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恆早上起來的時候自己穿衣梳頭,端來溫水遞給柳葉兒。柳葉兒倚在牀頭,張成鴨蛋形的嘴巴始終就沒合攏過。她的相公一夜之間彷彿變了個人,每天被他纏得分身乏術,現在反而感覺怪怪的。
柳葉兒胸口的燙傷有嬰兒拳頭那麼大,翠菊放心不下原本想請大夫過來,但柳葉兒怕添麻煩說什麼也不讓她去,藥膏也是自己敷的。
許家恆沒有理會柳葉兒見鬼了的眼神,坐在牀邊疼惜地望着她:“怎樣,傷口還疼嗎?”
“呃,哦……”柳葉兒捧着茶杯,呆呆地點了下頭,“不疼,好多了……”
許家恆探身去拿牀頭櫃上的藥瓶,柔軟的髮梢拂過柳葉兒臉龐,撓得她心裡癢癢的。柳葉兒像個木頭人一樣盯着他看,腦子裡的那根弦好似生了鏽,什麼也想不出來。
許家恆擰開瓶蓋,伸手去碰她的衣襟,柳葉兒下意識地身子往後縮,許家恆莞爾一笑:“我們同牀共枕這麼久,你現在才知道害羞麼!”
柳葉兒臉紅了,垂下肩膀身體放鬆許多,許家恆脫下她的衣服,解開系在脖子後面的繩子,粉紅繡花的肚兜滑落下來,露出白皙光滑的大片雪膚。擦掉幹了的藥膏,深紅色的傷痕看起來極爲刺眼,許家恆不由皺起了眉頭。
“家恆……”柳葉兒看到他眼裡的傷痛,連忙握住他的手,“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燙傷而已,過幾天就好了。來,把藥瓶給我……”
許家恆沒聽她的,往手心裡倒了一些褐色的黏稠藥膏,輕輕塗在柳葉兒的傷處。清涼的感覺很舒適,溫柔的指尖像是羽毛撩過柳葉兒的心房。
柳葉兒心裡涌起陣陣暖流,她還有些不太相信眼前的許家恆就是那個成天嘻嘻哈哈的傻相公。昨晚回來以後他氣得渾身發抖,喝下寧神湯才勉強睡着,柳葉兒生怕他受了刺激精神錯亂,一夜翻來覆去沒睡安穩,直到天矇矇亮才合上眼睛。
當她看見許家恆默默梳頭整理衣物,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手裡冒着熱氣的茶杯卻在提醒她這一切都是事實。許家恆不笑的樣子本來就和常人無異,如今不僅會打理自己還懂得照顧她,柳葉兒真是訝異極了。
驚訝過後,柳葉兒不得不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許家恆當初失去記憶因爲生場大病,最近他的狀況好了許多,陸續想起一些從前的事,如果受到刺激完全恢復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許家恆恢復記憶還記得她?!柳葉兒激動地說不出話,雖然她不確信許家恆是否復原了,但從他的舉動來看,他知道她是他的妻子!
有段時間,柳葉兒日夜擔心許家恆康復以後會忘了她。現在她開始相信這種擔心是多餘的,許家恆不會忘了她,他心裡有她的位置。
許家恆敷好藥爲她穿上衣服梳理頭髮,就像過去三個月來她爲他做的那樣。柳葉兒鼻子一酸,眼淚止也止不住,一滴一滴浸溼了衣襟。許家恆怔了怔,放下梳子扳過她的肩膀,看她哭得小臉通紅,頓時慌了心神。
“葉兒,你怎麼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柳葉兒搖搖頭,淚光中的許家恆看着讓她心碎,她忘了傷口的痛,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家恆,你對我真好!”
許家恆撫着她的長髮微微笑道:“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呢!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我也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柳葉兒的心像是被重物撞了下,她擡起頭注視着許家恆的雙眼:“你,你都想起來了?你,我……”
許家恆略顯遲疑,若無其事地笑道:“我是許家的二少爺,你是我的妻子柳葉兒,對吧?”
柳葉兒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家恆,你還記得我是誰……”
“當然……”許家恆含笑點頭,情不自禁地撫摸着她嬌俏的臉龐,“新婚之夜的一點一滴我都記得,我第一眼看見你就歡喜得很。”
“你都記得?”柳葉兒顧不得害羞,還想進一步確認,“你那時候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現在你什麼都想起來了,還願意接受我做你的妻子嗎?”
許家恆擁她入懷:“我很感激你爲我付出的一切,沒有你我的病也不會好得這麼快。”
“你沒有病,你只是忘了一些不開心的事。家恆,真的是我讓你想起了從前?”
看着柳葉兒殷切的目光,許家恆很肯定地說:“是你,我的娘子,是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陪在我身邊。其實,最近我已經想起了很多事,我和家彥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兄弟感情很好。起初他告訴我過去的事我沒有一點兒印象,後來我們一起讀書、畫畫、彈琴,我腦子裡就會浮現出很多畫面……”
許家恆的眼神很柔和,俊美的面容有種難以言喻的魅力,柳葉兒看着入迷,她的相公如此優秀,她真能配得上他嗎?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柳葉兒的花癡樣被許家恆盡收眼底,她難爲情地推開他,匆忙轉移話題:“多虧小叔這些日子的照顧,你才能恢復記憶,我們得謝謝他啊!”
