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吩咐蘇大,將這王袁氏的打算透露給王老爺。王老爺雖然身體不好,但是人還活得好好的。任何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的枕邊人已經有了踹掉自己的打算,恐怕都無法容忍吧。
說起來,這王袁氏也挺奇葩的,自信心也是十分足。她之前拋棄了前夫和女兒,居然會認爲姚振德會看在姚素素的份上,重新接納她。真當姚振德沒有脾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丁菱這回也是跟着安寧一起回來,調查的時候也同蘇大一起的,她輕聲說道:“那王夫人長相頗爲標誌。王老爺之前也對她十分寵愛。”
只是寵愛歸寵愛,這王老爺最放在心上的終究還是自己的兒女。
“聽說王袁氏同王老爺的那雙兒女處的不好,若等王老爺去了,她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她纔想回來扒着姚夫子不放吧。”還利用起了自己的女兒。
丁菱一看到王袁氏,便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中的厭惡更深。她最恨這種只將女兒當做物品利用的父母了。
安寧冷笑:“難不成她還想要我嫂子給她讓位不成?”
丁菱臉上浮現出厭惡的表情,“我看她的想法,是想要當平妻呢。”
安寧膛目結舌,忍不住搖搖頭,這王袁氏的想法也太天真了。平妻這種東西除非是那種特別不講究的商戶人家,哪裡會搞這套,更何況是姚夫子這樣貨真價實的舉人才子。
她原本想着蘇大已經將這事透露給王老爺知道了,王袁氏應該掀不起什麼風浪。誰知道在這種情況下,王袁氏居然還能從王家跑了出來,來找素素。
王袁氏是在大年初一這個日子上門的。她今年也就二十五歲出頭,面容頗爲秀美,皮膚白皙,身段更是窈窕有料,也難怪她對自己一直很有信心。畢竟這樣的容貌也算上乘。
安寧沒想到這女的還真有膽子上門,怔了怔。
王袁氏含着一雙眼淚看着姚素素,說道:“素素,我是你娘啊,娘想你好多年了。”
安寧雖然可以直接將她趕出去,但以王袁氏的性子,肯定會在她家門前表演起苦肉計,保不齊到時候有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還真相信了這一套。傳出去的話,反而對姚夫子名聲不好。
姚素素縮到安寧的背後,年紀雖然不大,卻也十分懂事,從街坊的一些閒言碎語,她也知道她生母拋棄了她和她爹。她忍不住說道:“我不信,你拋棄我和爹好多年了。”
她吃苦的時候,娘都沒有出現她面前過,現在這個新的孃親則滿足了姚素素對母親所有的渴望。
王袁氏哭道:“孃親是逼不得已的,娘現在也後悔了,只要你願意回到我身邊,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周李氏直接呸了她一口,“沒見過像你如此不要臉的,當初爲了富貴,拋夫棄女,如今你再嫁的人家落敗了,就立刻想着要謀下家,真以爲你那點心思別人都看不出來嗎?”
王袁氏被周李氏罵得心虛,嘴上卻不肯承認,說道:“我只是覺得孩子還是跟在我這個親生母親身邊要比較好。”
安寧看着王袁氏,淡淡說道:“雖然你是素素的母親,但是按照大周律法,你既然已經和姚夫子和離了,就沒有資格帶走素素。”
王袁氏眼睛亮了亮,說道:“我不求能夠和他能夠和好,只求他給我留一個位置,讓我好好照顧素素。”
安寧看她果然暴露出自己的真正想法,反問道:“你同王老爺和離了嗎?”
還沒和離就敢找下家,簡直腦袋有坑。論相貌的話,現在的三嫂也不比她差好嗎?
