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楚靜寧電話的時候鍾臣南正在開會,針對下午要召開的記者會做最後的準備,手機響起來的時候,他雖然有些訝異,卻並沒有多想,然後接通電話後,卻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
那頭隱約傳來有人爭吵的聲音,卻無論他怎麼呼喊,也沒有聽到楚靜寧的迴應。
鍾臣南站起身,來不及交代什麼,只是拍了拍宋祁的肩膀,就舉着手機大步走出了會議室。
他不敢掛斷電話,電話那頭的爭吵聲一直沒斷,大聲謾罵中,隱約能聽到楚靜寧的名字,他幾乎可以肯定,楚靜寧出事了。
而且,出事的地點恐怕就在他們居住的小區,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爲她每次出門總是會和他說一聲,而今天,在接到這個電話之前他並沒有收到她的任何短信。
或許,這個電話就是她打來求救的,只是不知爲何手機卻不在她手中。
他的腦海中一瞬間已經出現了數十種可能,而最大的可能性,是她被那些拎不清楚是非不分的小屁孩們欺負了。
幾十分鐘的車程硬生生在二十分鐘後趕到,自從他出過車禍後,已經很久沒有開過這麼快的車了。然而見到待在保衛處裡,一身狼狽的她時,他甚至埋怨自己回來的不夠及時。
而在她身邊站着的,赫然是許久未見的鐘路。他沒心情思考鍾路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這樣巧合的時機,他的全幅身心都被那個委屈的望着自己的女人牽絆住了。
“臣南。”看到鍾臣南的一瞬間,楚靜寧的眼睛就紅了,被熊孩子潑油漆,推倒謾罵的時候,她都沒有覺得委屈,可是見到他的那一瞬間,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漲滿了眼眶。
鍾路看看她,又看看鐘臣南,抿了抿脣,站到了一旁。
“受傷了?還有哪裡傷到了?”鍾臣南上前把她抱在懷裡,仔細檢查了一遍,見到她衣服上已經幹掉的紅油漆時,眼中彷彿翻涌起滔天巨浪,然而在他見到她手肘上破皮的傷口時,神情卻奇蹟般的柔和下來,只剩下滿滿的心疼。
“腳好像扭到了。”楚靜寧吸了吸鼻子,伸手把亞麻長褲撩起來一點,露出有些紅腫的腳踝。
她的膚色比一般人都要白皙,那片紅腫看上去觸目驚心,鍾臣南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他強行壓下心裡翻涌的戾氣,揉了揉楚靜寧的腦袋,“我先帶你回家上藥。”
說着,他打橫抱起楚靜寧,路過鍾路身邊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你也跟我一起回去。”
至於那幾個忐忑不安的保安,從頭到尾他就沒看過他們一眼。
楚靜寧把腦袋埋在鍾臣南懷裡,一直到家裡,她的雙手還摟着他的脖子不放開,她這樣依戀的姿態讓鍾臣南更是心疼,只好一直把她抱在懷裡,連醫藥箱都是讓鍾路去拿的。
“阿寧,我先給你上藥,好不好?”他輕聲哄着,手上已經拿了跌打藥酒。
楚靜寧擡起頭可憐兮兮的看了他一眼,視線落在那白色的瓶子上,低低“嗯”了一聲。
鍾臣南只覺得心裡悶疼悶疼的,把她放到沙發上,伸手按了按她紅腫的腳踝,耳邊聽到楚靜寧呲了一聲,他離開收回手,心疼的看着她,“很疼嗎?”
