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陌染不爲所動,繼續大步往前走:“趕上我,纔有水喝。”
“不走了!渴都要渴死了,哪有力氣趕路?”顧夜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薅了一根枯草在手指上繞啊繞的。
靳陌染磨磨牙,最後退讓地走回來,扔個水袋給她:“快點喝,喝完好趕路。”
顧夜喝了沒兩口,又把水袋扔會他的揹簍裡。靳陌染斜着眼睛看她:“水也喝了,怎麼還不走?這纔出發半個時辰,你不會說你又餓了吧?”
“餓倒是不餓。就是剛喝過水,不好立刻啓程走路,免得胃下垂。休息一會兒唄!急啥?”顧夜慢條斯理地道。
靳陌染心裡道:急着把你這難纏的女人交出去,免得夜長夢多!他覺得今天顧夜的狀態不對勁,警惕地道:
“姓顧的,你今天拖拖拉拉的,不會是想變卦吧?這是想等誰?等你男人來救你?你男人帶着兵呢,不能擅離職守!”
“誰變卦了?我雖然是女子,那也是一言九鼎的。按計劃,你只要在大軍壓境之前,把我交出去就行。早了、晚了,都妨礙我的計劃。既然時間充足,何必着急趕路?再說了,等我們買了馬……車,速度自然就上來了。”顧夜道。
靳陌染手癢癢的,想把這女人揍一頓,可迫於無奈,只能忍下來。他盤膝坐在路邊的枯草上,嘗試着運內力,還是無濟於事。
“行了,別偷懶了,趕路吧!”顧夜休息了一刻鐘,開始起身向前走去。靳陌染站起來,拎着竹簍往前走——到底是誰在偷懶?
被扔在後面,一路跑步過來的靳陌染,臉有點臭臭的,不願意理她。他放下揹簍,端起一碗麪條,呼嚕呼嚕地喝起來。這十幾年來,他從未像今日這麼狼狽,像個普通人一樣,呼哧呼哧地跑着趕路——真是窩囊!
於是乎,他化悲憤爲食量,一鍋麪他喝了大半。村子婆婆在一旁道:“這小夥子,真是好飯量。身板兒也壯實,就是不太愛說話。”
顧夜趕忙露出最有親和力的笑容,道:“老爺子,不止我們主僕,我哥還在後面呢。他先前扭了腳,纔好一點,又帶着行李,沒我們走得快。我哥常年在外面走商,以前曾經路過貴村。所以才帶我們來借宿……”
老村長輕咳兩聲道:“前兩年受了點寒,不礙事,過幾天就好了!”
村長婆婆給她們倒了兩杯熱水:“喝吧,暖暖身子。你們兩個小姑娘,出門在外的,多不容易。”
靳陌染看了她一眼。這女人真是滿嘴沒一句實話,又開始忽悠老實人了。行,現在她是老大,她說什麼就是什麼。說他做生意被騙,那就被騙了唄!
村長婆婆同情地道:“嗐!怎麼有這麼狠心的爹?你哥倒是個有良心的。行,今晚就安心在老婆子家住下。咱家的房子是去年新起的,還能住得下你們兄妹。如果是去年這時候,他們幾個兄弟都擠在一間,想幫你們也無能爲力。”
顧夜趕忙解釋道:“村長婆婆,我哥就這樣,悶葫蘆一個。他本不是做生意的料,非要跟人合夥做生意,結果家裡湊的、外邊借的銀子,都被人捲走了!這次出來,他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個營生,賺點銀子幫家裡把賬還上!”
這是一座在山腳下的村子,有三四十戶人家。顧夜照舊先在村子裡繞了一圈,挑選了最新最大的院子,讓月圓去敲門。
快步趕了大約十來里路,靳陌染纔看到顧夜說的燈光。這女人真是個怪人,速度、力量,現在又是眼力,都遠遠超過一般人。難道老天就這麼眷顧她,這些都是天生的?
月圓掛上和氣的笑容道:“我和我們姑娘錯過了宿頭,想在你家借住一晚上。你家大人呢?”
靳陌染哼了哼,道:“你解了我身上的藥,我絕對比誰都快。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多謝村長爺爺,我哥力氣大,不怕野豬。”顧夜想去看看山上有沒有她想要的草藥,便對靳陌染道,“哥,要不我們明天就走小路吧?”
“嗯!”能少走一多半的路,靳陌染也是同意的。不過,這女人有蒐集草藥的習慣,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從山上繞出去呢!
顧夜見老村長時不時地咳嗽幾聲,便道:“村長爺爺,我學過兩年醫術,給您把把脈吧。”
靳陌染想抗議,剛張開嘴巴,人家主僕影兒都沒了。這該死的女人!靳陌染在心裡都把人揍上好幾頓了!
