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法醫一直討厭酒精的刺激。但是今晚,我突然愛上了這東西。到底究竟喝了多少酒,已經是記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因爲言語的失態被小飯店老闆請了出來,隨後趴在馬路牙子上大吐特吐了一番,隨後清醒了幾分。偶爾的發泄,能夠平復劇烈波動的情緒,所以當我步履踉蹌地往宿舍走去的時候,對於徐睿的事情已經看開了幾分。歸根結底,他跟大多數犯案兇手一樣,都是誤入了歧途,從此,踏上了不歸路。可是當蘇沫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徐睿就在剛纔已經被執行了安樂死的時候,我還是站在原地頭腦空白了好一會兒,隨後才順着搖曳的火光走向了一處角落。因爲來城市安家置業的年輕人越來越多,所以很多人的父母也都跟了過來,背井離鄉之下,他們祭祖焚香的事情,更多都是在夜晚的街道中進行的。
“大娘,能不能分我一把閻錢票?”我儘量不讓自己表現得太過悲傷。
“你燒給誰啊?”大娘問着我的同時,遞給了我一把冥鈔。
“一個兄弟,您呢?”我問她。
“給我那不爭氣的小兒子,去年因爲搶劫殺人被執行了死刑,雖然他該死,但那畢竟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大娘話說得很平靜,但那份思念早已躍然於臉上了。
“他爲什麼要搶劫殺人?”問出這句話之後,我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這個問題是何等的白癡,這就像是一名法官在問案犯爲什麼犯罪一樣,充斥着無聊的味道。
“他是被人帶壞了。”大娘看了我一眼,有些悲沉地說道,“當年我只當是他變壞了,但是當他死了,我看到他在獄中寫給我的那封信之後,才明白了箇中緣由。”
“他不慎結識了幾個狐朋狗友,他們脅迫他去犯罪,如果他不去的話,他們就會收拾他。輕則罵,重則打,到了後來更是揚言要禍害我們。當時我的兒子還小,被那幾個人渣的話給嚇唬住了,所以就犯下了不可寬恕的罪行。萬幸的是那幾個人渣也落網了,也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這或許就是報應吧。”
“小夥子,你的兄弟又是怎麼回事兒啊?”大娘說完之後,輕輕地問了我一句。
“我的兄弟……”我呢喃了一聲,並沒有直接回答她,因爲我腦海中此時迴盪的都是徐睿最後說出的那句話:“但凡有別的選擇,誰會一步步走向毀滅?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有些時候你沒有別的選擇。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淵,卻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走,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卻始終都無法回頭……”
當時,我只當是他在詮釋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但是剛纔這大娘的話給了我一些提醒,徐睿這句話的本意,是不是在說他一直在受到脅迫呢?
“小夥子,不想說就別說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你也早點兒回家吧。”大娘說着,已經站起了身。
“大娘……”我喊住了她。
“怎麼了小夥子?”她有些疑惑。
“謝謝您的提醒,我的兄弟很有可能也是被人逼迫的,現在我要去查證一下。”說完,我再也沒有做逗留,掏出手機朝着酒店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瘋子,你在什麼地方,手機爲什麼關機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電話剛剛接通,就傳來了蘇沫焦急的聲音,這份兒關心讓我心裡涌起了濃濃的暖意。但我現在沒有時間跟她解釋那麼多,於是直接說道:“小沫,你現在把往生村的地址給我發過來。”
“瘋子,你又要幹什麼?”蘇沫頓時警覺了起來。
“沒什麼,我只是想去那個村子看看。”所有的一切都還只是我的猜測,因此在這個時候我不能將其和盤托出。
“瘋子,如果你不說清楚的話,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蘇沫很堅決。
“小沫,是這樣的。”我努力地尋找着藉口說道,“楊婷是本案最後一名受害者,想必她的父母此時還心急如焚地想知道後續情況,所以我覺得有必要過去一趟,上次是馬哥去的,這次就讓我去吧。”這個藉口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不然蘇沫不會說出接下來的話:“那好吧,那你就跑一趟吧。出了徐睿這檔子事兒,省廳要展開作風整頓,我和馬磊都脫不開身,你去也還算合適。”
“那你現在就把地址發過來吧。”
“好的,你多注意安全,有事情打電話。”
“我知道了!”掛斷電話沒有多久,蘇沫就將往生村的地址發到了我的手機裡,隨後我去酒店簡單地收拾了收拾,打上車直接奔向了機場,現在我一分鐘都不想多等。往生村距離我所在的城市有兩千多裡,選擇飛機是最節省時間的途徑,只不過在機場等待的時候,我多少是有些坐立不安的,心裡更是如同長了草一樣。
因爲,我不知道此行會探詢到什麼。徐睿的背後,究竟是不是還有沒被挖掘出來的人?這起案件是不是還會出現轉折?這些,都是我沒有辦法預料的!
