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輕功也能短暫辟穀,但沿途總得找個地方打尖歇息,清洗下身子。天山一脈的弟子盡皆愛潔,看不得身上白衣有絲毫污漬,她們對清歡的尊敬是打心底來的,所以就連那頂白紗軟轎都要每日清洗一遍,然後薰香。
唉……清歡在天山一脈有些年頭了,覺得這一脈哪裡都好,就是太龜毛,所有人都潔癖嚴重,一點髒亂都看不得。而且還特別喜歡花架子!明明一掌可以搞定的事情,她們卻喜歡研究出打的比較好看的姿勢,反正就是愛美不愛命。
長此以往,清歡也被同化了,她現在練功都會琢磨要怎樣把動作姿勢變得更好看呢。真是……
終於,進了客房休息,清歡可以把聖女的架子給拿下去了,整個人倒在牀上吐出一口氣,她其實比較隨性,做事都看心情,但這天山一脈的聖女卻要隨時保持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這些年來她努力慢慢改變形象已是和善了許多,然而衆弟子見了她卻仍是戰戰兢兢,連話都不敢主動跟她說。若非清歡早已習慣了一人的寂寞,估計會被憋死。
天山一脈的聖女,不是話嘮做的。
她剛在牀上躺了沒半刻鐘,房門就被敲響了:“聖女。”
清歡揮揮袖子開了房門,幾名貌美的白衣弟子擡着浴桶進來,又將乾淨的新衣整整齊齊地放在桌上,然後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對了,說到這一點,清歡就非常不開心,因爲天山一脈竟然拋棄了人類最原始的口腹之慾,以露水野果爲食!功力稍微深厚一些的,就開始食用辟穀丹,反正就是要做超脫的人,往神仙方面靠攏。再加上她們一貫隱居於天山之上,不問世事,在江湖上也的確有着人間天上的美名。
清歡到天山一脈這麼久,就沒吃過一頓豐盛的。而且由於她是聖女功夫高強的緣故,掌門連辟穀丹都不給她吃,害得她經常偷偷去後山抓些野味烤着吃,日子過得太悲苦,就算身份再高被那麼多人愛戴敬仰,清歡也不覺得開心。
她現在只想趕緊找到劍客的妹妹,把她敲醒,然後趕緊降臨到下一個世界多吃點……
沐浴過後,清歡換上新衣,舊衣便不再穿了,會被弟子拿去銷燬掉。爲她準備衣裳的女弟子十分可愛,望着她的時候帶着羞怯不安還有激動,清歡主動問了她幾句,她就高興的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抱着清歡的衣服俏臉通紅。
清歡莞爾,覺得這些女弟子雖然平時練功都走的壓抑感情,斷絕七情六慾,但大多數的妹子都是軟的,仍舊可愛。
她用這具身體大概有四年了,本來這具身體的主人練功走火入魔,剛好昏迷五載,被掌門人冰封在水晶棺之中,清歡只要在她醒來之前將身體還出去就可以。而且之前的聖女冷若冰霜不許任何人接近,她卻是柔若春風親和性十足,本來門中不少人對聖女畏大於敬,覺得聖女無情無慾難以親近,現在她可爲聖女招攬到不少好人緣。
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只是昏迷並非死去,清歡還可以感受到她們在共用一雙眼睛審視這個世界。
正在清歡準備就寢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她眉頭一皺,一開始沒有理會,但那嘈雜聲越來越大,不一會兒,便聽見女子尖叫。
是天山一脈的女弟子!
清歡猛地睜開眼睛,單掌揮開房門,走了出去。
樓下一片吵鬧,此番清歡出門只帶了八名弟子,四人擡轎,其餘四人分別在轎前轎後守護,這幾個人都是掌門人精挑細選出來的,性子良善又功力深厚,但眼下,這八名弟子中竟有五名被制,手腕上不知被套上了什麼質地的鏈子,掙脫不得。而剩下的三人還在苦苦支撐。
幾乎只是一看清歡就惱怒不已。天山一脈盡是女子,與男子素不來往,門規更是不許弟子入凡塵,與男子相戀,否則盡皆廢去武功逐出師門。而這一脈的武功又講究無情無慾,是以個個年紀增長卻都是駐顏有術,別的不說,單是聖女,便已是接近六十的高齡,然而她的外表看起來仍然如同二八少女,甚至比剛入門的弟子還要稚嫩。
可那身着白衣的男子卻忒的輕浮,他功夫明明在幾名弟子之上,明明可以將她們捉住,卻偏要戲弄她們,不時摸下小手捏下纖腰,直把三個女弟子氣得粉面通紅。然而天山一脈素來不造殺孽,所以她們也沒有下狠手,但男子卻得寸進尺,當清歡看到他手上不知拽出了哪個弟子的肚兜還湊在鼻尖輕輕一嗅時,低喝一聲:“豎子無禮!”
