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妖蛾子
主人家還沒吃完飯,司南就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告辭離去,再在這裡坐下去他懷疑自己好不容易養回來的胃又會變得千瘡百孔。這麼一想,司南果斷地站了起來,開口便想要告辭,自身並不是紈絝,這些禮貌還是有的。
不料這頭剛站起來,老爺子也站了起來,手裡端着一杯酒。
“不知司公子能否喝酒,老頭子正打算敬司公子一杯呢!”老爺子笑得一臉慈祥和藹,那樣子就像是在看着什麼值得驕傲的子孫一般。
旁邊顧大江笑眯眯地遞過來一碗酒,滿滿當當的一碗。
司南就斯巴達了,眼角一個勁地抽抽着。
這裡輩份最高的一個都敬自己酒了,要是自己就這麼走掉,何止是沒有禮貌,簡直就是打人家臉一副紈絝的做法,司南不得不猶豫了。
不過大富大貴可不猶豫:“老爺子且慢,我家公子胃淺,不能飲酒。不過這也不能掃了老爺子的興不是,我這就替我家公子回老爺子一杯。”說着大富端起顧大江遞過來那碗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後還把碗扣了一下,示意自己已經喝完了。
這心裡頭卻直吐槽,哎瑪呀,這酒是摻了多少水吶!
本來就不是什麼好酒,還摻了水,還真不是人喝的!
比之大富的痛快,老爺子卻是僵在了原地,端着酒半天也沒有喝上一口。
你道老爺子爲啥不喝?還不是因爲喝酒的人是大富嘛!
人家本意是想跟司南喝酒的,半路卻殺出來個奴才,這要是喝了就是跟奴才一塊喝酒,身份也跟奴才差不多平起平坐。可這要不喝嘛,似乎也不太對勁,打兒還得看主人呢!況且人家這還有理由,胃不好不能喝酒,奴才代喝有什麼不對?你這要是不喝,那就是看不起人家奴才,也表示看不起人家公子。
這酒還沒喝進水,老爺子就也覺得胃疼了。
“喝呀,咋地不喝了!”大富嘎巴嘴,裝作一副回味的樣子。
“喝,喝,呵呵!”老爺子笑得僵硬,無比心塞地將那碗酒灌進肚子裡,饒是一直都挺惦記這點酒,這會喝進肚子裡也不是滋味。
大富又大大咧咧地撿起自家公子的筷子,跟前菜盤子敲了幾下。嚷嚷道:“吃飯吃飯,都愣着幹啥?我家公子胃淺,吃兩口就飽了。這會吃飽着呢,你們不用客氣,儘管自個吃自個的。瞧瞧這孩子,吃得多香吶,你們也要多吃點!”
天知道大富說的那孩子就是財哥兒,就說話的那功夫就伸出爪子把原本放在司南碗裡的那塊雞胸脯子肉給逮了過去,還以爲沒人看到呢。被大富那麼一說,財哥兒忙低下頭,一副掩耳盜鈴的樣子,以爲別人都沒看見。
老爺子再次僵住,額間青筋直冒,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這孩子。
丟人,簡直就丟人丟到家了。
再看桌面上的菜,老爺子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不過喝了一碗酒的功夫,這一桌子菜就基本上只剩下菜湯,連白菜都被差不多被撈得乾淨。
老爺子本意是想讓這三個孫子在司南面前露露面,要是能與之交好,日後也能有個好的前程,可惜這三個孫子都不爭氣,上桌以後連話都不說,就光顧着一個勁地吃食,整得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似的,兩小孫子還差點沒打起來。
本來顧來金年紀大些,也懂不少事,剛開始的時候也是規規矩矩的。
可不耐煩兩個弟弟不規矩啊!眼瞅着這過年才能吃到的肉一陣子功夫就被消滅了一半,顧來金哪裡還坐得住,夾菜的速度也變快了放多,到最後更是加入了搶菜的行列。況且別說是他了,就是他爹顧大江也是吃得滿嘴是油的,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兒子,顧來金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合適的藉口。
眼見着不到一會的功夫,這一桌子菜就被消滅了個乾淨,老爺子有心想讓廚房再上來點菜,可見人家司公子已經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想了想還是沒再張這個嘴,瞥了一眼顧大海與顧大湖兩個,有些責怪他們兩個當長輩的也不看着點這三個小輩,在客人面前丟了臉。
顧大湖與顧大海那是躺着中槍,天知道他們筷子都不曾動過三次,而這三個小輩子就坐在對面,並且還是坐在人家司公子旁邊,這咋管?
