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聽蘇澈如此說,深覺有道理,但這筆銀子按姚天四國的律法乃是屬於寧家女兒的,他其實無權做主,當下沉吟不語。蘇澈見了,也不逼迫他,只道:“澄之如果不動這筆銀票,把它們一直留着,將來能兌付多少就兌付多少,對寧家也交待得過去。”
江澄想了想,道:“此事且再說,橫豎不急在今日。且先去了秦侯的婚禮再說,你今晚去不去?”
蘇澈笑道:“自然是要去的,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過去?”
江澄聽了玩笑道:“怎麼着,怕我醉酒發瘋大鬧人家的婚禮啊?我不會的。”
蘇澈一笑:“被你猜對了,還真是有點擔心你在婚禮上失態,看着心愛的人娶別人,這滋味想想就不好受。”
江澄搖頭道:“我沒什麼放不下的,想來秦侯也沒什麼放不下的,畢竟之前只是那麼一說,並沒有什麼海誓山盟生死相許。她既不曾負我,我也不曾負她,不過是今生無緣罷了。”
蘇澈躊躇了一下方問道:“澄之,你和秦侯之前縱無海誓山盟,總有兩情相悅如膠似漆吧?”
他搖頭道:“兩情相悅,姑且算吧,畢竟曾經論過婚嫁的,如膠似漆卻談不上,我那時畢竟名義上是天子御侍,顧忌甚多,加上公務繁忙,沒多少見面的機會的。而且我與秦侯在一處共事的時間也很短,滿打滿算不足一年,那一年中尚未談及婚嫁,後來我去了淮州,秦侯過來看我,才定了婚約的。但即便如此,我當時的身份仍是宮裡人,彼此相處只能恪守禮法。”
蘇澈皺眉道:“澄之,有人在造謠,不知道是針對你,還是針對秦侯。”
他奇怪道:“什麼謠言?是說秦侯心中所愛嫁人了,所以她才倉促娶親麼?這個我早上聽陛下說起過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無聊之人的嚼舌罷了。”
蘇澈道:“陛下是這麼說的?看來陛下還沒聽到真正的謠言。澄之,我聽到的謠言是秦侯和某位後宮如膠似漆纏綿悱惻,那後宮因曾失身於秦侯,遭到天子厭棄極不得寵。澄之你想想,這話雖未指名道姓,卻擺明了是說你。”
他皺眉道:“世上怎會有如此骯髒的人?定要把別人想得這般壞?不管是坑我還是坑秦侯,只希望不要傳到陛下耳朵裡纔好。”
蘇澈道:“別人辛苦造謠,自然是爲了傳到陛下耳朵裡,今日不傳,明日也會傳的,澄之怕是要早做準備,萬一陛下問起,怎麼回覆?”
他想了想幹脆地道:“那就只有不承認,畢竟造謠的人沒有什麼證據,秦侯做事也有分寸,不會在陛下面前留下破綻的。”
蘇澈擔憂道:“陛下那麼英明,別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卻一口否認,她能信嗎?”