三天的時間,不過是彈指一揮罷了,當我再度站到這座機場門口的時候,我變得更爲焦慮了起來,心中那尚未來得及剷除的草,長得更瘋了。甚至,讓我感受到了絕望。這種絕望不僅僅是來自往生村之中的見聞,更是來自探詢到的真相,我真的沒有想到,一切真被我的烏鴉嘴給言中了。
“馬哥,你現在有時間嗎?”走出機場,我並沒有撥通蘇沫的電話,而是打給了馬磊。
“瘋子啊,這兩天省廳忙着作風紀律整頓,所以沒有來得及跟你聯繫,我剛從廳裡開會回來,有什麼事情嗎?”馬磊的聲音裡,透着一些疲憊。
“也沒什麼,就是想讓你陪我去徐睿家裡看看,不管他做過什麼,畢竟當初都是一個槽子吃飯的兄弟,所以我想最後再送送他,你說呢?”我的話說完之後,電話那邊的馬磊陷入了沉默,少許才說道:“好,一小時之後,我們在徐睿的家裡會合。”
“好的!”掛了電話,我去路邊的熟食攤兒上買了一些酒菜,然後又給蘇沫打了一個電話,隨後打車直接趕往了徐睿的家裡,路上我幾度差點兒哭出來。
物是人非!大概只有這個詞能夠形容徐睿的家吧,幾天前我們來到這裡,在地窖當中他供述那些犯罪細節的景象還歷歷在目,可如今卻成爲了一抔黃土。
“人生,可真是夠短暫的……”因爲好幾天都沒有人打理過了,所以屋子裡面已經落滿了灰塵,我將沙發和茶几清理了一下,便坐下來打量着屋子裡的一切,同時等待着馬磊。屋子不是很大,因爲背陰的原因,所以顯得有些昏暗,明黃的燈光打落下來之後,使之看起來多了一些溫暖的顏色。
我在想,楊婷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曾經過着一種怎樣的生活?白天,徐睿去上班,楊婷在家裡養傷。等到了晚上徐睿披着夜色進門的時候,或許那桌子上已經擺上了熱氣騰騰的飯菜,飯菜或許很簡陋,但我相信他們兩人一定吃得很香。也或許,他們在吃飯的同時,還會憧憬一下以後的生活。他們,會舉辦一場小型的婚禮;他們,會攢錢買下一處房子;他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只是,這一切現在都已不可能實現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將我拉回到了現實當中,當門被推開的時候,我看到了滿面疲憊之色的馬磊,他朝我笑了笑之後,便直接坐到了我的對面。“不好意思瘋子,最近這幾天實在是太忙了,所以來晚了一些。”
“你我之間還這麼客氣幹什麼,你不是有句話叫趕得早不如趕得巧嗎,現在正好是飯點兒,我從路上帶了點兒東西,一會兒咱倆邊喝邊聊。”說着,我就站了起來,“你先坐着,我去拿碗筷!”
“瘋子,我去吧……”
我並沒有給馬磊站起來的機會,直接把他按回到了板凳上面:“你這一天天夠辛苦的了,先坐下喝點兒水吧,我很快就回來!”說完我就轉身出了門,在出門的瞬間,我看了看錶,而當我端着刷乾淨的碗筷回到屋子的時候,我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連去帶回七分鐘。
“白的還是啤的?”坐下之後,我從袋子裡拿出了兩罐啤酒和一瓶白酒。
“你不是不喝酒嗎?”馬磊稍稍有些意外。
“今天想喝!”我選擇了白酒。
“因爲徐睿的事情?”馬磊接過去了一杯。
“不是!”我搖搖頭。
“那是因爲什麼?”他問我。
“因爲你!”我盯住了他的眼睛。
“因爲我?”馬磊愣了一下,回神笑道,“因爲我什麼?”