老爺子本是先緊着三個孫子,誰知道會出了這岔子。
這下連提借馬的事情都不好意思提了,可這費了好大週摺主要就是爲了借馬,老爺子哪肯放過這個機會,朝顧大海丟了一個眼神過去,讓顧大海好生提起這事。反正這飯是請過了,不管你吃沒吃也算是承了這情,借馬的事情應該好說纔是。
顧大海就苦逼了,恨不得此刻鑽到桌底下去讓人看不見纔好,果然媳婦說得沒錯,這事還沒完,這不好的事都推到自個身上來了。
正猶豫着怎麼開口呢,顧二丫拎着個水壺拿着個碗扭着腰邁着細步回來了,剛進堂屋就嬌聲嬌氣地口申口今了一聲:“司公子,奴家回來了,這就給你倒水。”說話間就基本上走到了跟前,然後慢悠悠地倒起水來。
別人沒注意到,顧大海這個一直在富人家做工習慣察言觀色的人可注意到,主家公子聽到顧二丫的聲音時,非常時顯地抖了一下,那樣子就跟遇到了什麼洪水猛獸一樣,絕逼不是歡喜的表現,顧大海的臉色就變得不好看起來了。
主家公子那匹馬雖然用來拉車,會看馬的人都知道這馬是匹良馬,比起普通把還要珍貴一些。別的不說,單說這馬用的糧草,也絕不比這人吃的賴啊!借馬這事讓人顧大海如何開口?顧大海憋了半天也沒法去張這口。
“公子喝水,這水可是剛燒開的,可甜了!”顧二丫捏着嗓子說話,可畢竟沒有習慣這樣子說話,聲音聽起來怪怪的。跟人家那些真正的大家閨秀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一個地,簡直就是沒法比較。
大貴瞪着眼睛將水半接半搶了過來,喝了一大口以後吧唧了下嘴,略爲認真地說道:“哪裡甜了?一點都不甜,還有一股土腥味!”
顧二丫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憤怒:“你這奴才咋這樣,我這是給你們家公子倒的水又不是給你倒的,你有資格喝嗎你?還說我們家的水不好喝,長了一副豬樣卻是奴才的命,就該喝……”後面的話被老爺子瞪了回去,也幸好沒有說出來,否則就更顯粗俗了。
老爺子心裡頭那個氣啊,剛自個還跟人家奴才喝酒來着……這二丫就是個上不得檯面的,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二丫是一點都不懂啊。
顧二丫臉色也不好,不過還是忍了下來,將碗奪了回來,又倒上一碗水,堆着笑容遞到司南跟前,還是要司南喝水。
隨着顧二丫笑得一顫了顫的,臉上那層粉也一顫一顫的往碗裡頭掉着,司南看着那碗水就猶如看到了砒霜。一個人又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去喝砒霜?司南還不嫌自己活得太長,正努力着想要活得更長一些呢,自然不會去接那碗水。
況且這碗還是大貴用過的,有見過主子跟奴才用同一個碗的嗎?
