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導致楚靜寧對蘇季婉產生了濃濃的好奇心,不過她的目光不帶什麼打量的意味,只是單純的好奇,倒是不顯得失禮,“蘇小姐以前也是在畫廊工作的嗎?”
“楚老闆直接叫我季婉吧。我原本和一個朋友合夥開了畫廊,不過最近鬧了一點不愉快的事情,正好路總有意邀請我在這裡工作,我就順勢換了個工作環境。”蘇季婉落落大方地說道,對於自己原本的工作一語帶過,卻又用不愉快這三個字來說明,顯然是不欲多說。
楚靜寧也不是那種愛刺探別人隱私的人,聽了這話笑了笑不再說話,倒是聽到蘇季婉稱呼路遙爲路總時怔愣了片刻。她總是對路遙直呼其名,倒是有些不大習慣路總這個彆扭。
蘇季婉似乎是沒看到楚靜寧的失神,微微擡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禮貌地詢問道:“聽路總說,這家畫廊有兩個老闆,不知今天能不能見到何老闆?”
“何端最近很忙,短時間內不會出現畫廊。”楚靜寧道,“你也別一口一個老闆,我聽着總覺得彆扭,大家就互相稱呼彼此的姓名吧,季婉。”
蘇季婉也是玲瓏心腸,何況她對和老闆打好交道求之不得,當即就不再用老闆來稱呼楚靜寧。楚靜寧又把畫廊最近的經營情況和主要的合作畫家都告訴蘇季婉,最後告訴她自己每天只會在畫廊待半天時間,或是上午或是下午,情況不定。
這樣一來,相當於整個畫廊的經營都交到了蘇季婉的手上。這一點,前幾天和路遙見面的時候並沒有提及,是以蘇季婉表現得很訝異。
楚靜寧見此卻覺得有些心虛,溫聲解釋道:“不瞞你說,我在畫畫一藝上並沒有多少天賦,純粹只是有一點小興趣。畫廊主要的經營者一直都是何端,不過她被吳老收作關門弟子後,更多的要把時間花在學習上,自然沒辦法待在這邊。”
蘇季婉早就知道何端是吳老的關門弟子,但是吳老是畫界的泰山北斗,再一次從楚靜寧口中聽到這件事,她心裡還是顫了一下,不過在社會這個大染缸中打拼多年,她深知什麼話可以說什麼事可以問,是以對於楚靜寧的話表示得十分善解人意:“我既然接下了這份工作,那麼就該對畫廊盡心盡力,這些都是應該的。不過一個專業的畫廊,僅僅只有一個專業經理人打理是絕對不夠的,畫廊不僅是售賣畫作的場所,同時也是畫家們交流心得開辦畫展的不二之選,如果你信得過我的話,我會招聘兩個相關專業的人士作爲助手。”
楚靜寧託着下巴認真地聽着,時不時點點頭,等到蘇季婉提出自己的建議,她並沒有考慮多久就答應了下來,“我在這方面完全是門外漢,你則是經驗充分,日後這些招聘人員和畫廊的發展方向都要靠你這個專業人士在規劃,我和何端不會在自己不瞭解的領域指手畫腳,只要你做出重要的決策之前把計劃書給我和何端過目就行了。”她和何端早就商量過,兩人早就達成一致,不會干涉經理人的工作,但是一定要掌握畫廊的工作方向。
蘇季婉對此卻已經十分滿意,楚靜寧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她有絕對的工作自主性,至於計劃書要給老闆過目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兩人又聊了幾句,蘇季婉大致也瞭解了自己的新老闆之一是什麼性格的人,她突然把自己的揹包拿了過來,打開後從裡頭拿出一本書放在楚靜寧面前,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家裡的堂妹特別喜歡你的作品,聽說我要來這裡工作後,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幫她要一個簽名。”
楚靜寧愣了片刻,低頭一看,桌面上放的可不就是她的小說,而且還是已經拍成電視劇即將上映的《別相信他》,她剛剛翻開封面,蘇季婉就飛快地從包裡又拿出一把簽字筆取下筆帽後遞給她,那一臉討好的笑容生怕她不願意簽名似的,她搖頭笑了笑,拿起簽字筆在空白頁的左下角簽下一個周
正的“善”,而後擡頭問蘇季婉:“季婉,你堂妹叫什麼?”
“蘇季如。”蘇季婉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說完後一手撐在桌面上,探頭看向打開的書頁。一行娟秀的小字,贈蘇季如,願歲月靜好。
楚靜寧擰好筆帽,“你堂妹的名字和你的只差了一字,是按家譜的字取的嗎?”
蘇季婉點頭笑了笑,“家裡是書香門第,每一輩都是按家譜上的字取名的,別人一聽名字就知道是姐妹。”頓了頓,她雙眼放光地看着楚靜寧,“能問點小道消息嗎,《別相信他》什麼時候上映?”