“因爲你騙了我們所有人,因爲你脅迫了徐睿,因爲你纔是真正的幕後兇手!”我一字一頓地說道。
當我的話說完之後,馬磊端着酒杯的手顫抖了一下,他沉默了好半天之後,將那杯酒一口喝了個乾淨,隨後才嘆了口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三天之前,但那個時候我還不能確定。”將目光從馬磊的身上收回,我也乾了杯中的酒。
“從始至終,我時時處處都在格外小心着,你是怎麼發現破綻的?”最初的驚慌之色褪下去之後,馬磊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淡定而且沉穩。透過這樣的神態,加上以往我對馬磊的瞭解,他內心之中的想法已經被我洞悉到了,顯然他跟徐睿一樣,都是做好了應對最壞打算的準備。
“其實你真正讓我引起懷疑的,是那天吃飯的時候。”我回憶了一下。
“吃飯的時候?”馬磊顯然還沒有察覺到自己何時露出的馬腳。
“對,就是吃飯的時候。”說着話,我已經站了起來,隨後指了指手錶,“你還記得剛纔我去拿碗筷吧,來回一共用了七分鐘,因爲我並不知道徐睿家廚房的確切位置。”
“退一步講,就算我知道廚房的位置,找碗筷然後涮洗也是需要一定時間的。可那天吃飯的時候,你卻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將碗筷給找了出來,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我對於徐睿家是很熟悉的。”馬磊笑着搖了搖頭。
“是的!”我點點頭,“只有對徐睿家十分了解的人,纔會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將碗筷給找出來,所以我斷定你經常來徐睿的家裡。”
“如果我們只是關係好呢?”馬磊笑了笑,然後指了指我,“就像我們的關係一樣,這不就能夠解釋通了?”
“當然!”他說的這一點不無道理,因此我只能從別的方面來反駁他,“你這樣說的確是成立的,但你似乎忘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情,那足以讓你暴露無遺。”
“什麼?”馬磊好奇地擡起了頭。
“地窖!”我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地窖?”他疑惑了一下。
“那座地窖是複製的看守所中的拘押室,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我率先進入地窖,發現裡面的格局跟拘押室一模一樣的時候,曾經發出過驚呼的聲音。”
“不錯,我當時也聽到了。”馬磊點點頭之後,又反問我,“但是這又能說明什麼問題呢?”
“說明的問題大了。”我站起身說道,“當我發出驚呼的聲音之後,無論是蘇沫還是雷局,都在第一時間問詢我發生了什麼,但是你和徐睿並沒有。徐睿沒有任何的反應我能理解,畢竟這裡是他的家,那座地窖也是他費盡心思弄出來的,但是你也保持着淡定,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罷了……”當我說完之後,馬磊嘆了口氣,“徐睿說得不錯,百密總有一疏,我將每個細節都算計到了,沒想到還是忽略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果然是天網恢恢啊。”
“不,你錯了。”我再次反駁了他。
“哪裡錯了?”馬磊有些費解。
“有些東西你能算計到,但有些東西則算計不到,當一個人對某處場景太過熟悉以後,大腦的本能是會判斷失誤的。因此當時就算你會有所反應,也絕對做不到蘇沫和雷局那般自然。這樣的情況之下,依舊是會露出馬腳的,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地窖應該是你跟徐睿一起弄出來的吧?”
“不錯!”馬磊點點頭,“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徐睿想要一個人完成那項工程,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只能盡全力去幫助他,想不到問題卻最終出在了這裡。”說完,馬磊笑了笑繼續問我:“除了這兩點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我想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裡犯了錯。”
“當然有,比如徐睿的暗示!”我拋出了撒手鐗。
“你察覺到了?”馬磊顯得有些詫異。
“是的!”我點點頭,“徐睿的第一次暗示,是在他供述剛剛開始的時候,你曾經問過真兇是不是他,那個時候他陷入了沉默當中,這本身就是有問題的。”
“什麼問題?”聊起這些的時候,馬磊似乎顯得很有興致。
“我們都知道,徐睿是主動投案的,既然是主動投案的,那就說明他已經有了赴死的準備。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你問他的時候,他應該會很痛快地承認纔對,而不是陷入緘默之中。當然,真正促使他開口的,還是你的那句話!”我提醒着馬磊。
“哪句話?”
“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你的!”
“這有什麼錯嗎?”
“那時候聽起來是同僚之間的關懷,但現在我可以肯定那是你的威脅。”我直接下了定論。
“你說得對。”馬磊給自己倒了杯酒,“那的確是我在威脅徐睿,他必須將所有的罪名都扛下來,除此之外呢?”
“再有,就是我們驅車來到徐睿家裡之後了,如果你記憶力夠好,應該知道他曾經說過一句話:黑暗或許能夠迷惑人的感官,但只要堅持尋找,哪怕一個燈泡、一支火把,甚至是一根火柴,都能將其驅散,讓一切還原出本來的面目。”我將徐睿的原話複述了一遍之後,繼續說道,“當時他這句無頭無腦的話讓我充滿了疑惑,不過現在我都明白了,那是他給我們做出的暗示。”
“還有沒有?”馬磊的臉色稍微蒼白了一些。
“有!”我點點頭,“再有就是徐睿供述了所有犯罪事實之後,即將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也曾經說過一句話,那句話說完我本想再問些其他的,但是被你打斷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時候你心慌了。”
馬磊對此並沒有否認,而是點了點頭說道:“我記得徐睿是這樣說的,但凡有別的選擇,誰會一步步走向毀滅?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有些時候你沒有別的選擇。明知道前面是死亡的深淵,卻只能一步步地向前走,直到摔得粉身碎骨,卻始終都無法回頭……”
“這樣的話,已經是另有所指了,所以我不能讓他繼續說下去,誰知道他會不會將我抖落出來。更何況無論是你,還是蘇沫,抑或是雷局嗅覺都異常敏銳,我必須要保持謹慎才行。”說完,馬磊又問了我一句,“你還知道了什麼?”