“好了,本公子出來也久了,該回去了。”司南避過那碗水又一次站了起來,打算饒過顧二丫那肥碩的身體回到隔壁去。
顧二丫一見司南要走,頓時急了起來,伸出肥爪子一把抓住司南的衣袖:“司公子怎麼這麼快就走,再坐坐,再坐坐嘛!家中有好水好酒的,我那幾個兄弟也跟公子年齡相仿,肯定有說不完的話題,何必急着走呢。”
一旁默不作聲的顧大湖擡起頭,疑惑地看着顧二丫,心道這番話是誰教的?依往常說來,這顧二丫絕不可能說出這麼一番話,除非背後有人教。
爲了巴上人家公子,還真是無所不用啊。
不管這些顧大湖都不管,反正要真的巴上了自己也能得好處,巴不上的話自己也不虧,好奇歸好奇,顧大湖還是不吭聲。
可顧大湖不吭聲,一旁的顧大海卻不能不吭聲,在老爺子多次瞪視下,顧大海不得不湊了上去,在大富耳邊低聲說道:“這……大富哥兒,你能不能跟公子說說,我們家老爺子的意思是借公子的馬一用,不知公子的意思……”
大富兩眼一瞪,心道還真是好打算,用這麼一桌不是人吃的玩意就想把自家公子的良馬借去一用,這算盤打得還真是噼啪直響啊!
況且自家公子還餓着肚子呢!
想到自家公子回到隔壁以後又要受到那非人的虐待,大富都替自家公子覺得痛苦,雖然比起待在這裡,大富覺得還是隔壁比較人道一些。
“這事我拿不了主意,你得問公子去!”大富白眼一翻,不打算管這茬。
顧大海就苦了臉,這事自己一個打雜的哪好跟公子去做,隨便一想就知道公子至所以到這裡來坐車根本就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而是因爲心有好奇。
“大富哥兒就幫個忙唄!”想了想,顧大海還是去求大富。
大富瞥了顧大海一眼,有些不耐煩地說道:“看在你是那黑婦的二伯的份上,我勉強幫你一次好了,不過公子答不答應,就不是我能決定的了。”
顧大海連連道謝一副低聲下氣的樣子,讓大富看着心裡頭終於是舒坦了一點。
而司南見大富與顧大海在竊竊私語,卻不來幫自己弄開這隻肥豬,司南眼底就幽深了起來,也不去掙脫,就這麼死死地盯着大富看。
剛有些舒坦的大富立馬心中一寒,趕緊朝自家公子看了過去。
這一看,大富寒毛都立了起來!
“去去去,你這肥妞兒是在做甚,趕緊鬆開我家公子!”大富幽怨了,這死肥妞難道不知道公子有潔癖,最討厭被人碰到嗎?況且公子還這麼討厭你,你難道就不知道什麼叫不作就不會死嗎?得罪了公子,你死定了!
啪!
顧二丫爪子被用力拍了一下,一下子就紅了起來,而顧二丫見又是那奴才壞了自己的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撲上去就要打大富:“你這狗奴才就是欠收拾,你家公子都不說些什麼,說不定還……哼,換作我是你們家公子,像你這樣的奴才就該亂棍打死,再不濟也不能要了,直接發賣掉!”
要比胖,大富也不比二丫瘦多少,況且大富還是個男的,不管是身量還是體重都比二丫要高上一大截。肥碩的身子一擠,立馬就將撲上來的二丫給擠後退了去,使得二丫一個沒倒退好,‘咚’地一聲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
乾燥的泥地板被轟起一陣塵土,站着的人還好,坐在地上的二丫被嗆了鼻子,連打了幾個噴嚏,一筒鼻涕飛了出來,上面還沾了劣質胭脂粉。
好惡心!連大富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行,行了,我家公子吃藥的時間到了,就不多坐了。”大貴趕緊扶起自家公子往外面走,見到老爺子似乎要開口留人,大貴又道:“多謝老爺子的款待,只是我家公子身體不太好,還望老爺子見諒。先回去了,莫送,莫送啊!”
