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明珠，快來看，來了。”顧采薇站在窗前，大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扭頭對明珠說。
明珠也沒見過，戴上帷帽也走到窗前，被顧采薇一把把帷帽掀了：“下面亮上面暗，暗處的人即使仰頭看也看不清楚的。難得你大哥不在，鬆快鬆快，我就戴不得這東西。”
明珠調皮一笑，當真把帷帽放在一邊桌子上，和顧采薇頭拱着頭一起往外看。
所謂鐵樹銀花，就是來自於打鐵時候濺出火花而來的創意，表演藝人們用煉成的鐵水四處甩濺，鐵水遇冷迸濺四射，形成萬千火花，猶如枝繁葉茂的樹冠，因此被稱爲鐵樹銀花。沒有什麼深奧的道理，但是璀璨奪目，美得驚心動魄。
宋鐸再推門進來的時候，表演已經進入尾聲，顧采薇聽見開門聲回頭望他，臉上帶着興奮的紅暈，無數煙火點亮了她的水眸，眉眼之間俱是歡喜。
一瞬即萬年。
宋鐸舉着幾串炸得金黃的鵪鶉餶飿兒進來時候，眼裡只看到顧采薇，腦海裡浮現出的就是這五個字。
“表哥，表哥，你真是我親表哥。”顧采薇看到他手裡的鵪鶉餶飿兒，歡笑着衝過來。
“少吃些，夜裡怕積食。”宋鐸把東西遞給她，眼底帶着難得的溫柔笑意。吃貨顧采薇的目光已經完全被她神往已久的美食吸引，忽視了他，而明珠卻看得清清楚楚，嘴角帶着瞭然的笑意。
“明珠，這是給你的，鵪鶉餶飿兒油太重，恐怕你不克化，就不要吃了。剛在外面看你很喜歡這個，所以給你買了。”宋鐸把一盞五彩琉璃燈遞給她。
明珠欣喜地接過來，立刻行禮：“多謝大哥。”
自有了顧姐姐，大哥對女孩兒的心思也細緻了許多，對她的關心也多了很多。
顧采薇狼吞虎嚥地吃了三串，味道很鮮美，不過肉餡的容易膩，所以剩下三串也就吃不下了。
宋鐸見她吃完，慢條斯理地拿起剩下的鵪鶉餶飿兒吃起來。
顧采薇這纔有些不好意思：“表哥，我剛纔也沒讓你……我以爲你不吃……”
“習慣你沒大沒小了。”宋鐸說道，氣得顧采薇嘟嘴，不再理她，轉頭去看明珠的琉璃燈。
宋鐸見她看得目不轉睛，不時拿手指撥弄一下，心裡有些暗悔，剛纔應該買兩盞的。
吃完東西，正準備各自安睡去的時候，店小二引着上次的金嬤嬤來了。
“早就該來見姑娘，怕姑娘出去看燈，所以纔來拜訪，這有些小東西，給姑娘玩。”說着，金嬤嬤遞上一個禮盒。
顧采薇謝過，又約定每天知縣府裡馬車來接的時間，金嬤嬤才告退。
顧采薇打開禮盒看了看，一盒六支做得栩栩如生的絹花，兩個銀香囊，工藝雖然不如宋鐸給她的那個，但是也很精美。
顧采薇隨手拿起一支做成桃花模樣的絹花插到明珠頭上，仔細端量着她：“不錯，好看。”
不曾想，宋鐸竟然從裡面撿起一支白玉蘭，伸手替她插到頭上，對上她詫異的眼神，平靜地說：“這支襯你。你膚色白，壓得住這白色。”
顧采薇想起玉蘭花的花語：純潔的愛、真摯和追尋，以及她曾迷戀到發瘋的《步步驚心》，突然覺得心裡有些異樣的感覺。
明珠推推她：“顧姐姐，高興得失神了？”
顧采薇笑道：“剛想起一個話本，回頭給你講講。”
明珠連連點頭。在她眼中，顧采薇很會講話本，常常聽得她癡迷。
“這銀香囊做工不錯。大哥，你隨身帶的銀香囊呢？好像最近一直沒見你戴過。”明珠忽然提起這個話題。
顧采薇有些尷尬。
宋鐸卻很坦然，聲調沒有起伏：“送給你顧姐姐了。”
明珠臉上難掩震驚：“那可是……”
“早晚都是一家人。”說完這句話，宋鐸似乎是有些不耐煩，站起身來往外走，“你們兩個晚上不許說話，早點睡覺。”
躺在牀上，明珠忽然對顧采薇說：“顧姐姐，大哥說你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對麼？”
顧采薇愣了下，含混說道：“知道一點點，怎麼了？”
“大哥那個銀香囊，是御賜的。當年三皇子和大哥，帶領幾個侍衛，在馬球比賽中勝出，聖心大悅，把附屬小國進貢的這一對香囊賜給他們二人，並且很是讚譽一番。那一年，哥哥不過十二歲。他和三皇子都很愛惜，都不離身……”明珠的聲音中充滿了自豪。
“哦哦。這麼貴重，我可不能收，回頭我要還給他。”顧采薇連忙說。宋大爺真是的，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說送人就送人。這萬一讓有心人知道，彈劾了他，萬一扯個對皇上大不敬一類的罪名，她估計也得跟着倒黴。
明珠“噗哧”一笑：“顧姐姐，大哥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都給你，那說明他心裡有你，他想你嫁到我們家呢！原以爲，大哥只是想給你一個名分，我還擔心你將來受人欺負，不想原來大哥早就視顧姐姐爲正妻了。”
若是別的地位低微，對宋鐸毫無助益的女人嫁給宋鐸，明珠雖沒有反對的權利，但是也會十分不高興。但是是顧采薇，她驚訝之後卻十分開心。
顧采薇迷迷糊糊地說：“一個香囊，跟正妻有什麼關係？”
“顧姐姐，你可能不懂，”明珠想到顧采薇入門，原本關於新嫂子會是誰，性情如何的許多擔憂，終於全都消散，心情大好，“大哥最是有分寸之人，斷不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妾室。他早就有心了……”
顧采薇不知道說什麼好，“呵呵”幾聲，望着牀簾發了很久的呆。
明珠兀自亢奮，有些話說不完的意思。
“顧姐姐，京裡很多人都說大哥壞話，其實一點兒也不瞭解他。衆口鑠金，積毀銷骨，我一直怕大哥不能給我找個好嫂嫂……大哥面上雖冷，但是心地良善。我身體不好，又沒有主意，府外他奔走，府裡的事情我也稱不起來，大哥卻不嫌棄我累贅……我在佛祖面前發願，只要大哥能娶個好嫂嫂，兩人情投意合，舉案齊眉，便是，便是讓我少活二十年，我也是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