說三嫂,三嫂到。
周青梅收到消息以後,按下了想要過來的姚夫子,自己裝扮了一番以後來到周家。她之前在玉山村的時候,也見過一些奇葩人的戰鬥力,深知和這種人有理說不清,所以姚夫子來了也沒用。還不如她親自上陣呢,周青梅對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若是有人想要破壞的話,那就休怪她不客氣了。
只見她梳着一個拋家髻,帶着一個鑲嵌着冰種的步搖,手上那紫色玻璃種的手鐲閃爍着神秘又剔透的光芒。一身杏紅雲錦,顯得她越發溫柔嫋娜。周青梅本身相貌不算差,這幾年又跟着安寧學了好幾種的保養手法,就算是在現代,她的年紀也不到三十,看起來卻同二十歲的姑娘沒啥差別。
王袁氏的相貌不差,不然她也不會對自己如此有信心。當年的她便是憑藉着容貌直接入了王老爺的眼,成爲他的填房。只會這段時間王家產業落敗,她心力交瘁之下,也就憔悴了幾分。再加上週青梅一打扮,三分姿色都成了七分,便壓過了她一籌。
王袁氏過來的時候,初見安寧容貌精緻,便被打擊了一回,後來安撫自己說周安寧又不是她情敵,長得再好看也沒用。誰知道周青梅也不比她差,而且周青梅背後還有周家在,王袁氏心中的惱怒更深了。她這條件,選誰不好,非要和她搶男人!
這時候的王袁氏已經選擇性地忽視了當初明明是她拋棄的錯誤。
周青梅看都不看王袁氏一眼,溫柔對着素素說道:“素素,來娘這裡。”
與拋棄自己的生母相比,姚素素顯然對周青梅更親近一下,聽到她聲音,小跑着來到周青梅身邊,軟軟地喚了一聲,“娘,我不要離開你們。”
聲音還有點小委屈。
周青梅心中一片憐惜,素素從小就聽話乖巧,偏偏運氣不好,有這樣一個生母。她將素素攬在懷裡,說道:“素素別怕,有我和你爹在,誰都沒法帶走你。”
她們這邊母女情深的畫面很大地刺激了王袁氏,讓她的眼睛都紅了,只不過是氣的。
周李氏還在這邊感慨,“看到你們母女兩相處得這般好,我就放心了。”
王袁氏更是生氣,狠狠地瞪向素素——從自己肚子裡爬出來的人,居然不肯向着自己這個母親。
素素擡起頭,正好察覺到這點,身子又縮了縮,往周青梅的懷裡鑽了進去。
安寧輕蔑地瞥了王袁氏一眼,這人不敢把火發在她和她娘身上,就瞪素素,這樣的母親,素素會願意認她才奇怪呢。
就在這時,桂圓匆匆走了過來,在安寧的耳邊說了幾句話,安寧頓時笑得眉眼彎彎。
安寧看着王袁氏,說道:“你之前說自己想要撫養素素對嗎?”
不知道爲何,被那雙清凌凌的眼睛注視着,王袁氏便失去了撒潑的力氣,應該說她也不敢,畢竟周安寧可是從二品的縣主,若是看她不爽,直接用一個冒犯權貴的罪名將她治罪,她都沒地方哭去。
她張了張口,決定後退一步,說道:“我知道按照律法,我不能撫養素素。但她好歹也是我女兒,我已經對不起她六年多了,不能再繼續對不住她。就算沒法撫養她,每隔一段時間,能讓我看看她也好。”
她說得自己十分可憐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是一片慈母之心呢。
周青梅冷道:“你若是真爲素素好,就不該來打擾她。”若是心胸狹窄的繼母,早就同素素生出芥蒂了,哪裡會好好待她。
王袁氏說道:“她又不是你的親女兒,你哪裡可能對她好。”
素素喊道:“娘對我可好了,比你好多了。”說話的同時,手還緊緊抓着周青梅的袖子。
沒良心的!有奶便是娘!
王袁氏在心中罵了好幾回,嘴裡還想說什麼。
安寧忽的笑了,“你今天過來這裡,你丈夫王崇明知道嗎?”
王袁氏對於王崇明還是有幾分畏懼的,但是她自認爲自己出門的時候很小心,加上王家現在又沒什麼下人,王崇明的身體不太好,基本躺牀上,所以根本不可能知道。她的語氣頓時有了些底氣,“他是知道的,他也很體諒我的一片慈母胸懷。”
若是不趁王崇明死去之前給自己找好下家,難不成她日後得看那一對繼子繼女的臉色過日子嗎?那比殺了她還難受。
“所以你的意思是,王崇明也同意你撫養素素嗎?”
“當然了……”
話應剛落,一道聲音響起,“賤人!你居然跑來這裡了!”