楚靜寧回道:“十一月初吧,具體時間我也不知道了。”這些消息都是周謹那裡來的,說來又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周謹了。
不過蘇季婉對於這個消息已經心滿意足了,順利完成了堂妹交給自己的兩個任務,她心裡大舒了一口氣,同時還不聲不響地拉近了和楚靜寧之間的距離。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笑容淺淡,容貌清麗的女人,她的眼神閃了一下。
楚靜寧拿出手機看了看,站起身來,“今天開始畫廊就正式交給你了,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
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蘇季婉沒有坐在凳子上,跟着楚靜寧起來送她到了門口。
楚靜寧上車後還能從車窗裡看到蘇季婉亭亭玉立的身影,她勾脣笑了笑,看着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想起了前兩天的事。
請專業經理人這件事,楚靜寧和鍾臣南談過之後,就把兩人交談的內容隱去一些不能說的部分後告訴了何端,何端當時的表情很正常,只是淡淡地表示她知道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說,她小心觀察了一天,確定何端真的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就放下了心。結果前兩天,何端卻告訴她,她和路遙吵了一架。吵架的具體內容何端沒有說,可是看着她紅紅的眼睛,楚靜寧就知道她心裡特別不好受。她溫聲細語勸了一個上午,結果中午路遙一來,何端嘴一扁眼淚就下來了,楚靜寧眼睜睜地看着何端在路遙懷裡哭成了一個淚人,除了給路遙遞紙巾之外,什麼都做不了。爲此,她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生怕何端和路遙之間真的出了什麼嚴重的問題。好在,何端和路遙的感情依舊堅定,只是兩個人在一起難免會有摩擦,這種時候如何妥善處理和適當妥協就變得至關重要。而在何端和路遙之間,路遙只是見到了何端的眼淚,立刻就放棄了自己的堅持。這些都是何端第二天告訴楚靜寧的,路遙向何端承諾,她盡心盡力照顧她,但是不會過多插手她的事業。簡而言之,就是會讓何端真的開始學如何經營一間畫廊。
不過世事難料,就在楚靜寧和何端打算在網絡上招聘專業經理人的時候,醫院傳來了消息,何佩瑜醒了,何佩瑜是在醫生查房前醒的,醒來後她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表情茫然,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懵懂無知。醫生在見到她清醒後,激動得好半晌纔回過神來,當即讓身旁的護士去通知主任,主任知道後立刻趕來,觀察了一下何佩瑜的狀況後,立刻安排她進行全身檢查,並且第一時間通知了路遙。路遙得知消息後,當下扔下辦公室的一幫下屬,路上給何端打個電話,然後趕到畫廊接了她去醫院。
何端雖然一直有預感何佩瑜一定會醒來,但是真的等到這一天後,她卻徹底蒙了,一直到了醫院,她都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最後竟然是路遙手牽着手把她帶到了何佩瑜的病房。何佩瑜昏睡了那麼多年,身體各方面的機能都下降了不少,等到全身檢查結束後,她已經累得睡着了。何端走進病房,見到的就是她沉睡的樣子,腿一軟,差點就摔到了地上,好在路遙及時抱住了她。儘管經過醫生的解釋,何端知道何佩瑜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不會再昏睡了,但是何端那天還是被嚇得不輕。而何佩瑜睡醒後的表現,通通表明了一個事實,她忘記了一切,她就像一個初生的嬰兒記憶一片空白,還沒填充上這個世界的種種色彩,唯一的區別就是,她的記憶裡有一個特別的存在,那就是何端。何佩瑜忘記了所有,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獨獨記住了何端,記住了她的女兒。得知這一切,何端在路遙的懷裡泣不成聲,她彷彿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的旅人,這一刻終於得到的救贖。哪怕在過去十幾年裡,何佩瑜始終都沒有真正盡到過一個母親的責任,但是這一刻,何端對前程往事徹底釋然。不過何佩瑜失憶後,何端就成了她唯一的支撐,她沒有辦法離開何端,一旦長時間見不到何端,她就會感到不安,甚至拒絕護士和醫生的靠近。何端想過接何佩瑜出院,這樣她就可以儘量保證不離開何佩瑜身邊,但是何佩瑜的身體太差
了,短時間內她需要待在醫院裡休養,出院的計劃是不可行的。這樣一來,何端只能擱下所有事情,專心待在醫院裡,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引導何佩瑜重新認識這個世界。而路遙這時提出替她安排畫廊的負責人手,何端沒有再拒絕,甚至還爲此前兩人吵架的事再一次向路遙道歉。
何佩瑜如此的狀況,不適合和陌生人接觸。楚靜寧也沒有貿然到醫院探望,但是卻和路遙見了一次面,鍾臣南陪在她身邊,三個人討論了一下畫廊招人的事,於是今天蘇季婉就來報道了。
想起蘇季婉一臉討好地看着自己要簽名的模樣,楚靜寧忍不住又笑了笑,車子在世紀文化公司樓下,她付了車錢後進去,前臺的小姑娘見到楚靜寧眼睛一亮,“善,你來啦。”
楚靜寧和老闆的關係,世紀文化公司內部人盡皆知,但是大多數人還是習慣稱呼她爲善,前臺的小姑娘是如此,王鈺也是如此。王鈺正好要上樓找宋祁籤一份文件,電梯一打開,就驚喜地發現楚靜寧在裡頭,“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楚靜寧對着王鈺笑笑,狡黠地說道:“畫廊有了專人打理,我時間比較閒,過來找你們老闆吃飯。”電梯正好停下,她走過去,“我去這邊,你呢?”