“很多!”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比如呢?”
“比如除了楊婷的頭皮之外,那十一個人的頭皮其實都是徐睿切割下來的;比如最初結案的時候,來認領屍體的那些人都是你花錢僱來的;比如王羣身死的時候,是你配合徐睿欺騙了我們;比如朱強的死亡,其實並非是注射致命藥品導致的;又比如,你和許憶曾經是青梅竹馬的戀人……”
當我一口氣說完這麼多之後,馬磊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當中,他臉上已經沒有了絲毫的血色,只有眼中閃爍着令人畏懼的兇狠光芒,那是仇恨。我心裡非常清楚,他情緒的突然波動,並不是因爲我前面所說的那些。其根本的原因是因爲許憶,這個馬向陽曾經包養過的情人,那纔是馬磊碰觸不得的逆鱗。而這,也是引發這起重案的導火索。
“你沒事兒吧?”好半天他都沒有開口,我只能試探地問一句。
“沒事兒!”馬磊緩緩地回過神,擡起雙手使勁兒搓了搓臉,然後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瘋子,在供述所有犯罪事實之前,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可以!”我點點頭。
“第一,根據徐睿之前的供述,那十一名女孩兒的頭皮都是朱強切下來的,那爲什麼現在你會認定真正做出那些的是徐睿呢?”馬磊問的,正是剛纔我說的。
“因爲,手術刀!”我回憶了一下說道,“在重新調查這起案件的時候,我曾經去過馬向陽郊區的別墅,也就是在那裡我發現了那間隱藏的密室,發現瞭解剖臺。就是根據解剖臺,我嗅到了朱強存在於這起案件當中的氣息,而且在那上面我還發現了一把手術刀,根據噴濺的血跡能夠確定那人是使用左手的。”
“朱強死亡之後,你曾經去火葬場查看過,我想你當時確定他就是個左撇子,不然在徐睿供述的時候你不可能保持着沉默,那究竟是什麼促使你推翻了這一點?”馬磊提出的問題相當尖銳。
“你說得沒錯,在殮屍房中我曾經摸過朱強的左手,他手上存在的繭子的確符合左撇子的習慣,但我總感覺哪裡是不對勁兒的。加上當時看到了那些遊動的頭髮,所以被我忽略了過去,前兩天我終於明白了過來。那根本就不是朱強的左手,而是右手!”我很篤定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看來當時把你嚇得不輕啊,不然怎麼可能分不出左右手?”馬磊笑着嘲諷了我一句,不過那笑容之中藏着深意。
“馬哥,其實你比我更清楚,我並不是受到驚嚇導致判斷出現了錯誤。而是你們將朱強的兩條胳膊切了下來,隨後縫合到了相反的位置,這纔是我被矇蔽的原因。”
“……不錯。”沉默了一下,馬磊最終還是承認了,“要想做到完美的犯罪,那就要將每個細節都考慮到,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的確是用交換雙臂的位置營造出了朱強左撇子的假象,只不過還是被你給識破了。”
“其實除此之外,你們還疏忽了一點:一般情況下,醫院裡面使用的醫療器械,是不包括解剖臺的。更何況朱強本身是一名精神科的醫生,更是用不到那東西的。馬哥你比我入職要早好幾年,相信你比我更清楚解剖臺會用到什麼地方。”
“是我們大意了。”馬磊嘆了一口氣之後說道,“第一個問題你已經解釋清楚了,說是我們疏忽了也好,說是你嗅覺敏銳也罷,總之還是被你找到了證據。那麼第二點呢,你是怎麼知道認領屍體的那些人,是我花錢僱的?”
