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眼前這個吸血鬼也很倒黴。一身漂亮的燕尾服成了乞丐裝,皮膚上也被腐蝕出一塊塊紅斑,很是悽慘。最悽慘的是他的眼神,正以一種被欺騙了感情的目光瞧着楚門。
“你……你騙我……”休·格蘭特語氣幽怨,像極了三流肥皂劇裡被拋棄的女主角。
楚門渾身打了個冷戰,不自覺後退一步:“慢……慢來!我騙你什麼了?”
“龍威!”休·格蘭特嘴脣有點發顫:“你居然有龍威!你……你是骨龍麼?不對,骨龍怎麼是這種形態……你到底是誰?”
“我是骷髏。”楚門繼續用靈魂波動回答,顯得很是高深莫測。
“不可能,哪怕是骷髏王,也不可能擁有龍威!”休·格蘭特臉上的紅斑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他喘息着,喃喃自語:“嘿,一個擁有龍威的骷髏,這在冥界深淵也是一個奇蹟,如果別人知道了……”
“別人不會知道的。”楚門很確定的說。
“你……”休·格蘭特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驚懼的神色:“你要殺人滅口!”
“殺鬼滅口。”楚門糾正。
“混蛋!你敢!”休·格蘭特大叫起來,他很想奮起反抗,但渾身軟綿綿沒一點力氣,只得懇求道:“等等……別……別殺我!”
“聽說殺死吸血鬼有很多種方法。比如用陽光暴曬……唔,冥界深淵是不可能有陽光的,那麼,”楚門很認真地研究着:“還是把你推到黑色布丁怪那裡,讓它吃了你算了。嗯,很好,這樣最安全。”
“一點都不好!”休·格蘭特聽對方一本正經的研究殺死自己的方法,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說:“你別殺我,咱們不是同伴麼?我發誓,絕對不會泄露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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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的誓言?”
“那都是別人的偏見!我們種族的信譽其實很好……好吧,至少我的信譽很好……啊,等等,不要啊!”
休·格蘭特發現楚門已經開始把自己往黑色布丁怪身上推,頓時大叫起來:“別殺我!我……我給你靈魂印記!”
“靈魂印記?那是什麼?”楚門停下了動作。
“是簽定生死契約的關鍵,你連這個都不知道?”休·格蘭特感覺很悲哀,他覺得自己正在拿一根繩索,告訴對方怎麼往自己脖子上套。
“生死契約?”
“冥界深淵最黑暗,最無恥,最可怕的契約!”休·格蘭特嚥了口唾沫,咬牙切齒地說:“有了這個契約,我就不能違揹你意志,必須無條件服從你的任何命令,否則我的靈魂就會在煉獄中受到無休止的折磨……遠比消亡更可怕。”
楚門有點發愣。其實他只是想嚇唬對方一下,雖然經歷了冥界的磨練,但心性仍遠達不到談笑殺人的地步。誰知道,這個吸血鬼實在太膽小了……
看楚門沉默,休·格蘭特以爲對方在猶豫,忙不迭在眉心一點,雙目紅光爆閃,一團閃爍的東西立刻飛出身體,飄到楚門眼前。
楚門下意識伸手去抓,然而顱骨中突然射出兩道銀白色的魂火,將那團東西裹住,唰一下收進靈魂裡。
他立刻覺得靈魂深處多了一些東西,和眼前這個吸血鬼有着血脈相連的感覺。在楚門眼前,休·格蘭特頓時成了一本可以隨便翻閱的書,再無任何秘密可言。
不但透明,而且不設防。楚門能夠感覺到,吸血鬼的性命甚至靈魂都操縱在自己手中,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
“血族伯爵休·格蘭特參見主人,”吸血鬼單膝跪地,很漂亮的效忠動作,“請問,主人的名字是?”
“叫我楚門。”骷髏還在發愣。
“是,楚門先生。”
“我問你個問題。”楚門終於回過神來,很感慨地問:“你說籤個這樣的契約,難道真比死了更好麼?”
休·格蘭特險些沒氣暈過去。
“休·格蘭特!我的僕人!”楚門拿腔拿調的叫喚着,他們已經離開了惡魔的死亡之墓,正在往鮮血平原中央的城堡進發。楚門要找到奧多姆,那個胖子有離開冥界的辦法。
“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尊貴的楚門先生。”休·格蘭特換了身筆挺利落的禮服,一副標準管家像。
“鏡子啊鏡子,我有多美麗……呸!錯了!休·格蘭特呀!告訴我,我有多強大?”楚門一不留神,把白雪公主後媽的臺詞溜出來了。
“楚門先生的強大……咳咳……還真挺特別。”
“沒有關係,我忠實的僕從啊,說出你的真心話吧!”
