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碗湯大夢(十)
宋晉受到劇烈刺激後突然跑走究竟幹什麼去了?
他跑回去,把所有的春宮圖跟筆記,一把火全燒了。
然後因爲右手曾經摸過特別軟特別可愛的東西,他整整一天沒捨得洗手,到了第二天再見到已經換上女裝的清歡時,整個人都不好了。跟男裝時不同,女裝的她格外清麗柔美,宋晉幾乎不敢擡眼看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盯着地面,聲音都在顫抖。這副模樣讓好多人都看見了,大家都是在西疆就追隨他的人,和那天在大殿上迫不及待想要表忠心的御林軍不同,對於孟先生突然變成廢帝的兒子,又突然不是,還突然變成了女人這件事,西疆軍們接受度可高了。
有什麼關係嘛,長得好看的人就是可以任性,孟先生想當男人就當男人,想當女人就當女人!
可是王爺真的好純情哦,距離孟先生變成孟姑娘已經半個多月了,大婚的事宜都火速準備好了,準備跟新皇登基一起辦了,王爺看到人家姑娘還是低着頭抖着聲音。
真讓人擔心帝后的新婚夜啊。
爲此周老跟範老舔着老臉,從藏書中找出了一套齊全的春宮圖,悄咪咪送了過去,就藏在御書房的書案上,跟那些沒有批的摺子摻在一起。
這樣的話肯定不會被發現的,由此豈不是保全了王爺的顏面,畢竟王爺還是個新手。
宋晉想在大婚前跟清歡再單獨相處下,就用議事的理由將她叫來——雖然恢復了女兒打扮,可她在西疆軍中的地位沒有絲毫動搖,反而因爲女子身份加成人氣更高,整個西疆軍儼然唯她馬首是瞻,已經忘掉真正的主子是宋晉了。她往軍營裡一走,一羣兔崽子不用吼不用揍,個個軍姿站的筆直,拳頭打的虎虎生風,雄性力量十足。
沒有機會歸沒有機會,在美人先生面前表現歸表現,誰樂意讓美人看到自己邋遢無能的一面呢?就連平時總是不修邊幅的周老,都仔仔細細颳了鬍子穿上乾淨綢緞衣裳,宋晉敲打過他幾次,讓他少找清歡說話,結果小老頭很是理直氣壯,平時還一起出去到處跑呢,那會兒怎麼不說?再說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打理自己有什麼錯?難道天天在軍營曬成黑炭頭,王爺才滿意?
啊,周老又想起年輕時玉樹臨風的自己,那會兒他出門,多少大姑娘小媳婦偷着看啊,對他的愛慕之心溢於言表,多的能從京城排到西疆。
既然知道清歡是女子,宋晉終於讓丫頭到她身邊伺候了,還巧了,就是他們從西疆帶回來的那倆,一個大眼睛圓臉蛋,一個單眼皮瓜子臉,一個身材圓潤嬌小,一個健美纖瘦修長,這倆人站在一起總讓清歡想笑。
得知孟先生真的是女孩子,倆丫頭都不敢相信,她們那麼那麼努力的觀察,怎麼可能沒有絲毫端倪露出來?!
大婚前三天的晚上,宋晉跟清歡一起用膳,她們倆伺候的,宋晉還跟清歡說她們:“這兩個丫頭,看起來機靈討巧,其實最爲蠢笨,連你是女子都看不出來。”
“那王爺看出來了麼?”清歡笑着問。
“當然。”宋晉毫不臉紅的應下了。“我早就知道了,不然我怎麼可能對你情根深種?這個很明顯吧,我就是知道,才心悅於你。”
好一番胡攪蠻纏大言不慚的狡辯。
宋晉在,丫頭們不敢怒也不敢言,結果宋晉一走,她們就主動跟清歡解釋好證明清白,真不是她們腦子不靈活觀察不周,實在是王爺那時候太苛刻了!圓臉蛋說:“姑娘您不知道,王爺讓奴婢試探您,還給奴婢們定規矩,不許伺候您沐浴更衣,不許和您有肢體上的接觸,還不許奴婢們說俏皮話,您說說,奴婢們能有多大能耐,王爺要求這麼高啊?”
“不僅如此,還不許奴婢們擡頭看您!晚上守夜還不讓奴婢們住小廳!甚至讓奴婢們跟您保持五步以上的距離!”