王袁氏聽到丈夫的聲音,身體軟了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王崇明,更讓她驚訝的是,王崇明的臉色看上去居然好了不少。
安寧使了個眼神,讓周青梅將素素帶走。後面的場景可不適合讓一個年幼的小姑娘看到,還是隔離的好。
周青梅心領神會,牽着素素的手,哄着她去廚房。廚房裡正好做了好幾樣素素愛吃的糕點,平時周青梅怕素素的牙齒會因爲吃太多甜食而蛀掉,所以一直控制她糕點數量,看在今天大過年素素收到驚嚇的份上,她決定讓素素多吃一點。
王崇明恨恨地看着王袁氏——他還活得好好的呢,這女人就迫不及待謀劃着他死後的生活,簡直白白辜負他以前對她的疼愛。
想到這裡,他便控制不住心中的憤怒,揚起手,直接衝着王袁氏的臉打了下去。
王崇明以前對王袁氏十分寵愛,不曾對她動手動腳過,王袁氏沒料到自己會被打,連閃躲都來不及,結結實實地捱了這一下,右邊的臉瞬間就腫了起來。
安寧依舊是溫和的淺笑,“王先生,你這妻子,得好好照看啊。”
王崇明在面對安寧的時候十分恭敬,甚至還帶着一點的感激,他連連點頭,說道:“放心吧,周縣主,我們不會再讓她出現在你們面前的。我回去以後,一定要好好教育她一把。”
教育兩個字,還帶着影影綽綽的殺氣。
王崇明並不是自己一個人過來,他還帶上了家中唯二的兩個下人。他一個眼神示意,那兩個下人一個手疾眼快地將一塊破抹布往王袁氏嘴裡塞,另一個直接將她拖了出去。
等王袁氏被拖出去以後,王崇明一臉的感激,“這次王家真是多虧了周縣主,若不是您的話,王家所有的家業都毀在我手上。縣主您日後若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我們王家一定爲您鞍前馬後……”
王崇明在那邊激動地表決心,安寧只是淡淡笑道:“你若是真的感激我,以後就別再讓王袁氏出現在開原縣中。”
王崇明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也是會察言觀色的人,見安寧的神情有些疲倦,也不敢再打擾下去,很快就離開了。
周李氏到現在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原本還以爲得用身份壓下王袁氏呢,誰知道這王崇明卻跑了過來。王崇明是王袁氏的丈夫,有他在,王袁氏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風浪。周李氏哪裡不明白,這其中肯定是女兒的手筆,只是不知道女兒到底是怎麼做的。
安寧看出她孃的疑惑,也沒打算在院子裡說這件事。
宣州的氣候偏潮溼,所以冬天的溫度雖然沒有京城那麼低,但因爲昨天下過一場雨的緣故,溼冷溼冷的。
安寧被如刀子一般的風吹得有點冷,挽着她孃的胳膊,說道:“娘,我們進裡屋去說話。”
周李氏罵道:“若不是那個不要臉的人,我們纔不會在外頭吹冷風呢。”
安寧走到屋內,屋裡燒着碳,熱氣迎面撲來,與外面的溼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安寧卻沒有要脫下外套的意思,開玩笑,她上回就是因爲這個而生病,這次哪裡會蠢到再犯同樣的過錯。
等大家都坐下以後,安寧才說道:“我特地讓人調查了一下,那王家之所以落敗,是因爲生意上被競爭對手給陷害了一把。他那競爭對手背後又站着一位六品的官員。”
有那麼一個官員在,王家失敗也正常的。但是安寧還真不怕那人,她還是鄉君的時候,都不懼六品官,何況是現在已經成了縣主了。所以她直接下了個帖子,也沒要求啥,就只要求那官員別插手。
那官員之前也是因爲收了那家人的孝敬,收到安寧的帖子,便決定兩不相幫。在兩不相幫的情況下,王家還有安寧幫襯,順順利利地拿回了先前三分之二的產業。
這種翻手雲覆手雨的感覺……也難怪不少人想着要努力往上爬。越是上面,就越不容易被欺負,還能反過來欺負人。
王崇明之前生病有很大一部分是心病,如今產業拿回了大半,又有了激情好好重新整頓王家。
安寧對王家的要求很簡單,就是看好王袁氏,一輩子別讓她有機會蹦躂。
王崇明經歷過這一遭,恨極了王袁氏,心中已經打算回去後就將王袁氏貶爲妾室,再好好讓她嚐嚐他的手段。
王袁氏回去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即使王家重新富貴了,她的生活也不會有改變,反而會因爲遭遇王崇明的報復而變得更糟糕。
無論是周李氏還是脾氣最好的周青梅都不會因此同情她,只覺得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安寧對周青梅道:“嫂子你回去以後就對姚夫子說,那王袁氏被她丈夫帶回去即可。”其他的內容也不必詳細說明了。