“這個……您這麼說話不累麼?”
“哦,這不是趕路挺無聊的麼……”楚門乾笑一聲,換上正常的語氣:“說吧,我現在是個什麼定位?”
“您是個很強大的骷髏。”
“別跟骷髏比行麼?”楚門一臉膩歪,“跟你比。”
“嗯……這樣比較不太公平,畢竟我只是個小小血族,而您是……哦,偉大的骷髏。”休·格蘭特滿臉恭敬。
雖然這麼說,但楚門清楚,這“偉大骷髏”怕是比不過“小小血族”。於是有點不痛快,問:“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嘍?算上龍威都不行?”
“龍威固然浩瀚,但如果是狀況良好的高階血族,還是可以戰勝這種恐懼的,只會損失一部分屬性。”
意思是,就算損失了屬性的吸血鬼,仍然不會把骷髏放在眼裡。
“我還有龍骨。”楚門補充。
“龍骨並不是萬能的,巨龍也不是不可戰勝的。”休·格蘭特的口氣很謙卑,卻讓楚門越聽越不爽。
可轉念一想,人家說得沒錯,要是龍骨這麼好,自己也不會被低級的黑色布丁怪弄得無可奈何。
“但是楚門先生,您完全不必懊喪,您的靈魂是如此強大,遠遠超過我們血族,加上這身難以摧毀的骨骼……起碼,您的根基十分牢固。”
“嗯,就是一個字:‘硬!’老子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噹噹一個……嗯,楚骷髏……”說到最後,不單楚門有點兒泄氣,若關漢卿地下有知,怕也要暴跳如雷了。
“是的,楚門先生,您的偉大是可以預期的,願冥界深淵的光輝永遠圍繞您。”休·格蘭特一臉崇敬。
“冥界深淵的光輝……”楚門覺得這有點兒算罵人。然後就發現,自己身上竟然發出淡淡的紅光來。
“這是?”楚門驚恐的發現,隨着紅光的濃郁,自己感受到了一種無可抗拒的召喚。似乎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聲音在呼喚着自己。
“啊!冥界深淵的光輝!”休·格蘭特的羨慕之情溢於言表,高呼起來:“楚門先生,您的強大已經得到了地獄之主尼古拉斯·凱奇的注意!請不要抗拒,聽從這偉大的召喚吧!”
“媽的,你個烏鴉嘴!”楚門一點也不覺得榮幸,他並不想在冥界深淵裡升官發財,重返陽光樂土纔是最終目的。他用力掙動,渾身銀光連閃,龍魂的力量被運用到極致。
但這團紅光卻異常特別,不但讓他的身體無法動彈,就連龍魂的力量都無法穿透。龍威被裹在光環裡,壓縮到極高的密度,好像一顆拔掉了引信的炸彈。
他聽到休·格蘭特用歌頌的方式在大叫:“楚門先生!偉大的主人!我爲您感到驕傲,願地獄之主的光輝永遠伴隨您!”
“我靠,還咒我……”這是楚門消失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鬥士之眠,強者的安眠之地。這裡有延綿千里的石林,有沸騰的岩漿河流,還有一塊被稱爲“失敗者的榮耀”的角鬥場。
這是一塊寬廣達數百公里的平原,周圍被石林環繞。據說,這個地方原本也是石林,只是因爲強者們的戰鬥才形成平地。這樣的戰鬥持續了幾萬年,平原隨之擴大,纔有了今天這個規模。
失敗者的下場,就是成爲這塊土地的基石,這是他們的“榮耀”。方圓幾百裡的地面已經無法判斷當初的質地,都被各種生物的屍體和骨骼填滿,一層又一層。一些屍骨已經成爲化石,在風化剝落的岩層上顯示出千年前戰鬥的悲壯。
失敗者固然榮耀,不過參與者都不太領情,它們都希望能成爲勝利者,雙腳踩在榮耀之上。
如今,荒棄了百年的角鬥場再次迎來了它的戰士,蒙偉大的地獄君主尼古拉斯·凱奇的呼喚,許多強大的生物應招而來,向主人奉獻最殘酷最邪惡的戰鬥藝術。
一隻巴洛炎魔雙足踏上地面,包圍它的紅光才一消失,它就立刻拍動雙翅升上了半空,居高臨下俯視所有對手。
它是惡魔一族中最強大,最邪惡的生物,混亂和恐懼的代表。將近四米的巨大身軀上,有一雙強壯的手臂,指爪呈暗紅色,比刀子還要鋒利。這隻有力的大手上,正握着一柄繚繞火焰的巨劍。
巴洛炎魔冷冷的俯視着所有對手,盤算着如何讓它們充滿痛苦和絕望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