他微笑道:“有些事,承認和不承認,說出來和不說出來,是不一樣的。這事本沒有什麼,我承認了,反倒真的有了什麼。我因了這個被陛下冷落不足惜,陛下從此在心裡對秦侯有了芥蒂纔要命。兩國相爭時,天子與統帥心存嫌隙,就可能會影響江山社稷,會累及無數無辜的士兵百姓,這是斷然不能發生的。”
秦瑛的婚禮是這一兩年來,凰朝京城中最隆重的婚禮了。明帝在皇后安瀾、文卿陳語易的陪同下親臨觀禮,樑相擔任主婚人,柳笙擔任證婚人,六部長官七寺長貳統統到場祝賀,京畿營中的將軍校尉全體來喝喜酒。秦府的前廳、正堂、偏廳、書房乃至迴廊之下襬的都是酒席,像監察御史裡行這樣的小官只能在門房裡喝酒了。
酉時初,陳府的嫁妝開始從大門口擡進,整整擡了兩刻鐘方停。當真是流水宴賓客,十里鋪紅妝。酉時三刻,喧天的鼓樂聲中,新郎的花轎姍姍來臨,陳府陪嫁了八個侍兒,前呼後擁,秦府也派出了八個侍兒出來迎接。十六個侍兒扶着新郎陳語和小公子當廳下轎,喜公們攙着陳小公子,儐相們扶着秦瑛,先拜過姚天女神,次向帝后行禮,最後是陳小公子拜秦瑛,秦瑛還了半禮。樑冰鑑宣佈禮成,喜公和侍兒們攙扶着新郎進入洞房。徐婉和餘彤陪着秦瑛開始挨桌敬酒。
江澄和關鳴鸞、蘇澈坐在同一席上,看着正在笑呵呵飲酒的帝后和文卿,關鳴鸞道:“皇后有陣子沒出席熱鬧場面了,今日真是給秦侯面子。”
江澄點頭道:“皇后自從顯肚子,就不怎麼出來了,這回秦侯的婚事,是皇后一力促成的,從文卿那邊論起,皇上和皇后算是新郎的孃家人,理當來觀禮的。”
關鳴鸞低聲道:“等我成婚的時候,帝后不知會不會也來觀禮?”
江澄聽了微笑道:“想來陛下和皇后也會去的,只不知鳴鸞何時成親啊?”
關鳴鸞低聲道:“阿淳說戰爭一起,她必是要出征的,她想在戰事開始前成親。”
蘇澈問道:“你倆請示陛下了麼?”
關鳴鸞道:“還沒有跟陛下提,因爲尚未請示陛下,也就還沒定日子。”
他們三個聊着天的功夫,秦瑛已經敬過了明帝御席,敬過了陳語陌所在的新郎母家席,開始敬二相四尚書席了。江澄掃了下附近的桌子,見他們這一桌因有關鳴鸞在的緣故,比髙芷和林徵那一桌還要靠近主賓席。果然秦瑛敬完了旁邊的二相席,便到了他們這一席上,徐婉執壺添酒,秦瑛擎着酒杯,大大方方地道:“多謝三位大人撥冗蒞臨,秦門蓬蓽生輝,秦某感激不盡,請三位大人滿飲此杯。”說着她便一飲而盡,衝江澄三人亮了下杯底。
關鳴鸞代表三人回答道:“謹祝秦侯百年好合,早生貴女。”
秦瑛衝他三個頷首致意,便與徐婉餘彤兩個移向了董雯席上。
江澄默默看着秦瑛,見她身着硃紅色繡花禮服,頭戴七翅鳳冠,整個人喜氣洋洋,看不出半點不情願來,想來她對陳語和小公子是滿意的,對這場由帝后促成的世家聯姻是認可的,看來完全不必擔心她婚後妻夫不睦,他這麼想着,便覺踏實了許多。
想到不必擔心秦瑛婚後不和,他便想起早上明帝的一番憂慮,忍不住看向明帝御席,卻見明帝不在席上,他忙掃視四周,都沒見到明帝的身影,倒是安瀾在席上安然而坐,時不時向陳語易小聲介紹着廳中衆人的身份。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明帝方回到座位上,見他看着御席,便衝他微微一笑,這一笑彷彿瓊花初綻,華光異彩,動人心魄,他看得一呆,連忙挪開視線。
次日是三月初一日,鳳德殿大朝的日子,他擔心誤了上朝的時辰,就沒有去邇英殿陪明帝練武。心中卻忐忑了一天,怕明帝不滿他得了院子就不去陪練。到得酉時回宮,明帝卻派內侍傳旨,晉他爲修儀,賜住麗雲殿。他不由得一愣,明帝這是什麼意思,是通過晉他位分來澄清那些謠言,還是藉助對他的寵愛來表示對秦瑛心無芥蒂?不管是哪種,他都只能先將這鳳恩接下,再慢慢地以行動向明帝表明心跡。
作者有話要說:
秦侯是個神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