周青梅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點點頭,“這件事我們幾個人知道就可以。”
周李氏還有些不高興,“好好的新年,就被這麼一個人給毀了。”
也幸虧今天她原本想要出去走下親戚,所以沒邀請人上門,不然被大家看出這一出,不知道要鬧出多少笑話來呢。
說起來,周李氏和周安寧的身份又拔高了不少,也有不少人趁過年的機會,想要拜訪周家,至少得好好拉一拉關係,說不定日後就用到。大部分都被周李氏給拒絕了,以她現在的身份,還真不需要看太多人的臉色。
安寧瞧着她娘自信從容的氣度,也很爲她的改變而高興。
王袁氏離開以後,周家和姚家又恢復了原先的安寧。
從初二到初五,來拜訪周家的人可謂是絡繹不絕,周李氏同這些人談笑風生,不該透露的卻絲毫沒有透露出去。
在初五的時候,安寧收到了顧可人送來的信箋,信上顧可人說有要緊的事情想同她說。
顧可人現在依舊是呆在雲水觀中,平時她跟着雲水道人做善事,生活也算是平靜安寧。
安寧雖然同顧可人已經一年沒見了,但對於這位天真善良的朋友,還是十分有好感,收到信件後,便打算初六就過去。他們初八的時候就要準備從開原縣出發回到京城中。
安寧知道雲水道人一直都很喜歡喝茶,還特地選了幾罐上好的紅茶和綠茶,打算給他嚐嚐鮮。其餘的禮物也不必多帶。至於顧可人的禮物,她則是帶了幾樣首飾和一匹的滾雪細紗,她還特地選了月白色,即使顧可人要做成道袍也十分合適。
初六的時候,她一大早便從牀上爬起,帶上蔚海蔚景一起過去。她原本想要帶上桂圓的,但顧可人信箋上卻隱隱透露出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的意思。安寧便歇了這份心,反正雲水觀中可是有云水道人在,這位不是個簡單人物,安寧一點都不擔心自己會在他地盤上出事,也不認爲可人會害她。
周李氏聽安寧說是要去雲水道觀,趕緊讓安寧多帶一些禮物給雲水道人。安寧見都一年了,她孃的腦殘粉似乎沒有醫治的可能性,嘴角抽了抽,說道:“娘,雲水道人就只喜歡茶,我已經帶了好幾罐的茶了。”
周李氏這才鬆了口氣。看她的樣子,似乎也很想過去一下。但云水道觀同其他地方不一樣,去的話,可是得先預約得到允許的。安寧覺得就連京城的三清觀都沒這麼大牌。
一年沒見元白,只見他眉眼越發凌厲,容貌俊逸,即使只是身着簡單的道袍,依舊看上去是貴公子一枚。他的脾氣也絲毫沒有改變,見到安寧依舊愛理不理的樣子,“可人在屋裡等你。”
安寧雖然想立刻見到可人,但既然來了雲水觀一趟,她肯定是得先拜訪一下雲水道人的。
雲水道人可不像他這弟子的爛脾氣,依舊笑眯眯的,見了安寧送來的茶葉後,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還讓安寧給他泡茶。
安寧曾經聽蔚邵卿提起過雲水道人,說他這泡茶技術,幾十年都沒進步過。言語之間,同雲水道人很是熟悉。
安寧在給雲水道人沏了一壺的綠茶後,也算是請安過,便去見顧可人了。蔚景和蔚海則是在外面等着他。
只是在顧可人的房間中,她卻看見了一個出乎意料的人選——顧可欣。
顧可欣依舊是溫柔貌美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安寧的錯覺,安寧覺得現在的她看上去有幾分的憔悴。顧可人的牀上被子一拱一拱的,裡面顯然睡着一個人。
安寧走過去一看,頓時就笑了,牀裡窩着一個粉嘟嘟的小丫頭,面容同顧可欣有幾分相像,她睡覺的時候,還將大拇指放在嘴裡,別提有多可愛了。
顧可欣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露出了一個慈愛的笑容,“這丫頭總是說不聽。”這一笑,多少驅散走了眉眼之間的憂鬱。
顧可人對安寧笑了笑,“你同姐姐定有不少話要說,我出去給你們煮午飯。”她說煮午飯的時候,語氣十分平靜,顯然這位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知府小姐做起家務活已經十分熟練。
見到顧可欣以後,安寧也終於明白了,原來想見她的不是顧可人,而是顧可欣。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沒有在信上直接點出這一點。
等顧可人重新關上門後,顧可欣對安寧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好久不見。”
安寧忍不住問道:“可欣姐姐,怎麼只有你和平安在?”楊開意呢?她可是見過楊開意對顧可欣的寶貝程度的,只是怎麼看,楊開意都不像是在道觀裡的樣子。難道說他們夫妻兩吵架了?