楚靜寧剛想點頭,不經意間卻看到鍾路擔憂的眼神,頓了一下,隨即咬牙道:“不疼。”
事實上,她疼得身體都有些發抖。
只是無論是鍾臣南還是鍾路,兄弟倆誰也沒有拆穿她的謊言。
腳踝上噴了藥後,要處理的就是手肘上的傷口了,只是她身上沾了不少油漆,鍾臣南只好先抱她去洗手間清洗,之後又用酒精棉消毒,這纔給她噴藥。
處理好身上的傷口,楚靜寧的臉色都白了幾分,鍾臣南看在眼裡心裡更是記恨上那欺負她的人,他問了一下發生的事情,楚靜寧沒有絲毫隱瞞,從她被潑油漆開始講起。
她被推倒在地之後,那帶頭的男孩子像是狂躁症發作了一樣,又罵又喊,甚至還想打她,而兩個保安被另外兩個小孩纏着,分身乏術,根本就顧及不到她。
就在那個小孩擡起腳踹她的時候,鍾路突然出現了,一下子就把那小孩拎到了一邊,嚴嚴實實的擋在了她身前。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有些戲劇性,似乎是沒料到她還
有幫手,那幾個小孩嚇了一跳後,竟然跑了,兩個保安也沒有去追,鍾臣南到了時候他們正在保衛處詢問那幾個孩子的情況。
聽了楚靜寧的講述,鍾臣南面上不動聲色,卻不着痕跡的看了鍾路兩眼,察覺到他的視線,鍾路整個人都有些坐立不安,放在膝上的手不知不覺緊緊握成了拳頭。
他欲言又止的看着鍾臣南的背影,想要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鍾臣南卻已經抱起楚靜寧準備送她回房間休息,他只好把到嘴的話重新嚥了下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鍾路輕輕舒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打量這處公寓,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個地方,和他冷清的住所不同,這裡有着家的味道,茶几上可愛的杯子,沙發上造型奇特的抱枕,牆壁上的各種油畫,看似風格迥異,卻有一種奇妙的和諧感。
他一時間看得有些出神,並沒有發覺鍾臣南早已從樓下下來,正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的觀察他。
對於這個便宜弟弟,鍾臣南以前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哪怕是鍾超將他塞到了自己公司裡,他也不曾在他身上花過心思。
哪怕他們身上都流着一個男人的血液,說到底,也不過是素不相干的兩個陌生人。
只是,這個他從來不曾正視過的“弟弟”,似乎總能帶給他出乎意料的驚喜,不管是楚靜寧對他的心軟,還是他今日的出現,都讓他心裡涌上一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他收回視線,刻意放重了腳步,然後就見到鍾路像是驚弓之鳥一般,一下子挺直了背脊,他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你今天爲什麼會來這邊?”鍾臣南開門見山的問道,沒有虛與委蛇,可是饒是他已經放緩了語氣,鍾路還是被他的氣勢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他的頭愈發的低下去,聲音艱澀道:“父親讓我拿一份文件過來給你。”
鍾臣南眉頭微挑,這才發現鍾路身上竟然還揹着一個小揹包,而那份所謂的文件,他不過翻了兩頁就放下了。
在他看過的那兩頁紙中,就有今日鬧事的那幾個小孩的資料,楚靜寧剛剛受了欺負,他就收到這樣一份文件,鍾超的目的不言而喻,不過是想要他服軟。
只是,他當真以爲自己耐他不得嗎?鍾超未免太過自以爲是。
鍾臣南冷哼了一聲,“他應該還有話要你帶給我吧。”
鍾路訝異的擡起頭,似乎是沒料到鍾臣南連這都猜到了,過了片刻,纔開口轉述了一遍:“他說如果你願意回到鍾家認錯,老爺子曾經許諾你的東西仍舊是你的。”
老爺子曾經許諾他的東西?鍾臣南眼中露出幾分譏諷,鍾超還是那麼愚蠢不堪,他看了看鐘路,將他的侷促不安盡收眼底,覺得他真的不像是鍾家人。
心裡暗歎了一聲,他說道:“今日謝謝你護着阿寧,今後如果有什麼需要,我會幫你的。”
鍾路聞言漲紅了臉,第一次正視鍾臣南的眼睛,“我幫她不是爲了從你身上得到好處!”
“不是便不是吧,總之記得我的話。”鍾臣南不以爲然的笑笑,站起身來,“你想再坐一會兒,還是回去?”
