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和佳佳遇見,她穿着可愛的學生裙,梳着兩條馬尾,好像一下子回到十幾歲的學生時代,。在王梓馨和她表哥的陪同下,從白色牧馬人上跳下來,緩緩的走向一中的校門。
這沒有什麼可驚訝的,在山裡的時候摔到了頭,她的記憶一下子消失了好幾年,她以爲自己現在還在上中學。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幫着他尋找記憶。
這一段時間,王梓馨成了她的保鏢,每天和他形影不離。
他們在林洋的身邊經過,王梓馨一直板着的臉,裝作不認識似的瞟了一眼林洋。她始終都是這種高冷的表情,深沉,冷漠。從他的表情裡,很難探尋到她的內心世界。
“我認識你嗎?”
佳佳突然回頭問道,眼睛死死的盯着林洋的臉。
林洋的心情此時非常的複雜,多想撲過去一把抱住她,告訴她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可是王叔的話在他的腦海裡,出現了很多次。穿插在他和佳佳的回憶之中,讓他辛苦的壓抑着對她的這份感情。
“我……。”
王梓馨衝着他舉了舉拳頭,其實她不那樣做,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說不出來。
“走了,佳佳姐,我們快上課了。”不緊不慢,不帶任何語氣,這就是她的性格。
冷冷的甩給林洋一個嚇止的眼神,拉着她進了校門,佳佳每一次回頭,都像一把尖刀在林洋的心上戳出一條深深的傷口。
他的表哥像陌生人一樣看都不看他一眼,開着牧馬人離開,他這樣做是有情可原的,林洋之前可是他的情敵,現在好像還是,她有意無意的還會想起林洋的這個名字,只是和林洋之間發生的那些事兒,沒有了記憶。
他沉重的目送着佳佳和王梓馨消失後,纔不舍的轉身離開。
走近對面的咖啡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從今天開始,小武小文就要住校了,接下來的時間他無所事事。
秦璐這幾天工作很忙,聽說前面的那幾件兇殺案,搶劫案還沒有頭緒,又出了個假幣案,按理說,這種案子應該屬於經濟犯罪,不歸他們刑警隊管,既然又由他們負責,肯定又鬧出人命了吧!
小文和小武打架,吃霸王餐的事情,也都是秦璐委託小朱幫忙解決的。只是五百塊錢的罰款是林洋自己付的。
曉梅早已經準備好一碗咖啡,端着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今天她特意穿了一雙黑色的布鞋。
“來一杯拿鐵吧!我請!”
他無精打采的瞟了一眼她,“謝謝!”再低下頭沒有其他的言語了。
“你今天晚上會來嗎?”
“不會!”
“你恨我?”
“不恨!”
“服務員!”
“您好!”
曉梅答應一聲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林洋瞟了一眼她離去時的背影,怎麼也和刺傷他的那個女人聯繫不到一起。
馬克杯裡的拿鐵,散發着牛奶的香甜,裹挾着咖啡的香氣,飄進他的鼻子裡,他陷入了沉思。
不想回山上去了,這座城裡有太多讓他難以割捨的人或事兒,遠比一頭驢子更讓人回味。
聽兩個小保安說,姑姑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活,和王柺子走到一起了,也許踏雪丟了對他是一件好事兒吧!
這樣想,能安慰一下自己犯下的過錯,讓自己的罪惡感少一點。至於韓冰!也沒什麼不可以割捨的,姐姐長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這很自然。只是希望姐夫不要是那個保安就好了。
最不能割捨的,也許只有佳佳了吧!即使現在不能相見,也不敢去見她,說不上爲什麼,反正!內疚,慚愧,都化作無邊無際的思念!
他或許應該找份工作,不能打着照顧小文小武的名義,欣然的接受秦璐的接濟,或是更多好心人的照顧。那樣他會覺得自己是個討厭的寄生蟲。以前跟在佳佳身邊還可以堂而皇之的說成是在工作。
現在這份優越的工作沒了,佳佳有了她的表哥,或許他本不該出現,那纔是他們的正常生活。
“我們都希望你能去,你還是不會來嗎?”
曉梅給其他的客人端了一杯美式後,再一次站在林洋的桌子前。
“沒事兒的,小泥鰍不會把你們怎麼樣的。”
“反正你是不會來了是嗎?”
林洋喝了一口咖啡,破壞了杯子裡咖啡師精心設計出的楓樹圖案。
“好像我去不去都沒什麼必要,他也是在工作,又不會聽我的!”
“咖啡四十,記得一會兒買單!”
林洋詫異的看着她,“不是你請我的嗎!”
“現在不請了,你這種不近人情的人,不值得我請你喝咖啡!”
林洋憤怒的把上衣撩起來,指着肚子上已經癒合的疤痕。
“這個呢!”
“我……我已經解釋過了,是誤會好嗎!”
“傷口在我的身上,是不是誤會決定權好像在我吧!”
曉梅委屈的說,“你還暈血呢!還是我把你送到醫院的呢!”
“你要是不弄傷我,我會暈血嗎!”
“好吧!咖啡我請了,算我不對了好吧!”
“不用,現在晚了!”
他拿出一張四十元的優惠券,甩在桌子上站起身。
“你真的不會來?”
“要走啊!”