“別走,不要走!”顧二丫從地上迅速爬了起來。
大富震精了,趕緊護住自家公子,不讓顧二丫靠近。
左右也靠不近人家美公子,顧二丫就憤怒地撒起潑來,哪裡還記得啥叫矜持細聲細氣什麼的啊!張口就罵了起來:“你這該死的奴才好生討厭,快點給我滾開,別妨礙我跟司公子嘮嗑。就你這樣的,等我當了你們的女主人,非得一個個把你們打死發賣不可。還不讓開,狗奴才……”
大富哪裡受過這等鳥氣,雖然自己是個下人,但因着司家的原因,自個走到哪裡不都是讓人巴結的對像。哪跟這個鄉下胖妞似的,左一個奴才,右一個狗奴才,都不把他們當人看不說,還想把他們打死發賣。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的樣子看看。
眼見着自家公子已經出了門,大富狠狠地吐了一把口水,狠聲道:“我呸,就你這樣的,我家公子要是能看上你,我把腦袋砍了給你當尿壺用!”說完大富頭也不回地跟上自家公子走了,邊走邊拍着衣服,像遇着什麼晦氣的東西一樣。
顧二丫被大富這麼一番話說得惱羞了,渾身一顫一顫的,在心裡頭暗暗發誓,等她嫁給那美公子,這等奴才一定要打個半死然後發賣了。要說顧二丫爲什麼會懂這些,自然是有人告訴她,只是誰人告訴她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儘管心裡頭還是很氣憤,顧二丫還是沒半點猶豫又追了上去。
“你們還愣着幹啥?還不趕緊給我把這丟人現眼的東西給拉回來?”老爺子終於發了話,衝着廚房那邊怒喝一聲。
李氏與柳氏只當沒有聽到,而陳氏心裡頭還正給顧二丫加油呢,哪裡樂意去把人拉回來了。陳氏剛見到顧二丫拉住司南的袖子,而司南又沒有什麼反應,就以爲人家司南對顧二丫有興趣呢,至少是有些好感的,想讓兩人趁熱打鐵呢。
於是乎陳氏磨磨蹭蹭地,走得比顧二丫慢多了,半天也沒挪到門口。
老爺子看得來氣,一甩袖子直接回了屋子,也不管這些破事了。
那頭顧二丫已經追了上去,急急忙忙中直接一把撲向司南。
司南直覺身後陰風陣陣,忙扯了一把身旁的大貴,雖然沒能將大貴扯動,但好歹把自己給扯動了,整個人很是不穩地站在大貴的身前,搖搖晃晃間努力往危險處一看,那張漂亮的臉立馬就黑了下來,沉得快要滴水。
這大富該死了,這點事情都辦不好!
大富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特別想要罵人或者直接擼袖子揍人,這肥妞咋就這麼孟浪,一聲不吭就往男人身上撲,這像話麼……
你要是撲的別人就算了,可你撲的可是人家嬌貴無比的公子。
撲咚!一聲重物倒地聲。
大富暗自慶幸這肥妞沒有撲中公子,反倒自己踢了個石頭把自己絆倒了。
司南深呼一口氣,黑着臉對大富道:“你們倆給本公子聽着,本公子不想再看到這個比野豬還要難看的怪東西,若是讓她再出現在本公子面前,本公子就將她賞給你們倆,當你們倆的共妻,這輩子別想再納妾!”
娶妻不怕,大不了娶回家裡放着不動,娶共妻雖然有些丟人,但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娶了共妻還不能納妾。這肥妞兒還長得這麼醜,這不是要了他們的老命麼?大富大貴兩人對視了一眼,都震精了,渾身的肥肉都抖了抖。
“不要啊公子,奴才一定把她辦得妥妥的,再也不出現你面前。”
“實,實在不行,奴才就把她給咔嚓了,自己背了這殺人的罪名,絕不讓她再污公子眼睛,公子可不能讓我們倆娶共妻,這,這個太可怕了!”
“對對對,太可怕了!”
