家。不如我去請張大夫過來,給老夫人把把脈看看吧?”
莊千落聞言腳步一頓,微微思量一下後,搖頭道:“不用了!心病還須心藥醫,找誰來也是沒用的。你去準備午飯吧!另外給我娘準備一碗好消化營養的粥,晚一些時候送過去,勸她喝一些。”
之後邁步就走,也不告訴米嫂到底是什麼原因。
其實,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不是嗎?
莊母的房間猶如一片死灰,就連杜霽景在房間裡,也聽不到任何一絲聲響。
莊千落猶豫一下,還是邁步走了進去,看到莊母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事情大了!
莊母身體一直都不好,經常性的生病,今個兒這兒不舒服,明個兒那兒不舒服。
經過昨夜的一嚇一暈,此時的臉色絕對不能用人類的來形容了,病病懨懨中帶着幾分魂不附體,看到莊千落的眼睛,就像沒反應一般。
莊千落用力吞了一口口水,偏頭看向之前就到了的杜霽景。
杜霽景臉色同樣沉重,微微對她搖搖頭,意思是他來到這裡,莊母就是這樣的,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莊千落看懂了杜霽景的眼神,突然就想到,之前米嫂還說,莊母要她喊自己過來呢!
現在杜霽景也說,他來的時候,莊母就是這個表情。
也就是說,守着莊母醒來的人,是米嫂?
莊千落轉了轉慧黠的眸子,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直接坐到莊母的牀邊,剛伸手去抓莊母的手,原本一臉魂不附體的莊母,突然就一把甩開她的拉扯。
那力道大的,差點沒將莊千落從牀沿上甩下去。
杜霽景慌忙伸手去扶莊千落,而莊千落的全部視線,都放到突然暴走的莊母身上。
“娘……”莊千落的一聲輕喚還沒出口完全,那邊就被莊母給打斷。
“不要叫我娘!我沒有你這樣一個,心狠手辣殺人放火的女兒!”莊母聲音大的,簡直都達到了破音的程度,尖銳又狠戾的嗓音,幾乎要刺穿人的耳膜。
莊千落被她嚇得一個哆嗦,雙眸倒影着莊母怒氣衝衝起身的樣子。
“莊千落,你從前迷戀鎮上的公子,我可以縱容你!可是我萬萬沒想到,你連殺人放火的事兒,都做的出來啊!我這是遭了什麼孽?居然生下你這麼一個沒人性的女兒?你叫我還有什麼臉活着?還有什麼臉,去見你九泉之下的爹?我不活了!”
莊母越說越激動,雙手用力拍打着牀鋪不說,最後居然真的激動到,伸頭就要去撞柱子。
嚇得莊千落和杜霽景同時去攔着,而莊母的額頭就硬生生磕在莊千落的手背上。
那力道大到,肉撞到肉,都直接青紫一塊,可見莊母要死的心,已經達到了頂峰。
面對一心求死的莊母,莊千落真的是氣急了,一把抓住她的雙肩,憤怒的吼道:“既然你覺得我殺人是大逆不道,那你就去報官抓我啊!何苦在這裡要死要活,你這哪裡是自己想尋死?分明是想逼我死!”
如果換做平時,莊千落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說出如此刺激莊母的話。
可是如今莊家家裡家外亂成一團,莊千落已經夠心煩了!
可是偏偏莊母,卻是做出如此之事。
爲什麼就連只有十三歲的杜霽景,都知道相信她,保護她,可是偏偏自己的親孃,除了要死要活就幫不上一點忙呢?
莊母被莊千落吼得一愣,反應過來之後,卻是一巴掌又一巴掌,直接打到她的臉上。
“逼你死?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哪裡捨得你死?我寧願我死,也不想你死!可是如今,你做出這等殺人放火的事兒,就算我能給你頂罪,也不能保證你安然無恙。你居然還說我逼你死?我打你個白眼狼!”
莊母也是憋急了,這會兒又擔心莊千落的安危,總之所有人的理智都處在隨時崩碎的邊緣,行爲都太過偏激了!
杜霽景見狀趕緊拉住莊母,奈何之前那幾巴掌下去,莊千落的雙頰也已經紅腫一片。
到底火辣辣的有多疼,莊千落現在已經感覺不到,她只是定定的看着莊母,一個字都不想再解釋。
“娘!姐姐也是無可奈何,纔會這樣做的。而且殺白河的人是我,不是姐姐。你要打要罵衝我!”杜霽景攔着莊母,急匆匆的道出事實。
奈何現在的莊母,根本聽不進去任何人的話。
她只是一臉失望的盯着莊千落,又是怨恨又是後悔的眼神,深深刺痛了莊千落的神經。
“你看看!霽景才只有十三歲,就知道袒護你這個做姐姐犯下的錯事!你到底有什麼臉,還不好好思過悔改?趁着事情沒鬧大,你趕緊去自首吧!免得到時候官老爺派人來抓你,最後落得人頭落地的下場!”
莊母突然冒出這樣一番話,絕對讓姐弟倆都想不到。
莊千落定定的望着,一臉絕然的莊母,突然意識到,如果有人來問,第一個出賣她的人,絕對就是莊母。
所以,她淒涼一笑,望着莊母,輕聲又可悲的問道:“娘,你就那麼巴不得我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