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離開書院
端午將至,鹿溪書院馬上就要閉院,學生們早早便收拾起了行李,準備回家應考。那些住得近的,不過十天半月的路程便能到家;住得遠的,怕是光花在路上的時間就要好幾個月。
爲了節省時間,很多學生都選擇到考場所在城市去備考, 特別是他們當中已經考過鄉試的舉人,乾脆就決定離開鹿溪書院之後直接前往京城,等待明年三月的會試。
鹿溪書院這回閉院,下次開課就是大半年後。一前一後相隔這麼長的時間,若是此番考中,自然就歡歡喜喜地等待授官上任, 若是不中, 又得灰溜溜地回來繼續讀書。
於是,要不要留下些行李在書院,給自己明年回來留個退路,就成了學生們糾結的一大難題。
但無論他人如何紛紛擾擾,也影響不了顧雲霽,哪怕是離開書院的前一天,他也照樣雷打不動地前去給徐承裕交功課。
看到手中完成得一絲不苟的功課,徐承裕點了點頭:“書院明天就要閉院了,人家這會兒都忙着收拾行李,你居然還能沉下心來做功課,倒是難得。”
“書院閉院是爲了讓我們回去參加科舉,把功課做好也能增長自己的學識,同樣是爲科舉做準備,沒有誰先誰後的道理。”顧雲霽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再說了, 我行李就那麼些,沒什麼可收拾的。”
徐承裕似是想起了什麼,挑着眉問道:“聽說你和程炎不僅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了, 還把蘇旗的東西也帶了不少,連他的蛐蛐兒罐子都沒放過。打包得這麼幹淨, 不準備回來了?”
聽到徐承裕話語裡的調侃,顧雲霽笑着回望他,自信反問:“難道您希望我們回來?”
“那還是別了!”徐承裕想都沒想就直接否認,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教了你們兩年半,我可算是教夠了,這次走了就別回來,我一點都不想在明年開課的時候看見你們!”
徐承裕表面上很是嫌棄,實際上誰都聽得出來他是希望顧雲霽等人此次一舉登科,再不用回來繼續讀書。看着他這口是心非的樣子,顧雲霽不由得想起了前世高考結束後,那些明明心裡十分不捨,卻還要裝作把他們“趕出”學校的老師們。
前世今生雖不相同,但老師們的拳拳愛生之心,卻都是一樣的。
這麼一想,顧雲霽心中驀然生出一股臨近畢業的悵然,一時間竟有些捨不得。
他擡頭看了看屋內的陳設,這一花一木, 一桌一椅,都是他這兩年半以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事物,這次走了,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
看到顧雲霽不住地撫摸着手邊的桌子,眸中滿是留戀,徐書華輕勾脣角,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怎麼,顧公子是看上了這張桌子?你若實在捨不得,我們便將它贈予你留個紀念。”
顧雲霽動作一頓,不好意思地縮回了手,紅着臉低聲道:“不、不用,我只是覺得從前在書院的日子裡,我天天都來交功課,與這些桌椅花木相處了這麼久,這一下子要離開了,我有些不適應。”
“何況這次與你們一別,就是好幾個月見不上面,我不是捨不得桌子,而是捨不得……”
捨不得人。
顧及着徐承裕還在一旁,顧雲霽沒有把話說完,但徐書華還是聽懂了。
她睫毛微顫,察覺到什麼似的緩緩擡頭,正好對上了顧雲霽那雙澄澈深情的眸子。
或許是臨近離別,少年濃烈的情感溢了滿腔,眼底的眷戀藏都藏不住,炙熱的目光灼得徐書華心口一燙,瞬間化成了一汪盪漾的春水,柔軟得不成樣子。
鬼使神差地,她沒有移開眼睛,就那麼靜靜地回望着他,此刻彷彿天荒地老。
“咳咳咳!”
耳邊傳來幾聲不自在的咳嗽,二人回神,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慌慌忙忙地別過頭去,和對方錯開視線。
徐承裕掃了一眼含情脈脈的兩人,拍了拍顧雲霽的肩,貌似無意地道:“沒什麼捨不得的,書院閉院之後我會帶着書華回京城,等你考過了鄉試,明年參加會試的時候自然就能和我們再見面了。”
言下之意是,現在還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顧雲霽只有順利登科考中進士,他與徐書華纔有更進一步的可能,否則什麼都白搭。
顧雲霽連忙恭聲應道:“弟子此番回去一定日夜用功,必不讓老師失望!”
徐承裕滿意地點點頭:“嗯,你的實力爲師是知道的,正常發揮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只要放平心態就好,不要太辛苦自己,累壞了身子得不償失。”
說着,他又道;“好了,天色將晚,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就不用再來辭行了。”
顧雲霽聞言朝他深深作了一揖,正式告完別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山長宅院。
次日清晨,學生們天不亮就起來整理行裝,做着出發前最後的準備工作。
走出山門,顧雲霽和程炎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他們生活學習了兩年半之久的鹿溪書院,心中不禁有幾分感慨。
拜師、皇帝駕到、半年考、遊藝會、方子歸離開、安置流民……一件件往事在顧雲霽心頭劃過,泛起陣陣舊日的漣漪。現在回想起來,那些畫面歷歷在目,就如同掛在山門之上的御賜牌匾一樣,鮮豔依舊。
一切都彷彿是昨天的事情。
顧雲霽目光悠遠,彷彿穿過兩年半的時光注視着初入書院的自己——那個好奇,忐忑,又滿懷期待的稚嫩少年。
程炎靜靜立了片刻,突然輕聲說道:“時間過得真快啊……雲霽,我覺得我不會再回來了了。”
顧雲霽側頭看着他,目光篤定:“我也這麼覺得。”
程炎失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這麼自信?新科進士顧雲霽?”
“你不也一樣自信嗎,新科進士程炎!”
“那還是我自信一點,因爲我覺得我的名次比你高!”
“這可說不定,要知道我考第一的時候還多些,萬一我是狀元,你是榜眼呢?”
……
兩個少年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越走越遠,只留下默默佇立在原地的山門,牌匾上燙金的大字在陽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澤,字跡清晰耀目,一如昨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