也不知道他們說的是共妻太可怕,還是說的顧二丫太可怕。
不過顧二丫倒是聽出來了,人家公子不待見自己,還躺在地上的顧二丫立馬就淚盈滿眶:“司公子,奴家就這麼不招公子待見嗎?想當初奴家初見司公子,那顆心便落在了司公子身上,司公子怎麼能如此對待奴家。”應該是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語氣吧?顧二丫此刻的神情可謂半真半假,倒是少了幾分造作。
這也是別人給她支的招兒,說是男人最看不得女人的眼淚,一看到女人哭就會忍不住心軟,而且還不能嚎啕大哭,必須是這種泫……泫什麼來着?反正就是要哭不哭的樣子。
這麼一副表情若是落在安氏的臉上,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憐惜,可是落在顧二丫這臉色,卻讓人感覺到驚悚。那兩道眼淚都把那張擦了劣質粉的臉衝出兩道印來,再加上顧二丫時不時擦一下,直接就成了個大花臉。
看着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嚇人。
撲哧!
至少站在牆頭上往外看的三丫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也因爲笑這一聲,把自己的行蹤給暴露了出來,見他們都看了過來,三丫面色有些訕訕地。
“那啥,我只是隨便看看,隨便看看而已,你們隨意,不用管我的!”
司南吸了吸鼻子,一臉感動地問道:“三丫,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三丫被司南這表情嚇了一跳,身子一個趔趄,腳底打了個滑,然後沒能站穩‘撲通’一聲掉了下去。
“哎呦!”
圍牆內顧盼兒愣愣地看着摔在地上的三丫,然後眉頭一橫:“別以爲你裝作沒站穩摔下來我就不會找你算賬!你個該死的臭丫頭,竟然敢站在我的藥鼎上,簡直就是膽肥了找抽呢!”眼瞅着好不容易洗乾淨了的藥鼎上又多了幾個腳印,顧盼兒哪能有好臉色。
三丫一臉訕訕地,誰讓這鼎擺在這牆角上咧,看着也挺結實的……
“那啥,我跟你說啊大姐,你是不知道!就住在你們家那個病公子,他腦子好像有問題,不會是你給他吃的藥不太好,把他的腦袋治出亂病來了吧?本來看着好好的一個人,咋就突然間對着誰都能哭喪着一張臉呢?真是嚇人!”三丫爲了不讓顧盼兒追究自個剛纔事,趕緊將看到的事情一股腦兒說了出來,並且說出了自己心裡頭的猜測。
而就在此時,牆那邊傳來一道略顯虛弱的叫聲:“三丫,你沒事吧?”
三丫渾身一抖,指着牆對顧盼兒道:“大姐你聽,這人真不對勁!”
顧盼兒不以爲然:“這人要對勁的話,能一直賴在這不走?”
三丫想想也是,這個長得好看的貴公子可能真的有什麼毛病,要不然大姐這麼兇他他不可能還留下來,至少腦子是不太正常的。
“我懂了!”三丫腳趾頭摳了摳地板,似乎又想到什麼事情一般,然後輕走輕腳地朝院門口走去。
身後顧盼兒陰惻惻地說了一句:“你想去哪?”
三丫頓住,扭頭訕道:“娘說要把稻種泡上,我回去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忙的!”
“把我的藥鼎踩髒了就想走?我說過讓你走了嗎?”
“……”
三丫腳趾頭再次狠狠一摳,低着腦袋走了回來:“大姐,我去舀水洗洗。”
顧盼兒斜了三丫一眼,轉身朝自己曬着的藥走去。
一堆藥材前,小相公正死死盯着這些藥材看,一樣一樣地認真地看着,一副要將這些藥材狠狠記在腦子裡的樣子。這種認真的行爲讓顧盼兒覺得小相公一定是對藥材感興趣,說不定還想要學醫。
正想要開口說點啥,小相公就道:“這些藥材值錢不?”
