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水手的表情看起來很慌張,艾琳之前見過他,是個比較開朗的小夥子,雖然沒有和艾琳說過話,但他捕魚的技術很好,尤其拉網子的時候很賣力,而且總是喜歡唱着不知道哪個民族或是地區的小調。而這次他的表情確實讓艾琳覺得,外面的情況很不妙了。
可亞娜卻不是這樣覺得,只是向艾琳努了努小嘴,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
“亞娜,你說會是什麼情況呢?”艾琳對於外面的情況很好奇,因爲她這些天來已經好了很多,並且當風暴過去之後,海面的平靜另她分外的安心,但也有些無趣。半個月來都只對着一片蔚藍的大海,讓艾琳深刻的體會到了亞娜的那種無奈和孤寂。
“還能是什麼情況,無非就是遇到了另外的商船,爸爸會把船靠過去,讓他們交出一些好東西,包括一些水和食物,僅此而已。別忘了,我們可是一艘海盜船。不過,有時候對方也很厲害,有錢人總是有很多的侍從,如果遇到的是一羣負隅頑抗的傢伙,那麼就免不了一通惡戰。爸爸會把很多人都扔下海去,不過他很少親手殺人。”
亞娜的話讓艾琳心裡一跳,心裡一種說不出是什麼的滋味,或許是因爲大鬍子船長做的和自己當初的事情差不多,他們這艘海盜船搶劫別人也無非是爲了生存;另一方面,艾琳感覺這樣太過危險了,如果真的遇到了一羣訓練有素的侍從向抵抗,那麼這艘船的命運只怕就和自己原來的村子一樣了。
“亞娜,既然外面的情況很糟糕,那我們是不是應該上去看看?起碼能給他們幫些忙對吧?”艾琳突然有種念頭,她想要做些什麼,起碼她不想讓這艘自己現在可以棲身的船真的如同她自由的小村子一樣最後遭受重創而沉沒了。
“上去?好啊,我一直想要看看真正的劫持場面,可是每次遇到這樣的情況,爸爸總是讓我待在船艙裡。”亞娜的表情更加的興奮起來,就好像準備去遊樂場的孩子。
“呃……”艾琳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提了一個很糟糕的建議?也許在大鬍子船長看來,他的女兒應該是無比單純的,那些殺戮和劫持的場面她並不合適,所以纔會每次都讓亞娜待在船艙裡吧。
想到這裡,艾琳拉了亞娜一下,很嚴肅的告訴她:“我想我能夠保護你的安全,所以我們才能夠到甲板上去看看。但是前提,你必須要待在我的身後,情況真的很糟糕的話,你必須聽我的話,我們要馬上回來到安全的地方。”
“好的,沒有問題,這件事情我聽你的。”亞娜狠狠的點頭,表現的異常乖巧。
艾琳這才點點頭,一隻手握住之前拉卡茲給自己送來的一根柺杖,然後把亞娜護在身後,兩個少女一起往甲板上走去。才走了幾步,亞娜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艾琳:“等一下,我想起一件東西。”說完,亞娜就向着她的房間跑去。再回來的時候,手裡竟然拿着艾琳的那把十字劍。
“這個給你,當初從你身上解下來的,我一直都收着。就是因爲這個,我爸爸認爲你是個危險分子,所以船上的人都一直躲着你,不過我相信就算給了你,你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更不會對這個船上的人怎麼樣,所以現在把它還給你了。我想,我們這次出去的話你也需要這個。”
現在,艾琳總算明白爲什麼那些水手都一直躲着自己了,這樣一把十字劍在當時的來說算是一件奢侈品了,加上那鋒利的劍鋒完全是浸過血的樣子,難怪這裡的人要提防自己。不過,想起來又覺得很好笑,這不是一艘海盜船嗎?這裡的水手還會怕自己是壞人嗎。
艾琳接過了十字劍,因爲一隻手還是要拄着柺杖,所以只能讓亞娜把劍給她再次背在背上,起碼她要用的時候反手就可以抽出來。
艾琳又活動了一下骨折的手和腿,雖然骨折還沒有完全好,但是肯定已經癒合了大半,只要不是劇烈的運動和拉扯,不會疼也不會拉傷的,艾琳才放心下來,護着亞娜,再次向甲板上走去。
還沒有爬上甲板,艾琳就聽到上面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顯然情況比較混亂;但聽不到類似於打鬥的聲音,可見還沒有開始交戰吧。
“亞娜,我先上去,看一下情況,等我回來給你信號你再上來,否則你就待在船艙裡面,聽到了嗎?”艾琳交代一聲,亞娜倒是很聽話的點了點頭,艾琳拍了拍亞娜的背,示意她別害怕,她自己就縱身跳上了甲板。
雖然一條骨折的腿使艾琳的身形已經大打了折扣,但她躍上甲板的姿勢還是很靈巧的。讓還在船艙裡的亞娜發出了一聲驚呼,同時雀躍起來。
