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恆不曉得自己眼花還是房裡真有煙霧,回頭一看只覺眼前一片模糊,越來越濃郁的香氣嗆得他無法呼吸,彷彿吸進一口就會窒息。
繚繞的煙霧將許家恆團團包圍,他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揮散濃煙,杵在原地靜觀其變。不知過了多久,房裡的景象終於清晰了許多,他走到那張圓桌旁邊,眯起眼睛看向屏風後面那抹若隱若現的身影。
“你是誰?!”許家恆不忘捂住鼻子,直覺那股煙霧有問題。
無人作答,許家恆謹慎起見沒有走過去,而是退到門口用力拍門,指望外面有人聽見放他出去。這時,那道身影緩緩前移,許家恆頓時清醒了些,睜大雙眼想要看清楚對方。
“是你?!”許家恆看清對方的模樣,不由倒吸口氣,手也不知不覺放下來了,“怎麼會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阮大人也來了嗎?”
阮若詩癡癡地望着他,好像他的出現是意料之中的,她美麗如星的雙眸散發出興奮的光芒,揚起玉手探向他,微微一笑,輕聲念道:“家恆,家恆,我們又見面了……”
許家恆恍然大悟,被人愚弄的怒火騰然升起,怒指着阮若詩斥道:“是你,是你設下圈套陷害我的,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你究竟想要怎樣?!”
“家恆……”阮若詩愣了下,嬌美的笑容僵硬在脣邊,“見到我你不開心嗎?家恆,我是若詩啊……”
“阮小姐,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永遠都不可能!我有心愛的妻子,你也將覓得佳婿,我們之間再無瓜葛,就算見面又有什麼意義?!好吧,今晚的事到此爲止,我也不會向外人提起,你快叫人把門打開,我要回去了!”
“家恆,你變了,以前的你對我極其溫柔,從來不會這樣大聲。家恆,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那天我不是故意要你難堪,實在是傷心過度纔會一時糊塗!你原諒我好不好?!我好怕你討厭我,再也不肯跟我見面!”
阮若詩泫然欲泣的樣子令人很無奈,許家恆明白爭執下去毫無意義,惟有跟她好話好說,纔有機會離開這裡。
許家恆竭力壓下怒氣,拱手道:“阮小姐,家恆知道你是無心之失,從沒有過責怪,何來原諒之說!既然阮小姐這般在意,甚至想出這種方式見面,那麼,家恆也無妨把話說清楚,請阮小姐不用放在心上回京去吧!”
“你不怪我,爲什麼急着走呢!”阮若詩可憐兮兮地咬着脣,試探着又靠近他一步,“那晚許老夫人做壽,我知道你有好多話不方便說,現在好不容易沒人打擾,你心裡有話就儘管對我說吧!”
“我該說的都說過了,沒有什麼好說的!”許家恆的忍耐快要到達極限,他應付不來這種場面,只想儘快回到柳葉兒身邊。
“你、你當真那麼絕情?!”阮若詩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睛,直到現在她還是不能接受許家恆已經不愛她的事實,“家恆,我愛你啊,我不能沒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會全心全意服侍你的,我不求名分,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可以!家恆,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走就是讓我死啊……”
阮若詩說着,已是淚如雨下,她不是不想活的灑脫些,她也不想看到父母爲她傷神。可是,愛情這個漩渦,她陷入得太深太深,除非她的心臟停止跳動,不然她還是時時刻刻想着許家恆。
愛一個人是痛苦的,得不到對方的迴應更是苦上加苦,而她曾經擁有過這段美好的感情,她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但許家恆的冷漠卻摧毀了她所有的期盼,從雲端掉到污泥的落差不是誰都能接受的,她做夢都想贏回他的心,重新回到他們相愛的美好時光。
“家恆……不要走……”阮若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倒在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用盡全身力氣哭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用一生來補償你還不夠嗎?!家恆,別讓我走,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讓我愛你好嗎,再給我個機會……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許家恆爲難地搖搖頭,擡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又怕她誤會,尷尬地僵在半空。阮若詩聲淚俱下嗓音沙啞,許家恆想說句重話都不好意思開口。許久,阮若詩以爲他回心轉意了,滿懷期待地擡眼看他:“家恆,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阮小姐,對不起,我不能給你幸福……”許家恆忽然覺得頭暈,他推開阮若詩皺眉道,“請你讓我離開,我不太舒服……”
阮若詩置若罔聞反覆大叫:“爲什麼?!爲什麼?!我不求名分不求富貴,我只想陪在你身邊,你還有什麼好顧慮的?!我不跟那個女人爭,她做大我做小還不行嗎?!家恆,你是不是有苦衷?!是不是我爹跟你說了什麼?你說,你說啊……”
許家恆扶着門框彎下了腰,腦袋嗡嗡直響像是要炸開了似的,他聽不清阮若詩在說什麼,捂着怦怦狂跳的心房,難以抑制體內越來越洶涌的熱浪。意識到自己中了迷香,雙手用力地按壓太陽穴,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阮若詩蹲下來,絕望地看着他,苦笑了聲:“我在你心裡什麼都不是,你愛過我不是麼,你的愛在哪兒呢?難道我們只有走到這步才能在一起?愛着你的我心好痛啊,你知道嗎?可是,我還能怎麼辦呢,我愛你啊,我就算死也要成爲你的人!家恆,原諒我吧,今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爲太愛你了!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是這個世上最愛你的人!”