不知道女咖啡師什麼時候走到他們身邊的,她還是穿着黑色的工裝,只是今天沒有戴領結,細嫩的脖子上掛着一條鉑金的項鍊。
“項鍊很漂亮!”
他本來不想第一眼就關注哪裡的,可不由自主的還是看了。
她甜蜜的一笑,“我男朋友給我買的!”
“那個痞子?”
還沒等林洋再開口,曉梅詫異的看着她說。
女咖啡師面帶不悅之色,“他雖然有點兒不學無術,可還是很靠譜的!”
“是嗎?不是一直都是你養他的嗎?怎麼會有錢給你買這麼好看的項鍊?”
她不再理她,沒有接着她的話說下去,眨了眨眼,衝着林洋伸出他的右手,“你好!我叫吳梓楠,你都和曉梅成了朋友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洋輕輕的和她握了握手,“我叫林洋,以後請多關照!”
又有客人推門走進咖啡廳,咖啡師看了一眼剛進來的一對兒情侶,“你們聊,我去招呼客人!”
她走之後。
“還聊嗎?”
曉梅嘟起嘴,“不聊了,你一點兒誠意都沒有。”
“好吧!我走了。”
“你去哪兒?”
“反正我不去鑫澤裡小區!”
推開門走出咖啡廳,玻璃上反映出曉梅拿着托盤比劃着打他的影像,他頭也不回的沿着盲路向前走。
有時他會閉上眼睛,模仿着盲人感覺着腳下的條紋,有沒有導盲的作用,顯然作用不是很強,他也不是真正的盲人。沒有很強的感知能力。
他的運動鞋底子很薄,沿着盲路上的條紋走得久了,腳底很疼,算了吧!反正前面有一輛白色的SUV在盲路中間停着。
典型的無所事事,現在真的成了個閒人,也不用等着小文小武放學了。看夠了車水馬龍,看夠了高樓大廈,看夠了人來人往,對周圍的街景漸漸的失去了興趣,對來往的美腿也失去了興趣,晃眼太晃眼了,看久了容易長針眼。
在路燈杆子底下的縫隙裡,觀察螞蟻搬家的強大隊伍。
一個接一個的小螞蟻,沒有山上的那種黑螞蟻大,四肢微黃,一個跟着一個的用嘴銜着白色的卵,從這邊的縫隙爬到另一邊的縫隙,反正他不知道這邊的縫隙和另一邊的縫隙有什麼不同。
也許兩個縫隙底下是相通的也說不定,它們只是,程序上的曬蛋,沒事兒的時候曬曬蛋。偶爾還會有帶着翅膀的,夾雜在這隻品種很雜的隊伍裡。怎麼看它也不像這個羣體裡的一員。
總會有些異類,和人類社會有異曲同工之處。還不到正午,陽光不是很強烈,林洋想着要是有一把放大鏡就好了。
“給!”
旁邊真的伸過一把精緻的金邊放大鏡,林洋趕緊回過頭,這才發現在他的身後蹲着個小孩。
大概有十幾歲的年齡,頭上戴着一頂白色的帽子。眉毛很輕,看不見頭髮,嘴脣上有乾白的裂紋,樣子看着很憔悴,也看不出是男孩還是女孩,大熱的天披着一件厚厚的白色外套。
“用這個看!”
林洋從她手裡接過放大鏡的時候,碰到她冰涼的手指。
“你怎麼沒去上學?”
“我……,放學了!”
林洋拿着放大鏡,趴下身,仔細的看了看。能清晰的看清螞蟻的四肢和靈活的觸角,可是,他的目的不是能清晰的看到它們,他是想殘害它們。
“你騙人,現在還沒到放學的時間,你是不是逃課了?”
她沒有馬上回答,林洋也沒注意到此時小孩的表情。一邊看着螞蟻,隨心所欲的這樣問道。
“我!沒有逃課,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上學了!”
“輟學了?你不喜歡上學嗎?”
林洋這時才轉過身仔細的看着她,她的體型很消瘦。容貌顯得非常憔悴,伸出袖口的手乾巴巴的慘白。頭上沒有頭髮,大概連發青的毛囊都沒有,一條藍白條紋的褲子穿在身上,肥肥大大的,好像裡面只包裹着兩條腿骨。
“你生病了?”
她憔悴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是的!我病了很長時間了。”
林洋這時纔看見,自己正好蹲在醫院的門口旁邊,一塊醒目的金色牌匾上面寫着,“山城腫瘤醫院”他的心裡一顫,腫瘤!平常人聽到這兩個字,都會有這樣的感觸。
他馬上伸着手把放大鏡遞給她。
“祝你早日康復!”免不了眼神裡滿是同情之色。
“謝謝!”她好像覺察出林洋情緒上的變化,或許他已經見慣了別人用這種眼神看着她。她欣然的接受了。
很吃力的從地上站起來,她的身體有些佝僂,可是身高並不比林洋矮着多少。
“送給你了!替我好好的保存它!”慢慢的轉過身,用手捂着肚子,從部位上判斷那是他的肚子,可是衣服裡面好像什麼都沒有。她的手被肥大的衣服包裹住。一搖一晃的從醫院的門口走進去。
一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裡。林洋都沒有再說出拒絕的話,心裡久久不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