艾琳迅速的查看了一下甲板上的情況,船員們都在跑來跑去,但卻不見大鬍子船長的身影。距離他們右舷不到二十米的地方就有一艘船,已經有幾根類似於飛爪一樣的鏈條將兩艘船連在了一起,鐵鏈已經崩的筆直,幾個水手在這邊舉着魚叉盯着對面。
艾琳順着他們的視線看過去,就看到原來大鬍子船長已經到了對面的船上,不知道是從那幾根相連的鏈條爬過去的,還是之前架設過跳板,但顯然,現在兩條船的距離太遠了些,大鬍子船長要回來肯定有些困難。
“艾琳,我來了。”艾琳還在觀察着情況,亞娜已經不聽指揮的跑到了艾琳的身後,從她的肩膀往對面看過去。只看一眼,亞娜就告訴艾琳:“情況確實很糟糕啊,這麼遠的距離,一定是對方企圖掙斷牽扯快速離開,如果爸爸再不回來的話,只怕他就剩下跳海游回來這一條路了。”
“怎麼說?”艾琳也看到情況不妙,兩條船距離很遠,可是卻不明白究竟形式危及在哪兒。
“剛剛我們在船艙感覺到的震盪就是兩艘船相撞產生的,那證明我們的船已經將對方逼停了,並且一定是架設了跳板,爸爸才帶人過去的。可是對方一定很有經驗,突然想要加速離開,所以現在跳板沒有了,兩條船的距離纔會那麼遠。如果那幾根牽船的鏈條再斷了的話,爸爸要麼跳海游回來,要麼就把對方的船佔領,讓他們再靠回來,否則就被困在那裡了。”
亞娜正說着,猛然聽到“嘣”的一聲響,拉住兩條船之間的一根手臂粗的鏈條繃斷了。巨大的反彈力讓斷開的鏈條一端彈回來,一個站在船舷邊的水手躲閃不及,一下子被抽到在地,看情況傷的不輕。
而兩艘船也因爲這突然斷開的一根鐵鏈同時搖晃了一下,距離猛的靠近一下又突然拉開,使得剩下的那幾根鐵鏈都是一張一弛間,又吃力不少,並且同時發出“咯咯”的聲音,顯然另外的幾根鐵鏈要繃斷也是遲早的問題了。
“爸爸,快回來。”亞娜最先忍不住了,站在這邊大聲的叫了起來。因爲對方的船雖然小,但既然敢加足馬力準備逃走,那就一定是有些準備的。而如果大鬍子船長不能控制那艘船上的人,被困或是被俘都是一種可能,另外的一種更可怕的結果,艾琳和亞娜都不敢去想了。
因爲聽到了亞娜的聲音,大鬍子船長向這邊看了看。艾琳也是第一次看到大鬍子在笑。雖然他那亂蓬蓬的鬍子把嘴巴和整個下巴都遮住了,可艾琳看得很清楚,他露出了笑容之後,那兩排白牙在陽光下還是閃亮的。
“怎麼回事?爲什麼爸爸不回來?跳海游回來不是很難的事情啊。”亞娜忙着跑到船舷邊,拉住一個手持魚叉戒備的水手問道。
“亞娜小姐,請您快點回船艙去吧,這裡很危險。這是一艘官船,可是我們之前並不知道。可能上面裝載的都是法國某位勳爵的私人珍藏,僞裝的很好,就是爲了逃過我們海盜。現在我們突然把他們截住了,對方不會那麼容易停下的。所以,不解決他們,船長怎麼會回來呢。”那個水手說着,同時護着亞娜往後退去,顯然是想要把亞娜推回到船艙去。
“不,讓爸爸回來,太危險了,他們如果真的是某位勳爵的船,那麼爸爸就更危險了。”亞娜不想要回去,但另一個水手也跑過來,這次是連同艾琳一起向回推去。
“亞娜,先回去再說。”艾琳也知道情況緊急,拉了亞娜一把,示意她先和自己回到船艙裡,亞娜急的幾乎哭了,一雙小手緊緊的拉住艾琳的衣袖,纔跟她回到了船艙。
“亞娜,爲什麼聽說對方是法國的官船,你爸爸就一定要過去解決掉呢?”艾琳隱隱的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麼,但她還不敢確定。
“是因爲我媽媽呀。我和你說過的,我媽媽被送回到法國的陸地上之後,又經歷了很多可怕的事情,然後就被某一位勳爵弄到了船上,因爲船每次出海航行都會經歷很長的時間,所以媽媽是被當作船上有錢老爺和勳爵們的玩物存在的。爸爸找到媽媽的時候,她就是那樣美豔但無比悲切的樣子。後來,只要遇到有法國的官船,爸爸就會狠狠的出手,直到現在,這麼多年來都沒有改變過。”
艾琳因爲亞娜的話而吃驚了。都說時間會改變一切,沒有永遠都存在的仇恨。可是現在看來,當那份愛太過炙熱的時候,仇恨也變的更加深刻了。
“可是,現在情況很不妙啊。爸爸肯定並不知道那是一艘什麼船,所以才帶着很少的人過去的。你知道,如果對方只是普通的商船或貨船,爸爸都只會要一些食物和水,已經少量的必須品,而根本不會傷害對方性命的。這次卻完全不同了,對方是披着羊皮的獅子呀,那爸爸怎麼辦?”亞娜說着就哭了起來,抓住艾琳的小手越發的用力。
“別急,亞娜,如果你相信我的話,讓我想想辦法。你去告訴他們,讓水手聽我的指揮可以嗎?我不能保證立刻就能救出你爸爸,但是我可以製造一些混亂,讓對方無暇顧及你爸爸,這樣就等於幫了他的忙,他是可以有時間快速的撤離回來的。”