顧盼兒頓時就滯了滯,又覺得自己猜測到了不好的東西,又打心底下不願承認小相公這是看到銀子了,便自顧自地說道:“你要是想認藥材的話,我可以教你!想學醫的話,田大夫估計會是個好先生,你可以……”
“學醫不是我的目標,我只想知道這些藥材值不值錢。”顧清突然想起那幾顆長得跟蘑菇似的東西,比起這些藥材,甚至於人蔘靈芝什麼的,這瘋婆娘似乎更加珍重那樣東西,心想那會不會是什麼絕世好藥。
最重要的是,那能值多少銀子。
光算着人蔘靈芝,顧清就覺得自家已經很有錢了,要是那幾顆長得跟蘑菇似的也值很多銀子,那這個家就真的不窮了。
不過這似乎都沒自己什麼事,因爲這都是媳婦賺來的。
想到這顧清不由得幽怨起來,就連自己藏得緊緊的那三百多兩銀子也是這瘋婆娘賺錢的,可饒是這樣,比起這瘋婆娘手上的東西,顧清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那三百兩銀子根本不值得一提,讓人鬱悶得想吐血。
顧盼兒道:“這就不太清楚,應該不算多珍貴,只不過需要用到就採了回來。有些比較罕見的也值幾個錢,比如這冬蟲草就不便宜,雖然比不上人蔘,但就這麼一兩也要好幾兩銀子,還有這個……”
顧清越聽眼睛就瞪得越大,覺得自己掉進了銀子窩裡,要被砸死了。
然而幸福來得太快,顧清卻有了一種頹敗之感,媳婦太能幹自個壓力好大。媳婦不都是娶回來養的咩?爲何到了自己這裡就變了呢?
前不久還打算去接抄書的活呢,現在哪好意思去提這事。
要真提出來,這瘋婆娘肯定會說他‘有病,得治’。
“你下次採藥的時候把我也帶上,我幫你採!”顧清咬牙說道。
顧盼兒卻是不樂意帶小相公去的,因爲她嫌小相公武力值太低,遇到事情還得礙手礙腳的,可見小相公一臉自我唾棄的樣子,不知爲何心就軟了下來,道:“行,要是去不那麼遠的地方就把你帶上。不過你還是得好好養養這身子,要不然你的腳程可跟不上我的,到時候一個不小心把你弄丟到山裡頭,就不好玩了。”
顧清瞥了顧盼兒一眼:敢把我弄丟了,回過頭來非咬死你不可!
而顧盼兒說的養養身子,自然是少不了用上這些藥材,光想着顧清就覺得肉痛得不行。可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爲了日後能採到更多的藥材,顧清決定咬牙拼了,一定要把身子養好。再不然,有個好身子讀書也不會覺得太累,對自己有莫大的好處……
一個勁地規勸自己好久,才勉勉強強地說服了自己。
養,好好養!
不過顧清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這藥材用些次的就行,好的留着賣錢多好。”
顧盼兒瞥了小相公一眼,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而小相公顧清則當顧盼兒同意了。自我安慰之下,也不那麼的肉痛了,似乎也能接受了。
司南搖搖晃晃地‘逃難’回來,看到如此和諧的一幕簡直就想戳自己的雙眼,鬼才會覺得這一大一小,一白一黑,一醜一秀……蹲在一起會覺得和諧,誰要敢親口說出來,他親自去掌嘴!
要司南來說,這倆人純粹腦子長歪了,都不正常!
餘光瞥見三丫正拎着水桶向藥鼎走去,司南如死人一般的臉色立馬就活生活色起來,露出一抹漂亮無瑕疵的笑容向三丫走了過去:“三丫,這水桶重不?要不要我來幫你提?”
三丫擡頭瞥了司南一眼,心道這人果然有病,而且病得不輕。
見三丫不理人,司南再接再厲:“要不然我跟你一起提?”
三丫就不耐煩了,瞪了司南一眼:“想幫忙,等啥時候你自己能站穩再說吧!看你弱的,我大姐說得沒錯,你就一病嬌,不正常!”