那的確是難爲她們了。
清歡笑着賞了她們些好東西,兩個丫頭就滿足了,宋晉可想不到自己的老底都叫人給掀了,他現在已經說服了自己,從一開始他就看出她的女兒身,至於什麼龍陽十八式……那是什麼,不存在的,不知道,沒聽過。
讓清歡出乎意料的不僅是宋晉對於她“廢帝子女”的身份的輕易放過,就連廢帝的子女妃嬪,但凡是無罪的,他也沒有再加罪責。他只恨廢帝一人,就沒有讓仇恨蔓延到其他人身上去。
冤有頭債有主。
讓清歡沒想到的是,她還沒有真的跟宋晉成婚,就有人心思活絡了。因爲習慣,宋晉現在批奏摺也經常要她一起,他有時候會遇到些問題,總是想要她陪着。不過這幾日經常要試婚服繡鞋什麼的,她去的頻率就不高了,弄得宋晉很是怨念。
結果大婚前一天,她去御書房找宋晉,剛進去就發現氣氛異常冷肅,宋晉坐在案前冷眼看着下頭跪着的人,周遭還有周老跟範老。見她來了,他們先是下意識的對她笑,然後繼續看那人,清歡好奇地走到宋晉身邊:“這是怎麼了?”
“先下去吧。”宋晉懶得讓她見這種人,周範二老立刻主動迴避,順便招呼太監把跪着的人給拖出去。至於之後怎麼處理,他們倆心裡都有數。
“嗯?”
“不用擔心。”宋晉先是寬慰她。“除了你,我不會再娶任何人。”
清歡一聽就明白了,現在宋晉春風得意,權勢滔天,自然有人也盯上了這塊肥肉。她被他拉到腿上坐着,纖細的指頭摸了摸他蹙起的眉頭。這人雖然時常面無表情,但卻會無意識的皺眉,因而眉宇間似乎總有些淡淡的鬱氣:“別不開心,我不是在這裡陪着你嗎?”
“嗯。”宋晉蹭了蹭她,悠悠嘆息道,“總覺得不夠啊……可是又覺得,自己很貪心了。”
清歡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他的頭。
這不過是一場沒有過去和未來的夢,夢裡經歷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等到醒來,一切都是泡影。也只有在夢裡,才能得到這樣的美好。
圓他一場白頭到老的夢,夢越是美麗,就越是容易清醒。
不過傷感只是一瞬,宋晉很快就從那種虛浮的狀態中回神,猛地想起來,他好像……還沒把二老送的東西從奏摺裡拿開!如果被她發現他又做筆記了,肯定會笑話他!
他心裡想的事情複雜難辨,面上表情卻十分淡然,渾似無事發生,將清歡抱起走進後室溫存,他早已說過千百遍,只要她一個,不會再有別人,不管是誰來說都不管用。
這是他的逆鱗。
他深深愛着這個人,從骨頭到靈魂,假使有一天這具身體被毀滅,魂魄化作飛灰,也仍然不變。
別人給不起的永遠,他給得起,也給的甘之如飴。
只要能留在她身邊,他可以做到尋常人一生都無法想象的事。
他可以的。
一定可以。
大婚當日,宋晉更加緊張,雖然他的緊張只有親近的人才看得出來,至少在他人眼裡,新帝尊貴無匹,氣場強大——只有清歡知道,宋晉微紅的耳根,還有伸過來牽她時滾燙帶着汗水的手。
他的眼神很虔誠,對她的迷戀遠遠超過對權勢和皇位的渴望。他甚至主動告訴她不會要孩子,等過幾年,朝政穩定,他就挑個品行過得去的孩子給周範二老帶,然後帶她閒雲野鶴去。
他要對得起皇爺爺的教導,也不想浪費餘生的一分一秒時間和她分離。
如果能在一起的話,他希望,永遠都不要有第三個人,也不要再有其他牽過,就這樣,簡簡單單的過去一輩子,這是他最卑微也最奢侈的心願。他窮極一生,都在爲這個心願做努力。
宋晉現在是皇帝了,自然沒人敢玩鬧洞房灌酒的那一套,他火急火燎的從酒宴上離開,臨走前跟周範二老交換了一個眼神,新拿來的那幾本,嗯,比過去他看的那種好多了,至少他沒有吐,做筆記的時候也很是心甘情願,且,想入非非。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渴望着的,只有在夢中才能出現的場景,如今竟然成真了。
他奔跑着,去找他深愛的人,他總怕一個不注意她就會消失,這種莫名的恐慌和不安不知從何而來,叫他總覺得自己抓不住她,不管多麼用力,最後也會失去僅有的一點芳蹤。
真想見她啊。
恨不得長出雙翼,飛過屋頂與人羣,去到她身邊。
要是能永遠就好了。
但是如果不能,也沒有關係。
因爲他很容易滿足,並且從不後悔。
今天晚上啊,月色那麼美,清涼如水。
她也那麼美。
一如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