亞娜聽了艾琳的話,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但很快她就做出了決定,點了點頭:“好吧,跟我來。”
亞娜並沒有再領着艾琳上甲板,而是帶着她來到了前面的機動艙,也就是船的核心位置,這艘船的行進完全是由這裡支配的。
這裡現在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水手模樣的,正握着方向舵來回的擺動;另一個應該是大副,正拿着一隻單筒望遠鏡看着什麼。不過這兩個人的額頭都有些汗水,顯然是很緊張的。
“斯托伊,這是艾琳,你認識她的對吧。聽聽她的建議,她說有辦法給我爸爸爭取一點時間。”亞娜對着那個大副模樣的男子說着。
“亞娜小姐,我想你知道現在情況很糟糕,我們必須保證全速前進才能跟上這艘船,不然被他們甩掉了,大鬍子就更加危險了。”大副斯托伊顯然沒有采納亞娜的意見,仍然叫那個水手按照他的意思改變的方向。
“聽着,你這樣不行,他們的船更小,所以速度更快,我們這樣一直跟着根本沒用,而且對於已經在對方船上的大鬍子沒有絲毫的幫助。聽我的,製造一些混亂,這樣才能分散對方的注意力,讓他們現在沒有時間去對付大鬍子船長。”艾琳說着就上前一步,一把搶過大副斯托伊的單筒望遠鏡,轉動着向外面看了看。
“嘿,給我,你能看懂什麼?你會用這東西嗎。除了大鬍子的命令,我誰的話都不聽,你給我馬上離……撲通!”大副斯托伊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艾琳一個手刀劈倒在地上了。
那個還在掌舵的水手嚇了一跳,但不愧是海盜本色,居然隨手就抓過身邊的一個茶杯向艾琳扔了過來。
“不錯,反應很快,就是準頭不夠,等到事情結束了我可以好好教教你。”艾琳一側頭就躲過了茶杯,同時已經抽出了她背後的十字劍,鋒利的劍鋒架在了那個水手的脖子上:“現在聽我的,不然你會感覺到脖子涼爽爽的,但會很疼。”
“哦,艾琳,你想幹嘛!”亞娜被艾琳突然出手擊倒了斯托伊就嚇呆了,當艾琳的劍架在另一個水手的脖子上纔回過神來,衝上去抱住艾琳的手就想要拉開,卻被艾琳用另外一隻胳膊夾住了。
如果不是因爲骨折,艾琳可以單手擒住亞娜的,可是現在只能儘量保護自己傷口的同時把亞娜固定在自己的懷裡。並且大聲的勸她:“冷靜點,亞娜,你不記得剛纔我說的話了嗎?我要給對方製造一些麻煩,但是前提這個水手要配合。”
聽了艾琳的話,再看看艾琳那雙堅定而自信的黑眼睛,亞娜才平靜下來,示意艾琳可以放開她了,問艾琳:“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撞過去。只有讓對方真切感受到威脅,纔會對我們產生恐懼,這樣大鬍子才能佔到先機,否則他會非常危險的。”艾琳冷靜的分析着。
“天,你是個瘋子嗎?沒聽說撞船的。你知道嗎?我們已經駛出愛爾蘭海,最近的港口也要十天的時間纔可以到達,如果我們的船真的撞壞了,那麼就會沉沒在這片未知的海域,根本就沒有地方給我們修補的。”那個水手幾乎跳着腳叫起來。如果不是艾琳的劍還壓在他的脖子上,估計他準備對艾琳的無知吐口水了。
“是的,這個道理你知道,對方肯定也知道,所以你撞過去,更慌亂的會是他們。如果你們的大鬍子船長有危險,關乎生死了,你們這些兄弟還在乎一艘船嗎?如果你們真的這樣每種的話,算我沒說好了。”
艾琳不僅用了激將法,還很藐視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把手裡的劍抽了回來,表示對這個水手很失望。
“哦,你說什麼呢?我們都願意跟着大鬍子,爲了他我們願意出生入死,他也一樣。好吧,說出你的計劃,要快點。我都能夠感覺到那些鐵鏈又斷了兩根了。”那個水手果然急了,對着艾琳叫嚷着,但已經同意了艾琳的建議。
“根據我的推測,船頭應該是整艘船最堅固的地方對嗎?”艾琳問這個水手。
水手馬上點頭:“當然,如果遇到有些暗礁,我們只要保證船身不被撞破,船頭稍微有些碰撞根本不影響航行。”
“那麼,我們就用船頭去撞擊他們的船身,從正面狠狠的撞過去,不用管什麼後果,對方會比我們更緊張的,放心吧。”艾琳的話讓那個水手和亞娜同時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艾琳會想出這樣瘋狂的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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