顧可欣咬了咬下脣,問道:“安寧,你能不能幫我找一個隱居的地方?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安寧聽她話語中充滿了不詳的味道,反問:“就你和平安兩個人?楊先生呢?”
顧可欣的眼眶紅了起來,裡面隱隱有淚花閃現,“別跟我提他,我這輩子不會再同他一起了。”
語氣悲傷又充滿了決斷。
安寧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問道:“難道說他娶小妾了?”才一年多而已啊,怎麼可能那麼快就變心呢?
顧可欣搖搖頭,眼中滿是悲傷,“我寧可他移情別戀,也不願他有那樣一個身份。”
安寧的心咯噔一下,瞬間明白了顧可欣說這番話的緣由。她果然知道楊開意是南夏人,而且保不齊還知道了更多安寧所不清楚的消息,所以纔會如此決絕。她有心想說點什麼,但是又怕會透露出她早就知道這件事。
安寧心中暗罵楊開意:有本事你就隱瞞可欣姐姐一輩子啊!
顧可欣的眼淚緩緩流下,“他是南夏人。”
安寧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感到顧可欣的手一片冰冷,“即使是南夏人,也不能說明什麼。”南夏現在同大周沒完全撕破臉,在明面上還是同盟關係。在邊界那一塊,更是有不少和南夏通婚的大周人。
她又竭力用輕鬆的語氣安撫他,“只要不是草原人,有何擔心的。”
顧可欣搖搖頭,眼淚像是掉了線的珍珠,“不是的,他是南夏的將軍。”夫妻一場,她不會說出楊開意所做的事情,卻也沒辦法再繼續同他在一起。那等於是背叛了她的國家。
安寧還真不知道楊開意還有這樣高的身份,抿了抿脣,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不僅騙了我身份,還欺騙我感情,我再也不願同他見面了。”顧可欣直直地看着安寧,“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離他遠遠的,從此他的事情,與我無關。”
安寧猶豫了一下,問道:“那平安呢?”平安好歹也算是楊開意的女兒,而且楊開意十分寵愛平安,平時的表現那就是個女兒奴啊。
顧可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說道:“反正他有自己的未婚妻,他那未婚妻,等他們成親以後,遲早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一開始離開的她還會難過,到現在心情反而平復了許多。
安寧眉頭皺了皺,這件事她還真不知道,慕清玄可沒告訴過她這些。想到這裡,她就想踹楊開意一頓,居然在有未婚妻的情況下,招惹了顧可欣,還同她成親,這把顧可欣放置在何處!