“你在後面慢慢走吧,我跟小圓圓先去前面探路。”說完,顧夜拉着月圓,倒騰着兩條腿跑得飛快。
到底是誰磨嘰?如果這一路不是你這女人磨磨蹭蹭,他們早就趕到另一個鎮子裡住客棧了。這會兒急了,早幹嘛去了?
“那就謝謝村長婆婆了!”顧夜嘴甜地道。
“我視力好得很,你愛信不信。小圓圓,走,姑娘我帶你去投宿!”顧夜大步流星地朝着燈光的方向走去。月圓知道自家姑娘五感靈敏,視力不是她所能比擬的,信任地跟在她後面。
靳陌染努力朝着她指着的方向看過去:“哪有什麼燈光,你眼花了吧?”
月圓不捨得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主子只吃白麪條,跟村長婆婆商議,花了五十文錢買了她家一隻肥肥的小母雞,燉了雞湯,下了一鍋雞絲麪。
這一路上,顧夜不是渴了,就是餓了,要不就累了。反正找各種名目爭取停下休息的時間。終於,成功地宿在了野外。
“謝啥?閨女,還沒吃晚飯吧?我去給你煮碗麪條去!”村長婆婆是個熱心的老太太,她倒騰着小腳往廚房走去。
開門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童,他警惕地看着兩個陌生人,問道:“你們是誰?有什麼事嗎?”
麪條出鍋的時候,村長家的老二,終於把人給等來了。顧夜打趣地對靳陌染道:“哥,你鼻子可真長。這雞湯麪剛下好,你就到了!”
“快點兒,望山跑死馬,這距離還遠着呢!”顧夜催促道。
不過,他還是讓顧夜給把了脈。村裡沒有大夫,看病要到二三十里以外的鎮上。小毛病啥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顧夜四處看了看,道:“這連個避風的地方都沒有,實在不適合露宿……咦?那邊有星星點點的燈光,應該是個村子吧?要不,咱們去那兒借宿?”
“去投奔親戚的。我哥做買賣給人騙了,我爹要把我嫁給一個老鰥夫換聘禮,我不願意。我哥心中愧疚,就偷偷帶我們出來,去興寧府投奔疼愛我的外公。”顧夜編故事一套一套的。
“等着!”小童飛快地朝着正屋跑去。不久,正屋的油燈被點燃了,出來一對年約六旬的老夫妻。其他房屋的窗戶也都打開了,有目光從裡面探出來。
靳陌染摔摔打打地重新背起竹簍,不情願地跟着她們。顧夜不時回頭催他:“快點兒,磨磨唧唧的,還是個男人不?”
“那可不成,解了你身上的藥,再想讓你中招就難了。你武力值太高,本姑娘可不放心你!”顧夜又不傻,這厲害的綁匪頭子,必須牢牢攥在手上才行。
“這樣啊!”村子裡偶然也會有貨郎、小販過來。老村長心中的疑慮消失了一半,“你們先進來吧。老二,你去往村外迎一迎,好叫這位姑娘的兄長知道她進了誰家。”
月圓趕緊跟上去:“村長婆婆,我來幫你!”
村長吧嗒着旱菸袋,問道:“這大正月的,你們就出遠門,是走親啊,還是訪友?”
“就你們兩個女子?我們家大多數都是男丁,不方便。兩位還是去別家借宿吧!”倆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黑燈瞎火地出現在村子裡。他們的村子離官道二三十里地呢。說是錯過宿頭纔來借宿,誰信啊!
老村長得知他們兄妹要去府城,便好心提醒道:“我們村後山有一條小道,翻過去再走上三十多裡,就能到府城了。比你回去官道,再去府城,要少走一多半的路呢!不過,山上有野豬,你們兄妹得小心點兒。”
顧夜診斷過後,的確是受寒引起的咳嗽。她從包包裡翻出一瓶止咳沖劑,送給老村長道:“這是顧氏製藥的止咳沖劑,您老喝上三天,咳嗽就能好了。一次一勺,一天三次,飯前飯後服用都行。”
“顧氏製藥?我聽說過,他家的藥效果好,但是大人的藥都挺貴的,小孩子吃的還行!我們村有不少孩子生病,都是吃他家藥治好的。”
老村長家雖說在村裡條件數得上前三,可大人生病還是不捨得吃顧氏製藥的沖劑啥的。這一瓶,得小半兩銀子呢,咋好意思收人家小姑娘的呢?
“村長爺爺,您拿着吧。就當是在您家借宿的謝禮了。”拿藥當謝禮的事兒,顧夜已經不是頭一次幹了。關鍵收到的人,都還挺高興。
村長婆婆意動地戳了戳老頭子,小聲地道:“老四家的虎頭,不是咳了好久都沒見好嗎?這藥或許對他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