這一記柔和掌風劈來,看似如水,其實威力極大,那男子倉皇避開,手裡拿到的肚兜卻是易了手。
“聖女!”那被搶了肚兜的女弟子羞憤欲死,在清歡面前跪了下來。“此人下流至極,請聖女懲治於他!”
“大膽!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誰!”那男子身邊一個白麪男子尖聲吆喝,分明是不把清歡等人放在眼裡。
倒是那男子,見到氣質身段更勝女弟子們的清歡,眼睛一亮,竟忘了方纔清歡的掌風有多凌厲,涎着笑臉過來:“敢問這位姑娘……”
“回房整理一下。”清歡這話是對那衣衫不整的女弟子說的,隨即她揚起蛾眉,“你辱我弟子,然我卻不想殺生,你自廢武功,今日我便饒你們不死。”
“好大的口氣!你可知道……”
清歡厭惡地睇了那白麪男子一眼:“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東西,別髒了我的眼。”
白麪男子被狠狠摔到一邊,誰也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只見清歡水袖一揮,被制住的弟子們瞬間便脫離了控制,離得男子遠遠的,如月,也就是那個爲清歡準備衣衫的姑娘,羞憤欲死,大概是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所以還有些後怕:“聖女,弟子下樓時,這男子上來調戲,弟子不是他對手,其他師姐妹見了,便來解救弟子,誰知此人那般無恥,竟、竟然——”
“我知道了,你們過來。”
她們手上的鐵鏈乃是千年寒鐵所造,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然而那寒鐵在清歡手中卻如同紙片,輕而易舉便化作了齏粉。“敢欺辱我座下弟子,你想怎麼死。”
那男子被清歡的功夫嚇了一大跳,知曉這決計是自己惹不得的人物,如今可不比在京城,江湖中人不怕他們這些皇親國戚,一旦惱火了,殺了他也不無可能。當下笑道:“是在下無禮,在下願出白銀千兩作爲補償,還請這位姑娘大人有大量,此事就此揭過。在下只是傾慕貴派弟子美貌,一時不察,落得輕浮之名,實非本意。”
那白麪男子抖着蘭花指還想說什麼,可惜抖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我天山一脈,素來不與外人打交道。”清歡說着,慢慢地從樓梯上往下走。“也許是避世久了,隨便些什麼東西,都敢欺辱我派名聲了。”
她哪裡會客氣,那白麪男子一看就是個太監,此人身份必定非富即貴,武功高強又在江湖上行走,唯有那個跟白渺結拜,以兄弟相稱的王爺。此人跟白渺一個秉性,好色,今日廢了他武功,也當是爲民除害了。
王爺只覺渾身劇痛,體內的力量似乎都化作了空氣,竟是運不出一絲內力。他大驚失色,正要動作,清歡便一掌將他打到弟子面前。“方纔他怎麼對你們的,還回去。”
王爺這一行人裡雖然也有高手,卻跟王爺不能比,也不是女弟子們的兇手。弟子們都是年輕女子,受此侮辱心中如何不惱,當下圍着王爺噼裡啪啦一陣拳腳,等她們打完了,出氣了,又把王爺的隨從們也揍了一頓。方纔這色鬼王爺調戲她們時,這些人在後頭污言穢語不絕,實在是噁心。
這家客棧是不能住了,於是她們揍完人就離開,剩下倒在地上武功全廢的王爺哀哀痛叫,怎麼也不明白自己橫行霸道欺男霸女這麼多年,最後竟然毀在一羣美人手中。爲什麼……她們跟以前的江湖女子都不一樣?
俗話說物以類聚,看這王爺的德性,清歡就已經預料到了白渺是個什麼樣子。她刻意讓弟子們放慢了行程,趕到武林大會的時候,恰好聽見他們在商討如何尋找神器。
其中崑崙派的掌門在抱怨:“這天山一脈說要來共同商討,爲何到了這會兒都不見人?這是她們的神器可不是我們的,我們熱心幫忙,她們卻拖拖拉拉,這是何道理?”
少林的掌門大師唸了聲阿彌陀佛,道:“天山離此,路途遙遠,貧僧聽聞江湖中已有人見過天山一脈的人,想必不日即達。”
衆人又是一番熱切討論,表面上人人都是在爲天山一脈考慮,想要幫忙,其實人人都有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