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一直到他被拖得很遠,根本聽不見聲音了,才很輕很輕的回了一句。
“你只是被別人利用的太多,所以看誰都是在被利用。”
她一擡頭,衝着蘇子澈認真無比的說道。
“阿澈,就算你是在利用我,我也是甘之如飴。”
“笨蛋。”
蘇子澈對着她額角,輕輕彈了一下,手勢柔和,更像是愛撫。
“這些混蛋的話,你也聽得。”
“我就是這樣一說。”
“不許說,連想都不許。”
白棠有種意外的輕鬆:“好,不說也不想。”
“他熬不過半柱香時間的。”
“他的身體不好。”
“先天不足之症,他揹負着這個頭銜太久太久,是自己不肯放下來。”
如今想要放下來,已經沒有機會了。
蘇子澈把話說的很明白,應氏的碧逑國奸細身份已經徹底敗露,不過是要從她口中挖出線索,一旦交代清楚,這個人不用再多留。
至於白旗河,僅從石永言處收繳上來的烏香,數量已經很是驚人,還只是經由他手的一部分。
僅僅給白旗山的那一萬兩銀子,就可以知道他根本就是罪大惡極,不可寬恕了。
“其實,真不問了也好。”
萬一問出讓她心情沉重的答案,還不如被瞞着一輩子。
“我相信你父親的爲人。”
因爲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太多的美好。
能夠生出這樣好女兒的男人,絕對絕對不會是壞人。
白棠剛纔忘記,這會兒一直就在羅陀寺裡。
在清淨的寺院中,藏着這樣的齷蹉,她更加痛恨白旗河和應氏。
“前面說,三個孩子也在這裡?”
“嗯,你要過去看看嗎。”
“孩子要是安好,請送回白家,我就不看了。”
白棠知道,白旗河經過這一次,是不可能回去的,兩個女兒年紀都小,能懂得什麼,交給老夫人的話,會好好撫養長大。
至於白芨,是曾經做過錯事,如今老夫人經歷了這些,應該想把當初說的懲戒都給取消了。
白棠不想去見那些孩子,因爲不知道見面以後,能說什麼?
更怕白薇她們問父母親去了哪裡?
對着孩子的眼睛,她沒法子說謊,如果照實了說,又怎麼開這個口。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讓人安排送他們回去,直接交給白老夫人。”
“連翹怎麼處置?”
牆角蹲着的那個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嗚嗚做聲,她肯定是不想死,要求得一線生機。
“交由朱大人處置,她罪不至死,發配流放好了。”
蘇子澈招招手,立時有人按着他說的話,一一付諸。
廂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很是安靜。
“寺院中的那些師父,一個都沒有過來。”
“已經關照過的,官府辦差,出家人也不方便打擾。”
“阿澈,這一批烏香絕對不是第一批,荀陵郡乃至周圍的縣城中,到底有多少人已經被烏香沾染,上癮,無法自拔。”
“這個只能慢慢排查,着急不得。”
“應氏在白家潛伏了這麼久,只爲了做這些事情?”
“如果沒有我們插手,等藥田的罌粟成熟長好,那麼烏香再不用千里迢迢往這邊送,本地採摘熬製成烏香,徹底成爲大患。”
“人算不如天算,我只覺得能夠適時控制住,已經是種僥倖。”
“烏香不是第一次要侵入荀陵郡了,按着白旗河說的意思,你的祖父應該也知道此事。”
“但是,他沒有妥協。”
“其中必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蘇子澈看着白棠的小臉,本來粉嘟嘟的顏色,像是水彩浸了水,都化成淡淡的蒼白。
他心疼起來,忍不住擡手摸摸她的臉頰:“棠棠,真相可能很殘酷。”
“真相從來不能讓人歡喜起來,已經走到這一步,怎麼也想多看看的。”
白棠揪心過,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
“無論白旗河說了什麼,我只是聽聽。”
都是十多年前的往事,參與的人都已經過世,難道還追究不止嗎。
“阿澈,剛纔我聽着沒想起來問,應氏說,你要做的……”
白棠的話沒有問完,阿陸先進來了。
她知道阿陸一直保護左右,肯定是無聲無息的跟着,不過沒想到,今天主持大局的還是阿陸。
前頭那些人,不過是外圍的手下。
回稟重要的話,必須要阿澈的親信。
“主人,白旗河已經都說了。”
白棠的目光下落,見到阿陸的衣角沾着一點不起眼的血跡。
“說的可信度有多少?”
“我想他不敢撒謊。”
蘇子澈點點頭,他從來不質疑貼身侍衛的能力。
既然是他親手選出來,教出來的,那麼就應該全心全意的信任。
而他們也從來沒有辜負過他的這份信任。
“簡單扼要的說明一下。”
白旗河所知道的,其實很簡單。
十幾年前,也就是白棠出生的那一年。
據說因爲想要娶的女子不被父親認可,白旗萬橫了心,與白家已經斷絕往。
成親一年後,髮妻臨盆,胎位極其兇險。
無奈兩個大夫保不住一個產婦的性命,白棠安妥的生下來,生母難產而死。
白旗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將孩子託付給身邊人以後,潦倒頹廢,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白宗元得到消息,終於外出尋找長子,等找到人,帶回白家的時候,白旗萬已經瘋了。
“這是父親想要保全住白家的名聲才這樣做的,他將大哥接回來,也不是生了憐憫的父子之情,他只是怕丟臉,怕大哥在外面丟白家的臉。”
白旗河說這些的時候,眉梢眼底都是恨意。
“要是還有父子親情,至於把大哥的女兒扔在鄉下十幾年,不聞不問嗎,母親對大哥好歹有些感情,這個我相信,父親,不,我們哪裡來的父親,我們只有一位高高在上,曾經宮中的太醫領首,白宗元白太醫。”
白旗萬根本不是得了失心瘋,他就是不知在哪裡沾染了烏香之癮,花光了身邊所有的銀錢,連發妻留下的一點首飾都被他盡數送進了當鋪。
白宗元在街口找到他的時候,恨不得他當時就死了,白家從來沒有生養過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