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雖是野遊,但午飯還是相當豐盛的。
雖然不是魚就是蝦。
可茴香丁香用特地從家裡背來的砂鍋和簡單的鹹鹽、生薑、胡椒麪等佐料煮了一大鍋雜魚湯。
蓮花蕩的水加上蓮花蕩的魚,又把小小子們撈到的籽蝦也丟了進去。
再配上一大清早秦老孃特地給他們烙的烙餅,火上略烤一下,配着鮮美的魚湯一起吃,好吃的叫人吞舌頭。
秦連豹和陳師傅則領着小小子們圍着火堆烤了一溜魚,簡單撒上鹹鹽,已是美味無比。
玩了一上午,別說在水裡摸爬滾打了半晌的小小子們了,就是小丫頭們都已飢腸轆轆的了。
吃飯的禮儀雖早已形成了習慣,可頻率卻比以往都要來的快。
吃過午飯,一道收拾好鍋碗,徹底熄滅火堆,小小子們又迫不及待的下了水。
丁香也想下水,可她忘了帶上替換的衣裳了,只好蔫頭耷腦的跟着茴香,帶着花椒香葉子周遭採挖能用的草藥。
可眼睛卻時不時地往水裡瞥,看看小小子們不知道哪裡弄來一根隔年的老竹子,把中間竹節打通後,就扛着竹子下了水。
知道他們這是想找魚洞呢,忙跑了過來,果然就見四堂哥摸摸索索地把竹子插進了水裡,對着竹竿一陣吹氣兒,又把耳朵貼在竹竿上聽。
或許是沒聽到出魚的聲音,又換了個魚洞。
這樣反覆兩回,丁香已是氣的跳起來了:“笨死了,找個魚洞都要這樣久,我用手摸就摸到了……”
嚷的那邊山腳下的花椒幾個都聽到了。
香葉聽着嘿嘿地笑,不過笑過之後,還是集中注意力跟着茴香分辨草藥。
花椒卻是心神不寧,眼睛不住地往山腰上張望。
花椒知道流民。
通常約定俗成的,不堪賦役負擔、無法生活只得拋棄田地家宅、被迫逃亡的叫逃戶,因着天災*、災傷乏食遠徙他所的才被稱爲流民。
可不管是逃戶也好,流民也罷,這些雪泥鴻爪、身世飄蓬的老百姓同尋常民戶最大的不同就是沒有戶籍、不爲朝廷納稅當差,就不能算作治下之民。
見不得天日,在這大山裡到底要靠什麼生活。
想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藝麻種箐、造紙製菇、析薪燒炭、採藥放蜂、打魚捏雀……或許吃不飽,卻也餓不死。
可如果還有像她這樣大、相比而言免疫力較成人更低的孩子的話,花椒不敢想象。
……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的工夫已是日頭西斜。
四堂哥幾個雖還未玩夠,可到底還算聽話,聽到招呼,眼看着小叔和幾個哥哥毫不留戀的游上岸去,也紛紛跟了上來,爬上岸開始穿衣裳。
茴香丁香和香葉都在忙前忙後的替他們收拾,只有陳師傅轉身看了眼那廂山腳下的秦連豹和花椒。
秦連豹還在擺弄着花椒的釣竿兒。
打量了番周遭的環境,索性將釣竿兒架在山腳下的一棵桃樹上。
又把花椒摟在懷裡的一大一小的兩個荷葉包掛在了釣竿上。
看着盪盪悠悠、互相打着招呼的荷葉包,花椒抿着小嘴略一思量,還是由秦連豹抱着,把釣竿上的香囊解了下來。
這香囊是羅氏今兒一早特地翻出來給她佩上的,裡頭裝着硃砂、雄黃、香藥,是專門用來驅蟲的。
可不但能驅蟲,也能傷人,要是誤食了,可是要出事兒的。
攥緊香囊,花椒心下鬆了一口氣,臉上這纔有了些許的笑意。
秦連豹就摸了摸花椒曬了一天略有些發紅的小臉:“好了,這樣顯眼,他們肯定會瞧見的,咱們也該回家了。”
花椒小胖胳膊圈着秦連豹的脖子,不住地點頭。
秦連豹笑了笑,抱着花椒快步往草灘去。
花椒轉過頭來,趴在秦連豹的肩膀上,眼睛卻仍舊盯在那兩個親親熱熱靠在一起的荷葉包上。
這是花椒忙活了一個下午的結果。
突然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做些什麼。
飛奔到岸邊,請正在草灘上翻着小螃蟹的秦連鳳幫自己摘來荷葉和蘆葉。
把荷葉晾乾,將從茴香那裡討來的火摺子和用剩的佐料包用荷葉裹了起來,又用蘆葉繫好。
火摺子還罷了,剩下的佐料雖已不多,鹹鹽卻也剩了一些。
又把中午剩下的八、九張白麪烙餅和荷包裡的綠豆糕、涼果都裹了起來。
秦老孃做的烙餅薄厚正好、內酥外軟還層次分明,一張烙餅差不多二兩重。
小小子們平日裡光是烙餅就能吃上三四張,所以秦老孃一口氣給他們帶了三十多張烙餅,就怕餓着他們。
只今兒眼睛都盯在烤魚上了,倒是烙餅吃的不多
而香葉眼見花椒抱着茴香的腰要這要那的,雖不知道花椒要做什麼,可看着花椒把荷包裡還未動過的綠豆糕和涼果都倒了出來,偏了偏腦袋,也把自己的零嘴貢獻了出來。
花椒就笑着香了她一口。
把烙餅零嘴嚴嚴實實地裹了起來。
爲着荷葉包能裹的好看些,花椒反覆試驗了無數次,求着秦連鳳摘了好幾回的荷葉。
兩個正方形的荷葉包裹好後,花椒才抱去給秦連豹看,哀求着秦連豹幫她把這兩個荷葉包連同釣竿兒擺在顯眼的位置。
雖說在秦家人看來,釣竿兒的製作並不繁難。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更何況別說幹芨芨草了,就是鹹鹽也算是稀罕東西。
秦連豹雖詫異,卻沒有阻止花椒的善意。
可就連花椒都不知道,待他們的身影聲音消失在蓮花蕩畔後,有個小小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核桃樹上一躍而下,一個前滾翻,已經順勢站了起來。
在當地站了片刻,才赤着雙腳悄然無聲地徑直走到桃樹旁,微微仰起腦袋,看着荷葉包卻沒有動作。
腦海裡反覆回憶着那個肉呼呼的小丫頭抱着看着荷葉包的模樣,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解下荷葉包,把釣竿兒抽出來。
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大荷葉包,坐在當地,手指翻飛,慢慢解開交叉纏繞了一層又一層的蘆葉,一摞黃燦燦的烙餅出現在眼前。
時間好像瞬間停止了一樣,只電光火石之間,又迅速快進了起來,一雙細長乾瘦的小手三兩下包起荷葉包,緊緊捧在懷裡,又揣上那個小的,握着釣竿拔腿就跑。
跑到半路上忽的反應過來,猛地轉身撲通跪下,在揚塵中朝着東邊磕了重重三個響頭,再起來時還未站穩,手在地上撐了一把,就跌跌撞撞往山上跑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