王鈺指向另一個方向,打趣道:“我去找宋特助籤一份文件,不打擾你和老闆了。”
兩人朝着不同的辦公室走去,這一層只有宋祁和鍾臣南兩個人在這裡辦公,人聲稀少,環境卻是最好。路過小書房的時候,楚靜寧停下腳步,推開門進去看了一眼,又無聲無息地退出來,轉身進了鍾臣南的辦公室。
“怎麼沒給我打電話自己過來了?”鍾臣南驚訝地看着出現在眼前的人,起身倒了一杯溫水塞進楚靜寧手裡,“見過蘇小姐了?”
楚靜寧點點頭,“見過了,聊了幾句,季婉真的很適合經營畫廊。”
鍾臣南一聽到她直稱季婉,就知道她對蘇季婉很滿意,“蘇小姐出身書香門第,深受藝術薰陶,而且她還是管理學的高材生,以前她和朋友合夥開的那家畫廊,是N市排名最靠前的畫廊之一,不過她的合夥人品行不端,擺了她一道,她那些年的打拼幾乎是付諸流水全部都是爲她合夥人做衣裳了。”
蘇季婉一語帶過的事情,到了這裡,鍾臣南就不遮不掩地說給楚靜寧聽,對於被自己的合夥人擺了一道,楚靜寧也爲蘇季婉感到可惜,“那季婉就這麼把自己打拼下來的事業拱手相讓?沒有要求必要的賠償嗎?”
“蘇家家底不錯,蘇小姐的眼皮子沒有那麼淺,一個畫廊她還不至於輸不起。”鍾臣南看着楚靜寧不解的眼神,揉了下她的腦袋,細細解釋起來,“蘇家的家訓,子女成年後會給一筆創業基金,最後成績最好的人才有資格繼承家業。不過蘇家家風很好,不像其他富貴人家爲了錢財什麼手段都使的出來,蘇家子女感情都不錯。不管誰繼承家業,對其餘親人都是多有提攜和幫扶。據我所知,蘇季婉並沒有繼承家業的野心,她最受傷的還是合夥人的背叛。”
楚靜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季婉的合夥人能有現在的成就,很大程度上應該和季婉的身份脫不開成就。現在她做出這樣背信棄義的事,季婉就算可以釋然,蘇家人也不會眼睜睜看着季婉受欺負,只要隱隱透出一些口風,不需要添油加醋,只要陳述事實,季婉的合夥人就在N市混不下去了,玩藝術的人都有自己的驕傲,品行不端的人是會受到他們的鄙視的。”
“真聰明。”鍾臣南臉上露出贊同的神情,蘇家是書香門第,在藝術界也是有地位的人家,蘇季婉的合夥人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爲了蠅頭小利丟掉了真正可貴的東西。
“不過,你爲什麼會對季婉的事情這麼瞭解?”楚靜寧語氣酸酸的開口,任誰聽自己的男友對別的女人瞭解頗深,心裡都會不舒服的。
鍾臣南啞然失笑,擡起手颳了下楚靜寧的鼻樑,“傻瓜,如果不是蘇季婉要去你的畫廊工作,我壓根就不知道有這號人物,就是這些事也是路遙查的資料傳了一份給我。”
楚靜寧聽到他的解釋,臉一紅,十分生硬地轉移了話題:“我們差不多該去吃飯了吧。”
“的確,是該去吃飯了。”鍾臣南的眼神暗了一下,不過吃飯之前他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要做。
“那就走吧,我先給姚經理髮個短信。”楚靜寧正準備起身,下一刻手上就傳來一陣力道,她往後一倒,整個人就跌倒在鍾臣南懷裡,而後脣上一熱,鍾臣南的特有氣息已經纏了上來,她微微張開嘴,溫柔地迴應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