“這是最容易解釋的一個問題,因爲我剛剛從往生村回來。”話落,我看到馬磊沒有吱聲,繼續說道,“當我去到那個村莊之後,我才發現那裡的人們還並不知道劉雲她們死亡的事情,所以我斷定認領屍體的那些人,是你花錢僱來的。馬哥,我不得不說你膽子很大,當時白局長還沒有回部裡,王副廳長也一直在局裡蹲點,雷局更是徹夜不眠地統籌着大局,但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你還是兵行險招,來了個瞞天過海。”
“這招雖然說起來兇險,可一旦成功勝算卻大,富貴險中求就是這個道理,再說當時你們不也全被我騙過去了嗎?”馬磊輕笑着回了我一句。
“是啊……”我長嘆口氣,帶着回憶說道,“當時你執意要親自趕赴往生村,我只當是你出於對本案的責任感。可現在想起來,你是在避免我們當中有人插手這件事情,無論是換作任何人去往生村,都是會穿幫的。但我不明白的是,你爲什麼不讓她們的父母過來認領屍體,非要去花錢僱人呢?”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你總聽說過吧?瘋子,徐睿所供述的一切當中,雖然有些地方跟事實是有着出入的,但對於往生村那些村民的描述卻沒有絲毫偏頗。你不妨想想,當年他們將馬向陽攆出了村子,但當馬向陽衣錦還鄉的時候,他們所思所想的都是怎麼從馬向陽的身上撈取好處,從沒有對當初的所作所爲做出過懺悔。這樣的一羣人,如果真的告知他們自己的女兒被害了,他們能輕易接受這樣的事實嗎?”馬磊反問道。
“不會!”我搖搖頭,“往生村的那些村民我見過,的確是唯利是圖的一羣人,如果當時他們得知自己的女兒身亡,我想八成是要狠狠訛詐一筆的,難道這就是你僱人認領屍體的原因?”
“是的!”馬磊點點頭,“我幹了這麼多年的刑偵,見過形形色色的兇手,同時也見過千奇百怪的人,更看清楚了各種各樣的人心,但都不如往生村的那羣人人性薄涼。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如果當時我們將受害人死亡的事情告訴了他們,那麼他們一定是會將事情鬧大的,會想盡一切辦法索取賠償費用的,真到了那種地步就沒有辦法順利結案了。所以,我只能花錢僱了一批人,讓他們裝成受害人的家屬,一則能夠儘快地結案,二來也能將你們矇蔽過去。”馬磊承認了這一切之後,又接着問我:“上述的兩個問題你已經給我做出瞭解答,現在我們進行第三個。你說王羣身死的時候,我曾經在案發現場配合過徐睿?”
“是的!”我點點頭。
“那你說說,我是怎麼配合的?”從第一個問題開始,我跟馬磊的角色似乎就在對調的位置上,他更像是一名警察,而我纔是那名窮兇極惡的犯罪兇手。但是這都不重要,因爲我很瞭解馬磊這個人,只有我將所有都表述清楚之後,他纔會將自己犯下的罪行和盤托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之間的談話更像是一場交易。
我討厭跟人做交易,但爲了讓他供述出全部,我只能隱忍着接受,畢竟這起案件之中還有一些疑點,需要通過他的嘴來做出最後的剖析和解釋。
“當我趕往醫院的時候,看到的是王羣蜷縮在角落裡露出驚恐的樣子,做出初步屍檢的時候,我從他的嘴巴里面扯出了一團頭髮,頭髮扎進了肉裡面。關於怎麼扎進肉裡面的,徐睿已經供述過了,那是因爲用深度冰凍的肉造成的。而我之所以說你配合徐睿,就是在我將那團頭發拽出來的時候。原本,我是打算要好好勘查一下的,但當時你一直在說噁心,讓我趕緊收起來,隨後你直接找證物袋將其給裝了進去,並催促我回去做檢測。”
“我覺得這並沒有錯,可你爲什麼要說我是在配合徐睿呢?”馬磊繼續狡辯着。
“因爲時間!”
“時間?”
“不錯,就是時間!”我回憶了一下說道,“粘連着頭髮的肉是經過深度冰凍的,所以塞入王羣的喉嚨裡面之後,纔會將他的肉給粘下來。而那個時候王羣剛剛死亡不久,所以還是存留體溫的,同理被粘下來的肉也是一樣。但是當我將那團頭發從他喉嚨中扯出來之後就不一樣了,粘連着頭髮的肉團很快就會呈現出深度冰凍過後的冰涼感,所以你必須要讓我儘快將其裝入證物袋,封存到證物箱裡面,我沒有說錯吧?”
“沒有。”馬磊很痛快地承認了這一點,“當時我就是基於這一點的考量,讓你趕緊將其給收起來的,不然以你的專業水平,很快就會發現那團頭發是有問題的。”
“馬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朱強真正的死亡也是如此吧?”