她認真說道:“放心吧,可欣姐姐,我一定會幫你的。”
顧可欣勉強扯了扯嘴角,笑道:“謝謝。”現在她在這世上能夠信任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同父異母的妹妹顧可人,另一個就是安寧了。只是顧可人住在雲水觀這件事楊開意也是知道的,她若是繼續呆在這裡,遲早會被找到。
所以她只能請求到安寧身上。
安寧則是在心中琢磨着,可以將顧可欣藏在哪裡呢。京城?不好,她不相信以慕清玄對她的上心程度,不會在她身邊安排上人手——或許這也是顧可人讓她單獨過來的原因之一,就是怕走漏了風聲。若是顧可欣距離她太近的話,反而容易被發現蹤跡。若是離得太遠,她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在這世道生存十分艱難。
忽的安寧靈光一現,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她可以送顧可欣去珍珠島啊。珍珠島那邊可謂是與世隔絕,民風也十分淳樸,加上安寧又有送糧食種子的恩情在,想來看在她的面子上,他們也會好好照顧顧可欣。
安寧心裡琢磨着,到時候就讓蔚海送顧可欣過去,他們這次回京城肯定是要走陸地,不走水路。
安寧將珍珠島同顧可欣說了一下,顧可欣思考了一下,也答應了。
雖然珍珠島上並不繁華,買東西也不算方便,但是顧可欣又不是沒吃過苦的人,只要能夠過上安寧的日子,她根本就不在乎。
在聽到安寧她們打算八號出發的時候,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到時候也會一起跟去,然後顧可欣會同蔚海一起從燕州碼頭那邊乘坐船過去珍珠島。越少人知道這件事越好,省的泄露風聲,安寧也只打算讓蔚海知道,連玉容和桂圓都不打算說。
兩人商討了好一會兒,平安也醒了過來,剛睡醒時候的她看上去有些迷糊,眼睛還因爲打哈欠而有水霧,水汪汪的,安寧一看到這種可愛的萌蘿莉,心都要化了。
她伸手摸了摸平安的頭,說道:“平安,你還記得我嗎?”
平安上回見安寧是一年之前,她年紀又小,自然不認得安寧,只是她卻很機靈地說道:“漂亮姐姐!”
這丫頭嘴太甜了,有出息!
安寧不由眉開眼笑,直接拿了身上一個玉佩給平安。現在能夠被她戴在身上的,基本都是好東西。
平安接過玉佩,就要往嘴裡放。
顧可欣連忙攔住她,嗔怪道:“真是的,無論什麼東西都喜歡放嘴裡。”
安寧笑道:“小孩子嘛,都是這樣的。”她家裡也有貝貝這麼一個小孩子,所以還是挺清楚的。
因爲平安的緣故,原本有些凝固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了不少。
顧可人也做好飯菜,喊他們一起出去吃飯。
安寧看了看,顧可人所做的基本都是素菜,唯一的暈菜是一碗蛋羹,顯然這蛋羹是給平安準備的。
安寧嚐了嚐,發現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菜吃起來清脆甘甜。
顧可欣說道:“這些菜都是可人親自種的,她也不嫌麻煩,特地用山上的泉水來澆菜。”她在過來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位從小養尊處優的妹妹也能夠如此自然地種菜做飯。
安寧明白了,難怪感覺菜格外的好吃。
顧可人道:“其實有元白師兄打水過來,我平時也只需要澆水除草就可以。”
看樣子,她同元白處得還不錯。
顧可欣沒有吃飯,而是先給平安喂蛋羹,平安的胃口十分不錯,吃了半碗飯後,還吃了整整一碗蛋羹。而且安寧發現,她似乎即使不吃菜,單單吃白米飯也很喜歡。
她原本還想問顧可人,若是這裡呆不慣的話,她可以帶她去京城。但是見顧可人眉眼之間的恬淡,便知道這樣的生活他已經十分滿足了,也就將原本的問題吞回了肚子。
在回去以前,安寧還特地將一些玉佩拿來給雲水道人開光一下——這是她出門之前,周李氏交給她的任務之一。
因爲很喜歡小蘿莉的緣故,她還特地陪平安玩了好一會兒。平安剛吃飽,加上之前睡了挺長時間的,一點都不困,精力十足,一看就知道長大以後是個活潑的姑娘,和顧可欣的性子完全不一樣。
不過顧可欣會這個性子,也是因爲她娘早逝的緣故吧。有那樣的繼母和比後爹還不如的親爹,她再怎麼沒心沒肺,也沒法養成天真單純的性子。
在單獨兩個人的時候,平安還拉了拉安寧的袖子,說道:“姨姨,我是不是見不到我爹了。”
安寧看着她這個表情,有些心疼,摸了摸她的頭,“平安喜歡你爹嗎?”