“不要,不要這樣……”許家恆掙扎着擡起了頭,試圖做最後的勸說,“阮小姐,你是尚書千金,怎能紆尊降貴自甘受辱……你讓我走,以後我們還是朋友……不然,我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原來你真的恨我?!你怎麼能恨我?!我爲了你做了這麼多,你一點都不感動嗎?!傷害我你心裡纔好過是不是?!好啊,你就折磨我一輩子吧,我寧願你恨我,也要你記得我!”阮若詩生澀地解開他的衣衫,冰涼的小手一點一點探了進去,覆上他滾燙的胸膛不禁渾身一顫,“家恆,你不是恨我麼,來啊,盡情地報復吧,今晚,我是你的……”
許家恆想要掙脫她,雙手卻使不出力氣,阮若詩狠了狠心,褪下自己的衣衫,拉過他的手覆上她的胸口。許家恆轉過身不看她,手握成拳不肯碰她,他的臉色紅中泛黑,脈搏也很混亂,很明顯是中毒已深。
阮若詩沒想到迷香的毒性這麼強,她很想得到許家恆,並不想要他的命,惟恐他會有危險,慌忙穿好衣服扶他坐起來,焦急地問道:“家恆,你沒事吧,你別嚇我……天哪,我該怎麼辦……”
“解藥……”許家恆仰起頭,艱難地說道,“迷香的解藥……”
“解藥?!”阮若詩嚇得抱頭大哭,“我不知道什麼是解藥,姑母給我吃過一顆定心丸,難道定心丸就是解藥嗎?家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啊,我不想害你的,你知道嗎……”
阮若詩受驚過度,連阮氏都供出來了,許家恆苦笑了聲,有氣無力地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叫人來開門,快啊……”
“哦,哦……”阮若詩顧不得阮氏的叮囑,發瘋了似的砸門,“來人哪,快開門,救人,救人……”
阮若詩後悔了,她還是不忍心強迫許家恆做他不願意做的事,不過,阮氏連後悔的機會都不給她,早就囑咐過家丁不許開門。她就不信許家恆能忍得住,就算阮若詩想罷手也晚了。
“來人哪,快開門,救救家恆,救他啊……”阮若詩急得跳腳,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多麼愚蠢,她的無知害了她最在乎的人,眼看許家恆痛不欲生,她恨不能代他承受。
許家恆知道阮氏這回下了狠心,無論阮若詩再後悔都不會罷手。他嘆口氣,扯了下阮若詩的裙襬,斷斷續續地說:“水……水……”
“水?!哦,有,有……”阮若詩慌忙跳到茶几旁,拎起茶壺回到許家恆身邊,“水來了,家恆,你口渴是嗎……”
許家恆打開茶壺蓋仰頭灌了幾口,清涼的茶水平息了體內的熱浪,但不多久那陣騷動又捲土重來。
“水……還要水……”
阮若詩急得腦袋都要炸了,忽然想起裡間浴桶的水現在應該冷了,匆忙攙扶着許家恆進了裡間。許家恆和衣坐進浴桶,桶裡的冷水瞬間冷卻了快要燃燒起來的肌膚,絲絲涼意使他鎮靜下來,合上雙眼靜靜等待藥性消散。
“家恆,好些了嗎?!”阮若詩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問道。
許家恆點了點頭,阮若詩隨即哭出聲來:“對不起,對不起,家恆,我也不想的……”
“沒關係,我好多了……”許家恆疲倦地應了聲,睜開雙眼微微笑道,“以後別再做傻事了,我認識的若詩是個冰雪聰明的好女孩……”
“嗯,嗯,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阮若詩跪坐在一旁,凝望着滿臉汗水的許家恆,滿懷歉意地哽咽道。
許家恆知道今晚回不去了,此時,他最擔心阮氏到處散播流言。他想念柳葉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葉兒,我心愛的妻子,不管你聽到了什麼,你一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