“你繼續說……”馬磊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不過他這種模棱兩可的話,已經讓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於是繼續說道:“我跟蘇隊去往火葬場的時候,在朱強的嘴巴里面同樣發現了頭髮,雖然那些頭髮經過檢測也是屬於劉雲的,但是我在頭髮上面並沒有發現毛囊。而且當我扯出來之後,也沒有發現如王羣嘴裡一樣粘連的肉。之前我想不通爲什麼,可現在我全明白了,因爲朱強的死亡方式跟王羣是一樣的,而之所以沒有發現粘連的肉,是因爲朱強身亡的地方是看守所的拘押室。”當朱強死亡之後,經過屍檢之後會被送到火葬場,而這個過程中浪費的時間,足以讓深度冰凍過的肉出現融化。那樣的結果很有可能讓你們露出馬腳,所以在確定朱強死亡將他的屍體送往火葬場之後,你們要儘快做出處理,將毛囊那一段做了剪切,造成了我後來看到的樣子。”
“等等……”這個時候馬磊打斷了我的話,搖着頭說道,“瘋子,雖然你的分析聽起來有理有據的,但是你不要忽略了一點。當朱強出事之後,看守所方面是一定會派人檢查的,甚至會將其送到醫院,那在他的嘴裡同樣塞入一團頭髮,豈不是太過冒險了?畢竟看守所方面是請醫生還是送醫院,都不是我能掌控的。”
“這就要問你了。”
“問我?”
“對,就是問你。”我盯着馬磊的眼睛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在將朱強帶到拘押室之後,就一直在看守所的附近等待着吧?”
看到馬磊陷入了沉默,我繼續說道:“這就是爲什麼看守所方面通知你朱強出事後,你會在第一時間趕過去的原因,你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爲了杜絕他們請大夫,或者是將朱強送到醫院,從而發現他嘴巴里面的那團頭發。確切地來說,是怕被人發現朱強口中那團被深度冰凍過的肉。”
“我那樣做,豈不是自露馬腳,豈不是更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馬磊反問了我一句。
“當然不會!”我搖搖頭,“通常情況下,重犯被拘押到看守所之後,都會進行常規體檢的。但是根據我從看守所方面覈實的情況,在將朱強收押的第一時間,你就尤爲強調了朱強這個人的重要性,並且提出要親自帶醫生來給朱強做體檢。對於此,看守所方面當然不會反對,畢竟他們對這起案子也是有所耳聞的。然而,當你從看守所走出去,將一起拘押朱強的同事們打發走之後,你並沒有去聯繫醫生。”
“那我去做了什麼?”馬磊依舊不說任何具體性的東西。
“等徐睿!”我捋了捋思緒,繼續說道,“每名醫生,都有最基本的醫德和職業操守,如果你去找別的醫生加以利誘來配合你,難免會增加暴露的危險。但是徐睿不會,畢竟他是你的同夥兒,最關鍵的是徐睿本身就是一名法醫,雖然專注的領域不同,但做一些基本的體檢,還是沒有問題的。當你帶着徐睿去了拘押室之後,在做檢查的時候徐睿巧妙地避開了朱強的嘴巴,從而將其掩飾了過去,並沒有被看守所方面所察覺到。直到確定朱強死亡之後,你掏出手機打了電話。”
“給誰打電話?”
“雷局,以及……徐睿。”
“等等……”當我說到這裡的時候,話被馬磊給打斷了,“朱強當時是本案最後一名犯罪嫌疑人,他的死必然是十分緊要的事情,所以我的確在第一時間上報給了雷局。可你說我打電話給徐睿,這似乎就有些說不通了吧?畢竟你說了,徐睿已經被我叫過來給朱強做常規的體檢了,那我有什麼事情直接跟他說不就行了,爲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地給他打電話呢?”
“這就是你的高明之處了。”對於這個問題,我早已經準備好了答案,因此不假思索地說道,“當時看守所方面的人都在,如果你直接跟徐睿說,豈不是等同於拆穿了自己嗎?而且,你之所以打電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幫徐睿製造不在場證明!”我盯着他的眼睛繼續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給雷局打電話的時候,在說出朱強死亡的事情的同時,也告訴了他已經通知了局裡的法醫徐睿。這樣一來的話,就避免了雷局派人去找徐睿,從而發現他不在局裡的事情。”
“那麼後來呢?”馬磊這樣問我,讓我確定了心中猜測是正確的,於是繼續說道:“犯罪嫌疑人已經死了,那麼徐睿化裝成的體檢醫生,也就沒有繼續留下來的必要了,所以他就走出了看守所。當他走出看守所之後,去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轉換身份,隨後拎着事先準備好的勘查箱再次進入了看守所,最終做出了那份兒假的屍檢報告。”
“瘋子,你這樣說的確是能將一切解釋清楚,但說到底這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並不能成爲證據!”馬磊繼續刁難着我,跟我打着太極。不過,對此我早已經有了準備,朝着他笑了笑說:“馬哥,別的或許是推理猜測,但關於這一點我可是有着確鑿的證據,看守所旁邊的一個攝像頭,清晰記錄了徐睿換行頭的景象。”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已經叮囑過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了,沒想到還是給搞砸了。”馬磊說着,端起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灌了一口。
“馬哥?”