平安毫不猶豫點頭,“爹爹很疼我……可是我討厭那個姨姨。”
安寧壓低嗓音,問道:“哪個姨姨?”
平安扁扁嘴,說道:“那姨姨可壞了,說我和娘拖累了爹爹。我纔沒有,爹爹明明說了,我和娘是她的寶貝。”
安寧眼神飄了飄,這楊開意看不出來,還是會在女兒面前直接說這話的人。不過估計楊開意也不認爲平安會記下這些吧。
這年頭的蘿莉都不能小瞧啊,無論是平安還是她家貝貝,一個個都機靈得要死。
只是聽平安的意思,那楊開意應該沒有移情別戀纔是啊。安寧忽然有些懷疑起來,顧可欣能夠那麼順利將平安帶出來,不會也有楊開意私下的縱容吧。
因爲沒見到本人,安寧根本沒法猜測出真相,以她的立場,她肯定站在顧可欣這邊。
面對着平安期待的眼神,安寧猶豫了一下,說道:“你爹還同你說了什麼?”
平安眨了眨眼睛,“爹爹說,要我好好和娘在一起,到時候他會接回我們的。”
安寧沉默了一下,不覺磨牙:看來她的猜測還真有幾分可能性。
她心中不覺生起了一股的火氣,這楊開意就不能好好同可欣解釋一下嗎?可欣素來溫柔明理,說不定能夠理解呢。就衝着他讓顧可欣這麼上心這點,安寧也非要好好掩藏住可欣的蹤跡。
她又問了平安一些事情,發現平安知道的也不多,安寧索性放下心事,繼續陪她玩耍了。
等下午回去的時候,她同蔚海提了一下讓他送顧可欣去珍珠島的事情。別看蔚海平時有些油嘴滑舌,看上去很不可靠的樣子,但其實卻很知道分寸。他甚至沒有詢問原因,只是點頭表示知道了,接下了這份工作。
在夜幕降臨之前,他們便回到了周家。
安寧剛進屋子,就聽到她娘說道:“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放心吧,你在這裡,沒人敢賣你的。”
安寧踏進屋內,卻看見她娘面前站着一個清秀的姑娘,那姑娘年紀大約在十二歲左右,比安寧還小,瘦骨嶙峋的,下巴很尖,眼睛大大的。
這位是?
安寧疑惑地看着她,那姑娘見了她以後,怯生生地行了一禮,巴掌大的小臉襯得眼睛更大了,“見到縣主。”語氣也小心翼翼的。
周李氏說道:“都是親戚,你直接喊表姐就好,別那麼客套。”
那姑娘猶豫了一下,聲音低低的,“表姐。”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誰,但是看在她孃的份上,安寧還是很給面子地應了下來。
周李氏嘆了口氣,說道:“這是三妞,你的一位遠房表妹。”
然後又吩咐章嫂子帶這位三妞去換一套暖和一些的衣服,還讓廚房去煮一碗熱熱的面。
等三妞下去後,周李氏纔對她說道:“我還未出嫁的時候,三妞她奶奶在族裡待我還算不錯,也時常照顧我和你舅舅,她的孫女上門來求救,我自然不能視而不見。”
安寧問道:“她爹孃不在了嗎?”
三妞她奶奶肯定已經去世了,不然以周李氏的性格,肯定會讓人照看一下的。
周李氏眉毛籠罩着一股的冷意,“她娘去的早,她爹又娶了現在這位,只是前五年她爹去了以後,那惡婦便將三妞的兩個姐姐給賣給人做丫鬟。如今賣的銀子花的差不多了,她便想着再賣掉三妞。三妞還算聰明,知道後偷偷跑了出來,便來找我們求救。”
“我們後天就要去京城了,要帶上她一起嗎?”
周李氏點點頭,“若是交給你舅舅的話,你舅舅可不一定彈壓得了那女人。”
左右不過是多一張嘴,李三妞的身世也挺可憐的,安寧自然也沒有反對的道理。
這位也算是她貨真價實的表妹吧。平時都是她當人表妹,如今她也有表妹了,感覺有點新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