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砍了曹丞相,等於砍了太后的左膀右臂,她收到曹丞相的密報,起初並不相信皇上敢亂來,更沒想到皇上竟將曹丞相就地正法。太后身爲東宮之主,深更半夜跑到天牢有失體統,思量再三決定等天亮了再說。不料,天還沒亮她就聽說曹丞相被處決的消息,驚嚇之餘怒不可遏,連忙召來兒子準備發動兵變。
太后母子雖說早有防備,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皇上調兵連夜包圍了京城,叛軍打不進來,逆臣也逃不出去。不僅如此,皇上順着阮尚書提供的線索,迅速控制住各方勢力,那些不將皇上放在眼裡的王侯貴族原本不以爲意,得知曹丞相被砍頭,太后母子受困宮中,一個個都不敢再叫囂,乖乖地向皇上投降。
先皇駕崩之後,太后與皇上對峙的局面一夜之間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以太后爲首的勢力已是強弩之末,除了邊境有逆臣趁亂起兵造反,京城周圍的城鎮已無亂黨。衛將軍領命率兵鎮壓邊境的兵變,雙方力量本就懸殊,逆臣手下士氣不足,衛將軍不到一個月就平定了戰亂。與此同時,李尚書調集全國各地的糧倉支援災區,再有孫記糧鋪的仗義相助,這場天災順利度過。
許家彥忙於處理刑部大小事務,他在這場政變中功不可沒,皇上對他極爲賞識,如今已從侍郎升爲尚書了。曹丞相罪犯欺君滿門抄斬,阮尚書勾結叛黨理應同罪,所幸舉報有功,功過相抵免於一死流放邊疆,削除家族所有官銜,家產田地充公。至於其他與曹丞相有勾結的大臣,也都得到了相應的懲罰。皇上賞罰分明速戰速決,沒有危害到老百姓的利益,災區難民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民衆對他的擁護更勝以往,再也沒人能威脅到他的地位。
“瑞祥”尚未開張就傳出了阮尚書被捕的消息,皇上下令沒收家產,這兩間商鋪在阮尚書名下,肯定是保不住了。夥計們指望着許家恆找人通融,以便銀樓照常開張,但許家恆的心早就不在這兒了,商鋪沒收銀樓無法開張是他意料中的事,而今他和柳葉兒夫妻團聚,等不及回到雲雀鎮與家人團圓。爲了安撫跟隨他數月的夥計們,他特意發放了豐厚的賞錢,足夠他們過個好年了。
許家恆和柳葉兒回鄉之前,許家彥在百忙之中抽空與他們聚聚,也算是給司徒先生送行。司徒先生眼看時局已定,他關心的人也都過得很好,那顆習慣漂泊的心又按耐不住了,安逸舒適的生活雖好,卻不適合他,不管衆人如何挽留,依然決定離開。
“司徒先生,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晚生先敬先生一杯,希望日後還有機會聽您教誨!”許家彥很不捨得讓司徒先生走,但又不能勉強,只得尊重他的決定。
司徒先生笑吟吟地舉杯回敬:“許大人少年英才朝廷之幸百姓之福啊,教誨不敢當,他日若有緣,老夫再向許大人討幾杯酒喝。”
許家彥大喜過望,忙道:“晚生隨時恭候先生!”
司徒先生與許家彥喝過一杯,給自己倒滿酒再敬許家恆和柳葉兒:“老夫祝你們夫妻二人幸福美滿,這些日子承蒙各位照顧,老夫感激不盡哪!”
柳葉兒慌忙端起酒杯,圓潤的臉頰飛上兩抹紅暈:“先生言重了,結識先生,是我們夫妻二人的榮幸。”
“葉兒說的是,我們何其有幸能與先生共處,家恆此生難忘!”許家恆從妻子身後抽回手,畢恭畢敬地朝司徒先生行個禮,“先生若不嫌棄,可否與我們一起回雲雀鎮小玩幾日?!”
司徒先生笑着擺手:“你們對老夫這般好,時間久了想走都走不動了呢!來日方長,有緣再見吧!”
衆人不好勉強,紛紛舉杯飲了這杯酒,柳葉兒回想起她與司徒先生在丞相府的那段日子,不由眼眶一紅:“先生的大恩大德,葉兒實在無以爲報啊!先生這麼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面……”
許家彥隨即點頭:“先生不僅是我們許家的恩人,也是天下百姓的恩人,要不是您想方設法迫使曹丞相就範,晚生的計劃恐怕就落空了。”
司徒先生叮囑過柳葉兒不要告訴他們,許家彥這麼一說,他就知道柳葉兒還是說了,好笑地指了指她,搖頭道:“不提也罷,不提也罷,老夫只想早日脫身罷了,怎又成了天下百姓的恩人!嗨,當官的就是會說話啊,說得我這張老臉都紅了,喝酒,喝酒,別再提了……”
衆人會心一笑,司徒先生向來不重名利,這種話他確實聽不習慣,他們說說笑笑又喝了幾杯,忽然聽見門口傳來陣陣吵鬧,許家彥正要派人去看看怎麼回事,許家恆笑道:“不是別人,表哥來了,不曉得他怎麼知道咱們在這兒喝酒,也許是循着酒香就找來了吧!”