鍾路沒吱聲,卻拿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的朝門口走去,走到門關處的時候,他停下腳步,聲音悶悶的:“你要保護好她。”
隨着嘭的一聲,門被關上,鍾臣南看着空無一人的門關處,愣了片刻,才意味不明的嘆了一口氣。
他看不透鍾路,可是,他對楚靜寧沒有壞心思,這樣就夠了。
雖然對鍾超的目的嗤之以鼻,但是鍾臣南還是重新拿起那份文件看了一遍,除了前兩頁,之後的大多數是前段時間涉及到陷害楚靜寧的人員資料,鍾臣南早就將那些人調查的一清二楚,鍾超這份資料是真是假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資料,確實是真的。只是,鍾超放棄的都是一些小魚小蝦,那些大頭的卻一個都沒捨得,而真正的大頭,無疑就是鍾超。
鍾臣南迴頭看了眼牆上的掛鐘,神色晦暗。
“記者會照常召開,你可以給那些記者下邀請了。”發了這麼一條短信給宋祁,他這纔去了保衛處。
問明瞭事情發生的地點,他就找了過去,果不其然在草坪上找到了楚靜寧的手機。
兩個保安心裡不安,想要藉機賣好,哪怕鍾臣南拒絕了他們的好意他們也跟了過來,只是看着那個蹲在草坪上的那個,他們卻只敢遠遠的站着,不敢靠近。
手機上沾了些許灰塵,鍾臣南卻一點也不在意,直接將它塞到了兜裡,他起身走向兩個神情忐忑的保安面前,“今天的事情,我會追究責任的。”
說完,他揚長而去,留下兩個保安面面相覷,一臉苦澀。
倒不是鍾臣南不近人情,只是他無法忍受楚靜寧受傷,當時的情況,兩個保安人高馬大壓制住三個熊孩子綽綽有餘,偏偏他們畏首畏尾,硬是讓楚靜寧受了那麼重的傷。
給保衛處的負責人打電話說明了情況,對方當即表示會給出一個滿意的答覆,“您放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我們工作上的疏忽,我們一定會嚴肅處理的。”
掛了電話後,鍾臣南先是廚房熬了一鍋粥,然後才端着粥回到樓上,只是當他想要叫醒楚靜寧的時候,卻發現她的體溫似乎有些不對勁,手底下是熱得不正常的皮膚。
“阿寧。”他皺着眉頭喚了一聲,昏睡的人嚶嚀了一聲,卻沒有醒來。
他不敢耽誤,連忙抱起人開車去了顧恆那邊,到了醫院一量體溫,38°,低燒,可是不管他怎麼叫喚,卻始終喚不醒昏睡的楚靜寧。
顧承也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他伸手撥開擔心的鐘臣南,翻開楚靜寧的眼瞼看了下,轉身就去叫了小護士過來給楚靜寧抽血檢查。
可是檢查結果出來後卻並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低燒,偏偏病牀上的人卻像是被夢困住了一般,低聲呻吟着,就是醒不過來。
眼見着好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顧恆也有些束手無策,親自給楚靜寧掛了點滴後,想要安慰他,卻無從開口。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病房中蔓延開去,鍾臣南突然起身,走到門外依次給楚昭幾人打了電話,他剛剛聽到楚靜寧嘟囔了一句:“別扔下我一個人。”
他怎麼忍心會讓她一個人呢,他會讓她知道,愛她的人還有很多。
接到鍾臣南電話的一羣人都嚇了一跳,尤其是脾氣暴躁的容柯,到醫院得知了事情發生的經過後,當即就要去找那什麼警察局局長算賬。要不是鍾臣南攔住了他,恐怕他真的會帶人去襲警。
饒是如此,他的臉色也十分難看,甚至將氣撒在了鍾臣南身上,“我把靜寧交給你,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嗎!你要是沒本事護住他,趁早告訴我,我把妹妹接回自己家裡!”
容柯的話太過不中聽,在場的其他人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好在鍾臣南知道他只是氣急了才口不擇言,並不在意,反倒是很誠懇的認錯,“是我的疏忽,才讓阿寧遇到這樣的事。你放心,那幾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有權有勢又如何,只要傷了他的阿寧,他一定會讓他們悔不當初。
多了幾個人,病房裡立刻擁擠了起來,容柯面沉如水的坐在牀邊,視線就沒有從楚靜寧身上離開過。而楚昭和路銘兩個,則是坐在病牀的另一邊,擔憂的看着昏睡不醒的楚靜寧。
宋祁打來電話的時候,楚靜寧仍舊沒有醒來,他還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只是提醒鍾臣南該出發去國貿酒店了。
“記者會三點召開,你差不多該去酒店了。”
鍾臣南看了一眼病牀上的楚靜寧,“你幫我把……”
話還沒說完,手裡的手機卻被人奪了過去,容柯冷冷地說道:“他馬上就過去。”
電話那頭的宋祁還沒反應過來鍾臣南的聲音怎麼變了,電話卻已經被掛斷了。
掛了電話後,容柯把手機扔給鍾臣南,卻不看他,顯然還在生氣。
鍾臣南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記者會可以延期,阿寧這樣,我走不開。”
容柯深呼了一口氣,“延期給屁!趕緊去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解決了,這邊有我們看着,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楚昭和路銘也連連點頭,“姐夫,你快去吧,姐姐這裡有我們呢。”
三個人都這樣說,鍾臣南的意見顯然已經不予考慮,他俯下身在楚靜寧額頭上親了一下,“阿寧,等我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