那黑婦又說自己壞話了?司南幽怨地瞥了那邊一眼。
“你們倆還傻站着幹嘛?沒看到三丫正在提水嗎?長得跟豬似的那麼壯,不會連桶水也提不起吧?趕緊幫忙去,順便把活也一起幹了!”司南不知三丫要幹什麼活,不過相信只要大富大貴把水桶接了,三丫就一定會說出來。
三丫卻推遲了,一本正經:“算了吧,自個的事情還是自個來做的好,你們倆還是好好照顧你們倆的病嬌公子,省得他一個站不穩栽了。”
明明就是略帶諷刺的話,聽在司南的耳朵裡卻成了:你們家公子身體不好,你們還是先緊着照顧你們家公子,莫讓你們家公子受累了。
頓時又滿心的感動,覺得三丫真的是個好姑娘!
“我沒事,讓大貴去幫你!”司南讓大富扶着自己,讓出了大貴。
三丫瞥了一眼司南,也懶得再說些什麼,反正有人幫自己是件好事。瞅了瞅大貴的粗胳膊粗腿,又瞧了瞧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三丫將桶放了下來,很乾脆地指使起大貴幹活來。
一會兒後,三丫恍然:怪不得奶那麼喜歡指使人,原來這感覺真爽!
媳婦熬成婆得多少年?三丫掰着手指頭算了算,頓時就泄了氣,這還得等上好幾十年呢!更別說自己現在還沒嫁人,還是先別惦記的好。
這邊屋消停了下來,隔壁卻不消停了。
顧二丫自被司南‘拋棄’以後就一直嚎啕大哭,認爲都是那兩個狗奴才的原因,自己的司公子纔會生自己的氣,從而不待見自己。甚至替司南打抱不平,認爲司南養了兩個刁奴,就該狠狠地打殺了。
哭着哭着又怨氣隔壁這家來,認爲要不是因爲顧盼兒,人家司公子就住到了自己家,那自己就是先近樓臺先得月,說不定早已跟人家司公子成了好事。
顧二丫覺得自己一顆心都落在了司南身上,然後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陳氏也一個勁地在罵大富大貴這兩個奴才不是東西,之前明明就看到自家姑娘跟那司公子拉到了一塊,要不是這兩奴才多事將倆人分開,說不定這會感情得多好,弄不好都開始談婚論嫁了。
想起人家公子那家產,陳氏就眼熱得不行,恨不得立馬把顧二丫打包送去。
哪怕只是當個小妾也是可以的!
相比起大房的,周氏也鱉了一肚子氣,正沒地兒發泄呢。這雞也宰了,豬肉也買了,還讓老四到河裡撈了兩條魚。累死累地整了一桌子菜竟然是便宜了老大家那幾個爺們,人家公子是半口也沒吃,還不如當初啥都不做呢!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麼沒了,周氏肉疼得不得了。
“要我說就該直接說請那公子來喝茶,好歹咱家還是有些茶葉的,白瞎了這麼一大桌子菜!”周氏怒目橫瞪,忙了一個上午,自己連一口肉湯都沒撈着來吃,這纔是讓周氏最爲憤怒的。
雖然周氏所謂的忙,是指使媳婦們幹活,可那也很忙不是?