“你說!”
“你有沒有聽過兵不厭詐這句話?”我也抿了一口。聽完我這句話,馬磊頓時就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苦笑了一聲:“剛纔那句話你是騙我的對不對,你的手裡壓根兒就沒有監控錄像。”
“是的!”我輕輕點了點頭,隨後給他倒滿了酒。
“是我大意了,居然上了你的當。”馬磊的苦笑,變成了自嘲。
“不是大意,是你太自負了。”我反駁了他的話。
“怎麼講?”他略微有些詫異。
“因爲,你看了太多關於心理學的書,深信只能是自己欺騙別人,但是別人卻永遠都沒有可能算計你!”我放下了酒杯,給他夾了點兒菜。之前無論我說什麼,馬磊始終都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只有提到許憶的時候,他曾經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可當我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他出現這樣的反應我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爲無論是誰,當一直藏匿在心底的秘密被揭開之後,都會覺得驚慌失措,從而下意識地做出本能反應。
“你知道了?”過了好久,他纔開了口。
“嗯!”我點點頭,跟他碰了一下酒杯說道,“當我對你有了疑心之後,我就托熟人查了查你的檔案,這讓我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你不僅具備心理學的學士學位,更是一名考下了從業資格證的催眠師。”
“你想說什麼?”馬磊的那份兒淡定從容已經漸漸地褪去了,臉上多了一些慌亂。
“我想說,你爲什麼要算計我?”這是我最不願意說出的話,可現在我必須要說出來,我希望馬磊能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說他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兄弟。
“我的確算計過你,但只有一次,而且並沒有傷害你。”馬磊終於承認了這一點。
“就是我宿舍的那次吧?”我一直在尋找的答案,終於呼之欲出了。
“是的!”他點了點頭。
“我來說,你來聽,看看你的所作所爲,是不是跟我推測的一切相符合。在徐睿供述犯罪事實的時候,我曾經問過他關於我在宿舍遭遇的那些事情,但被他給一口否認了。當時我怎麼都想不明白,既然本案中所有看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後故意而爲的,那麼爲什麼還會有解釋不通的疑點呢,現在我已經完全明白了。因爲真正算計我的並不是他,而是一直被我當作哥哥的你。”我再一次表達了自己的憤慨後,才把話題拉回到了案件本身,“我記得清清楚楚的,當我做出那份飽受爭議的屍檢報告之後,曾經被雷局狠狠地批了一頓,隨後蘇沫以壓力過大爲由,讓我回宿舍休息。當我回到宿舍樓下面的時候遇見了你,並且跟你有過交談,如果我沒有猜錯,就是在那個時候你給我施加了心理暗示,甚至是某種淺度的催眠吧?”
“是的!”對此,馬磊供認不諱。
“馬哥,我不得不說你把握住了一切能混淆我們視聽的契機,當時我自己也被那份兒屍檢報告震動到了,畢竟那一切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我在宿舍樓下遇見你,正是心神大亂的時候,所以對你給我施加暗示或者催眠是十分有利的,而事實上你也的確達到了目的,我洗澡的時候真的被嚇壞了。”此時想起洗澡時遭遇的種種,我仍然是心有餘悸的,尤其我脖子上面出現的勒痕,更是讓我後背冒着寒氣,所以直接問道,“但是你能不能具體給我說說,爲什麼明明熱的洗澡管,我卻感覺到了冰涼呢?”
“這一點並不難解釋!”馬磊難得沒有賣關子,直接說道,“當一個人受到驚嚇或者某種劇烈刺激之後,就會變得焦慮起來,思維會完全陷入導致自己焦慮的事情當中。這個時候,如果加以暗示或者催眠,那就會將這種焦慮無限地放大,尤其是抗壓能力弱的人,精神甚至會出現短暫的錯亂,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幻覺。”
“你的意思是說,我洗澡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幻覺?”
“當然不是!”馬磊搖搖頭,“我剛纔已經說了,對於抗壓能力弱的人來說纔會如此,你從警已經有三年的時間了,什麼樣的慘烈現場沒有見過?什麼樣的屍體沒有解剖過?我很瞭解你是個怎樣的人,所以在給你施加心理暗示的時候,也對你的宿舍動了些手腳,只有這樣才能混淆你的視聽,讓你感覺這是一起非人爲的神秘事件。”
“你是什麼時候去到我宿舍的?”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們幾乎是前後腳離開會議室的,那麼短的時間之內,馬磊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如果你記憶力好的話,就應該記得從會議室出來之後,我是先離開的,而你則是跟蘇隊交談的同時去了她的辦公室裡面。”馬磊提醒着我。
“不!”我搖搖頭,“當時的種種還歷歷在目,我記得很清楚,我在蘇沫的辦公室裡並沒有停留太長的時間,我還是不相信你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能夠做到這一切。”
“那點兒時間或許不夠,但你忽略了另外的時間。”馬磊迴應道。
“什麼時間?”