“還有你,葉兒,你爲我吃了很多苦,我會好好補償你的。你說,想要什麼?”許家恆拉住她,手指摩挲她光滑的手臂。
柳葉兒抿脣而笑,埋首在他懷裡:“我只要你開開心心的,別的什麼都不想。”
“葉兒……”許家恆輕吻她的秀髮,緊緊地擁住她,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我會想起來的,想起所有的事……”
許家恆康復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雲雀鎮,少女們沉寂已久的芳心重又狂跳起來,已婚的許家恆在她們眼裡更有魅力,尤其是他疼愛柳葉兒的一舉一動更是讓人心癢難耐。
柳葉兒只不過是個磨豆腐的,除了皮膚白一點長得清秀點,她有什麼資格獨佔許家恆!得知許家恆經常出入銀樓,以前那些愛慕他的女子猶如過江之鯽紛紛冒頭,一來看看這位翩翩公子是否真如傳言所說病好以後更加迷人,二來,搔首弄姿爭着獻媚,指望能把柳葉兒擠下去,實在不行混個二房噹噹也不錯。
許家在街頭巷尾到處施粥,多做善事多積德,除了好事連連的許家整個雲雀鎮就數柳家豆腐坊最風光了。曾經笑話柳葉兒貪慕虛榮嫁給傻子的鄰居們如今羨慕都來不及了,只恨自己沒有先見之明沒把女兒嫁到許家。眼睜睜看着這麼大的便宜讓豆腐佬撿了,真是越想越懊惱!
柳老爹和柳老孃這回真是賺到了,原先答應柳葉兒的姑母說媒只是看中了許家有錢。許家恆再好也是個傻子,女兒嫁過去估計也沒什麼好日子過。要不是柳葉兒事先了姑母,他們老兩口還真得好好掂量再做決定。
衆所周知,許家恆是許家的繼承人,他變傻了以後還以爲許家昌能繼承家業,沒想到柳葉兒嫁過去沒幾個月許家恆就全好了,於是衆人都說柳葉兒有旺夫運。
柳老爹磨了一輩子豆腐也知道趁熱打鐵的道理,他和柳老孃早就想去看望女兒女婿,怕許家恆犯傻鬧笑話才一直沒去。收到柳葉兒派人捎來的信兒,知道許家恆的毛病好了,便迫不及待張羅走親家。
許家是大戶人家,好吃的好玩的見得多了,柳老爹想不出來有錢人喜歡什麼玩意兒,與其費盡心思花了錢不討喜還不如帶些親手做的豆製品,反正都是吃得着的東西。
得知親家要來,許老夫人特意吩咐廚子多做些菜,從酒窖裡拿出存了多年的好酒準備招待柳葉兒的爹孃。許家恆恢復如初,柳葉兒和許家彥功不可沒,許老夫人對這個孫媳婦兒很滿意,老實本分識大體,尊老愛幼知分寸。許老夫人也曾擔心許家恆清醒後接受不了這麼平凡的妻子,但看到他們夫妻的感情越來越好也就徹底放心了。
柳老爹坐在許家廳堂的紅木鏤空雕花椅子上,來回挪動了好幾次,怎麼坐都不舒坦,手腳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放。聽說這種椅子一把就抵一間豆腐坊,柳老爹數了數客廳裡的十幾張椅子,心想這可是十幾間豆腐坊,如果有一天他能開十幾間豆腐坊,每年能多賺多少銀子啊!
柳老爹還沒算清這筆賬,柳老孃就開始盤算起來了,許家的銀樓和鄉下那片地將來都是許家恆的,只要柳葉兒的肚子爭氣,多生幾個兒子出來,這些錢就能有柳家的份。辛苦了一輩子,最值得驕傲的就是養個好女兒。
許家上下對柳葉兒讚不絕口,前些日子許老夫人和玉順給柳家送了好多禮物,柳老孃慶生許家恆還特意送她一隻金老鼠,柳老孃笑得見牙不見眼心裡卻是後悔的要命,早知道女婿出手這麼大方,她就說自己是屬豬的了。
許老夫人和許老爺都很客氣,收下滿滿兩籃子的豆製品連聲道謝,又送了幾匹綢緞當回禮。柳老孃的嘴都快笑歪了,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有空就來走親家,豆腐豆乾換綾羅綢緞真是太划算了。
許家恆去鄰鎮收賬還沒回來,柳老爹隨口問句柳葉兒哪兒去了,許老夫人笑眯眯地告訴他柳葉兒也跟着去了,他們夫妻向來形影不離,許家恆病好了還是這樣。夫妻感情和睦是好事,柳老孃接着說柳葉兒臀大腰圓好生養,許老夫人更是樂得咯咯直笑。
沒過多久,三房夫人也到齊了,她們打扮光鮮妝容亮麗,柳老孃看得眼都直了。除了玉順走過來跟她說了幾句話,那兩位夫人都只是點點頭就算打招呼了。
柳老孃挪了挪身子,手放哪兒都不得勁兒,這椅子怎麼越坐越不舒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