老爺子也沒吃飽,不過好歹每樣菜都吃了一點,也算是嘗過味道了,倒沒有多在意,倒是擔心道:“老二跟那奴才提了借馬的事,不知道那奴才跟司公子說了沒有,這馬要是借不到的話,今年這莊稼說不定就得耽擱了。”
“耽擱啥,司公子要是不借馬咱就不用活了?明個兒要是借不來馬,大房的這幾個就通通給老孃下田去。二房四房的也不能歇着,除了倆要帶孩子的,誰也別想躲懶!”周氏有些不捨顧大湖去請假,畢竟那雜貨店的老闆可不是個好對付的,這一請假不定得扣多少錢。
可這田裡的話要是幹不利索,就會影響今年的收成,到時候還要不要吃飯了。
老爺子掂量了一下稻種,聽到老妻這麼一說,也不替那三個孫子說話。
“要是馬借來了,就省事多了!”老爺子不捨地將稻種放下,想了想又說道:“今個兒要是老二直接跟司公子說的話,說不定這事就成了。可也不知老二咋想的,竟然跟個奴才商量去。”
周氏立馬就噴道:“你也是的,幹啥讓老二去說這事。往年忙起來時候啥時候見過老二回來,他就回來這麼一趟你就指望上他了,也不瞧瞧他這心裡頭有沒有這個家。他這是在外頭待了這些年,心野了,哪裡還管咱倆老東西的死活。”
老爺子道:“你說話忒難聽。”
周氏不樂意了,頂聲道:“難道我這老婆子說錯了?老二這兩口子要不是要跟着伺候司公子,哪能這個時候回來。人家這心裡頭主家公子可比咱這倆當爹孃的重要,說不好就專替人家公子着想,故意找的奴才說話呢!”
“這……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老爺子開始沉思起來。
明明就很有道理!周氏翻了個白眼,就開始陰惻惻地盯着二房方向看着,眼神中充滿了怨恨,似乎跟那裡有人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良久老爺子嘆了口氣:“這也不能怪老二不上心啊,畢竟……唉!”
周氏自是知道老爺子在想啥,立馬回道:“哪有兒女跟爹孃有隔夜仇的,那李氏肯定沒少在老二耳邊吹耳邊風,這媳婦一看就是個陰毒的!”
老爺子皺眉不說話,打了個呵欠,便想要睡個午覺。
周氏不滿地嘀咕:“這田裡的事還沒算好咋辦咧,你還有心思睡覺。”
老爺子翻了個身,面朝裡面背對着周氏,嘴裡頭嚷了一句:“要讓你去鋤上半天的水田,我看你能不能睡得着。”畢竟年紀大了,雖然今天干的活不多,老爺子還是感覺到累,不一會兒就睡着了過去。
而周氏也不吱聲了,連家裡的活她都不幹,更甭說田裡的活了。
沒人嘮嗑,閒下來的周氏又想起早上的時候受的氣,轉眼又盯上了三房之前住的屋子,盯了有那麼一會兒後,周氏就從炕上爬了下來,穿好鞋子就‘蹬蹬蹬’地往大房奔了過去。
雖然周氏有些看不上陳氏這大兒媳婦,可用起來的時候周氏還是覺得大兒媳婦比較順手,其餘媳婦再是勤快也不合她的心意。
“躲在裡頭哭啥哭,趕緊給老孃滾出來!”周氏扯着嗓子叫了起來。
陳氏一聽是周氏來了,哪裡還顧得上給二丫擦淚,趕緊去把門給打開了,然後一臉諂媚地問道:“娘咋過來了?找……找媳婦有啥事?”
周氏朝裡頭瞄了一眼,問道:“金哥兒跟銀哥兒呢?”
陳氏不知周氏打了什麼算盤,顫顫巍巍地說道:“這不娥姐兒有點發燒,金哥兒倆口子帶着孩子到鎮上找大夫去了。銀哥兒倒是沒事,正在屋裡歇午覺呢!財哥兒也在。娘這是找他們有事?”
周氏道:“沒事我能來這?”
陳氏一聽,心裡頭更是忐忑不安,不知自己哪裡又惹了這老太婆不痛快了。
“行了,別用這副臉相看着我,趕緊把銀哥兒還有財哥兒叫醒,我找他們有事,趁着這會到老三那邊一趟。”周氏不耐煩地揮揮手,一副不樂意多說的樣子。
可陳氏就是明白了周氏的意思,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趕緊道:“好咧,娘,你先坐着等會,我這就去把他們哥倆叫醒。這大好的天氣,睡啥覺啊不是?這分家好幾天了,咱也沒到老三那裡去過一趟,該去瞧瞧了。”
周氏不耐煩地擰着眉,就差開口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