許家彥哭笑不得地說:“既然來了,就讓表哥來喝一杯吧,總不能拒之門外啊!司徒先生,我們這位表哥就是孫記糧鋪的少東,若有冒犯,請您見諒!”
司徒先生撫着鬍鬚若有所思道:“哦,我想起來了,他就是拎着酒瓶走街串巷的孫記糧鋪少東,要不是他,曹丞相也不會這麼快落網。”
“呵呵,就是他呀,爲了迷惑曹丞相派來的眼線,成天扮成痞子樣兒。”許家彥想爲孫小武挽回點顏面,免得司徒先生嫌他粗鄙。
“他呀,不用扮也是一副痞子樣兒……”許家恆忍不住數落兩句,免得司徒先生大失所望。
“哈,你們又在背後說我壞話了吧,不管咋樣,我都是你們表哥,這樣可真不夠意思啊……”孫小武衣着整齊精神抖擻地出現在衆人面前,跟他以前邋遢的樣子大相徑庭,許家恆和許家彥驚訝地張了張嘴,卻見孫小武很狗腿地小跑到司徒先生身邊,點頭哈腰道,“司徒先生,您就是司徒先生吧,我叫孫小武,我稱不上是少東,我只不過是個出苦力的,我也不愛喝酒,都是別人勸酒我才喝兩杯。先生呀,您別聽他們瞎說,我不是個粗人,我也是有內涵的,如果可以的話,您能不能收我做學生……”
許家恆和許家彥兄弟倆有些懵了,想不通孫小武哪來的這股子自信,居然敢求司徒先生收他爲弟子。司徒先生望着滔滔不絕的孫小武只是笑也不說話,緊隨而來的孫云云看她大哥拉着司徒先生不放,急得連連跺腳,跑上來拽住孫小武往回拖。
“哎呀,先生,真是對不住了,表嫂說您要走了,我哥就吵吵着要來見您,我沒想到他真敢來,您別生氣啊,他沒有惡意的……哥啊,你快放開先生……”
柳葉兒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她早上一不留神說漏嘴了,未曾想孫小武竟也是司徒先生的崇拜者。司徒先生不以爲意地笑了笑,他扶起孫小武,溫和地說道:“小武,你爲何想做老夫的弟子?!”
孫小武眨眨眼睛:“這還需要原因嗎?!天底下有誰不想做您的弟子?!”
“你這話倒是很有意思,但最起碼也得有個理由吧,總不能是一時興起啊!”
“當然,當然,不是一時興起,從我家彥表弟當上侍郎我就有這個念頭了。那晚在天牢看到他那股威風勁兒,我這心裡羨慕嫉妒恨啊,我也想像他一樣除暴安良,爲百姓做點事兒。”
“呵呵,其實你不用羨慕他,不瞞你說,老夫可是很羨慕你的,百姓受難之時,你二話不說就把糧食捐出來了,你的義舉救了成千上萬的百姓,對於他們來說,你比許大人可威風多了。”
“是嗎?!先生,您當真覺得我比他威風?!可是,可是,那些糧食是我爹的啊,我最大的貢獻就是當靶子,我覺得我沒做啥啊!”
“若沒有你做靶子,鄭捕頭就不會中計,曹丞相更不可能認罪。你爹將那些糧食捐給難民,也離不開你的支持,如果你爹跟絕大多數的父母一樣,只想守着家業傳給子女,他就不會這麼做了。你爹之所以如此,因爲他相信你會認同,這是你們孫家的功勞,你也有份的。”
聽了司徒先生一番話,孫小武恍然大悟:“我不應該羨慕別人,因爲我也是別人的榜樣,只要我像我爹一樣好好做生意,以後照樣可以造福百姓。”
“對了,你這樣想就對了……”
孫小武佩服地五體投地,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他不是幹苦力的,也不是沒出息的妻管嚴,更不是人肉靶子。他能做的事很多,他可以幫忙打理糧鋪繼承家業,他也能像他爹那麼成功!
孫云云從沒見過她哥服氣過誰,今晚親眼目睹才知道她哥還是有希望的,有良師指點,榆木疙瘩也能開竅。孫小武堅持要來見司徒先生,真是沒白來啊!
孫小武想通這個道理之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司徒先生磕了三個響頭:“多謝先生教誨,弟子知道該怎麼做了。”
司徒先生無奈接受了他的大禮,心裡倒也坦然,收個弟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後有空就去看看他好了。許家恆和許家彥眼看孫小武耍賴也能拜師,心裡那個羨慕嫉妒恨啊,兩人相視一眼,雙雙跪在地上,有樣學樣也磕了三個響頭。
柳葉兒和孫云云掩脣而笑,司徒先生哈哈大笑兩聲,親自扶起他們:“好徒兒,你們都起來吧!”
月光如水,繁星閃爍,庭院內外充滿歡聲笑語,柳葉兒遙望千里之外的雲雀鎮,想到即將見到日思夜想的親人,心裡滿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