“你在路上的時間!”
“不!”我繼續搖頭,“因爲我回宿舍要走那一段路,你來我的宿舍同樣也是要走的,這就等同於我們之間沒有這個時間差,所以這根本就是不成立的。”
“瘋子,你錯了。”馬磊語氣嚴肅了一些,“我們都要走那段路是不假,但你還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情緒。我要去你的宿舍是爲了算計你,因此就必須要爭分奪秒,所以那段路我用的時間會很短。但是你不同,你那個時候剛剛被雷局訓斥過,所以情緒必然是十分失落的。而且我相信在返回宿舍的路上,你的心裡一直都在思索着這起案件。”
“是的!”這一點我沒有辦法否認,當時我的確在思量着那份兒屍檢報告的準確性,雖然那的確是我親手寫的,可畢竟還是太過於顛覆認知了。
“如此一來,問題就出來了。”馬磊將我的思緒拉回到現實中,繼續說道,“如果你研習過人的心理,就知道當情緒低落的時候,當思緒完全沉浸在一件焦慮的事情當中時,就會發現走路是很慢很慢的。其實這是人的一種本能反應,一則是希望找到方法儘快解決麻煩的事情,二來就是不希望自己把工作中的不愉快帶回家裡,所以我們之間纔會產生時間差。”
我沒有研習過人的心理,不過我倒是很讚歎馬磊此時所說的一切,那個時候我的情緒的確十分低落,因此很有可能陷入他所說的那種情況當中。
“那你在我的宿舍裡又做了什麼?”
“只是動了一些很簡單的東西,一條透明膠帶,一塊剛剛從冰櫃中取出的冰塊,以及冰塊中被注入的黏稠洗髮水。”馬磊終於開始幫我解開困擾的謎題了。
“你能不能說得詳細一些?”這些細節,還是通過馬磊的嘴說出來更爲恰當。
“當然可以。”馬磊點點頭,“透明膠帶是用來將冰塊粘在你廁所天花板上面的,冰塊裡面我事先注入了黏稠的洗髮水,隨後將膠帶弄出了一個跟注入口大小相仿的窟窿。洗髮水被注入冰塊之中,經過我的再次短時間冰凍,就會凝結在冰塊當中。但是當你洗澡打開熱水的時候,隨着水蒸氣推動溫度的上升,就會導致冰塊的融化。這個時候最先融化的,一定是當初我注入洗髮水的那裡,畢竟那裡是冰凍最爲薄弱的地方。當冰塊出現了融化之後,封存在裡面的洗髮水就會流淌出來,隨後就會造成一縷縷冰涼頭髮的假象。”
跟馬磊交談了這麼多,這是他第一次讓我感到震驚,僅僅從對於外物的利用來看,他較之徐睿還猶有過之。不過他解開了我的這個疑惑的同時,也讓我又有了新的問題,於是直接問道:“那你又怎麼能肯定,我一定會去洗澡的,或者說你是怎麼將冰塊融化時間估算得那麼準確的?假設我回到宿舍並沒有洗澡,或者說等到晚上再去洗澡,那你的算計豈不是就要落空了?”
“不不不……”馬磊一連說了三個“不”字,才解釋道,“首先,還是之前我說過的那句話,你沒有研習過人的心理,你不會知道人在心煩意亂甚至疲憊的時候,會本能地尋找放鬆的方法。對於當時的你來說,洗個熱水澡然後什麼都不去想,好好睡上一覺,就是你潛意識裡面排除這些困擾的最好方式,所以你一定會馬上去洗澡。其次,是你說的冰塊融化問題,現在的季節是深秋,你的房間又是處於背陰的一面,所以冰塊短時間內不會融化。而如果你仔細回憶的話,就會發現衛生間的窗戶其實是打開着的,外面的涼風涌進來,會讓冰塊保持更長時間的固化狀態。最後,就算是冰塊真的融化之後你依舊沒有去洗澡,對於我來說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就像是那句老話兒說的一樣,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既然想算計你,在你沒有警覺的情況下就一定會得手,即便是那天下午不行,我也能夠在晚上找到時間,總之當我決定算計你的最初,就註定你會遭遇這一切,唯一的差別就是時間的早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