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王羣兒子這個疑問之外,我心裡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蘇沫明明說她當時用繩子吊住的自己,爲什麼最後變成了頭髮?那根繩子,又去了哪裡?還有一點就是她明明說手中是拿着一把刀的,可後來那把刀也不見了,是被誰給拿走了,難道也是王羣的兒子不成?
當然,整起案件之中最詭異、最難以解釋的還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洗澡的時候摸到的頭髮可能是幻覺,可出現在鏡子上面的字,我卻看得清晰無比。雖然,最後也是消失了!我承認,根據王羣的這本筆記,以及種種走訪覈實的情況,的確能夠將這起案子終結,但這些疑問怕是就永久都沒有辦法解開了。
我到底該不該在這個時候繼續提出質疑呢?
最終,我還是暫時放棄了。
支撐我放棄的有以下幾個理由:第一,我在宿舍的種種遭遇,就算是我說出來,怕是也沒有人會相信,無論是摸到的頭髮,還是鏡子上出現的字,抑或是我脖子上面的勒痕。第二,蘇沫在後來去馬向陽家裡的時候,曾經陷入了昏迷當中,所以她的話能不能成爲反駁案情的有力證據,也是未知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第三點,這麼大的一起案子,已經驚動了公安部的領導,並且派下來了白局長,足以說明對此多麼的重視。而且從白局長所說的七日之限中就能窺探出部領導的意圖,這起案子必須要儘快結案,絕對不能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所以,我在這個時候,只能將滿腹的疑問給壓下去!
“既然一切的疑點都解開了,那麼這起案件也就到了收尾的階段,但這起案件一天不結案,大家就要繃緊一天的神經,到慶功會的時候再放鬆!”當蘇沫回答了我最後一個問題之後,白局長直接拍了板兒,隨後看了看王副廳長和徐副市長,見他們都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直接朝着會議室門外走了出去。
當他們三人離開之後,雷大炮的話也傳達了下去:“集中全部警力,全力進行掃尾的工作,各部門必須整理出清晰嚴謹的案情報告!”
“散會!”
從大樓裡面走出來之後,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轟動一時的案子,馬上就要結案了,按理說我應該感覺很輕鬆纔是。但我的心裡,卻宛若壓着一塊大石頭,讓我感覺呼吸都有些艱難,因爲我總覺得還有什麼是我們沒有挖掘出來的。這起案子的偵破,是否太順利了一些?!
“瘋子,想什麼呢?”就在我內心被失落充斥着的時候,耳邊傳來了蘇沫的聲音,回過頭看到她正端着兩杯咖啡,示意我到旁邊的小花園坐坐。
“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案子破了還不高興?”她饒有興致地盯着我。
“不是!”我喝了一口手中的咖啡,隨後試探性地問道,“蘇沫,你有沒有覺得這起案件偵破過程太順利了,順利到有些不正常?”
“順利?”蘇沫擡起手捋了捋耳邊的頭髮,盯着我說道,“瘋子,我們雖然都是警察,但終歸分工是不同的,這件案子在你看起來或許異常順利,但那都是我們一線刑偵人員不眠不休,走訪排查數萬人一點點捋出來的,那其中的辛苦你不會了解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搖了搖頭,“我說的是這起案子看似一切都能解釋得通,但其實還是有着很多疑點的,比如王羣的孩子,你相信他晚上敢一個人進入剛剛死過人的房間,相信他在那黑暗的房間中還能笑得出來,相信他真的有遠超同齡孩子的強大心理?”
“瘋子,無論你相不相信,這就是事實!”蘇沫說着,站了起來,“你要清楚,無論孩子這裡說得通說不通,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羣的筆記已經供述了一切!”
“憑藉那本筆記之中的內容,以及我們覈實到的情況,就完全能夠結案,至於王羣兒子的心理是不是強大,那本身就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對了,我忘記告訴你了,就在我出來找你的時候,去搜查馬向陽郊外別墅的同事們在那裡發現了一間地下室,已經證實了殘留物是屬於劉雲她們的,也就是說她們就是在那裡被害的。據同事們描述,現場顯得異常恐怖,跟你的屍檢報告中所陳述的一樣,劉雲她們死亡的時候,的確是被鐵絲捆縛着的!還有,另外一組同事在將馬向陽的牀拆掉之後,在裡面發現了其餘處理過的頭皮,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這起案子都告破了!我們現在唯一要等的,就是馬磊了,因爲案件重大,所以雷局剛纔已經讓他動身去了往生村,等他回來就可以正式結案了!”蘇沫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蘇沫……”
“還有事兒?”
望着蘇沫的臉,我越來越覺得陌生了起來,她剛纔的一番話雖然沒錯,但讓我感覺她變了,不再是那個銘記誓言爲民申冤的蘇沫了,而是沾染了官場的臭氣。“我希望你回答我兩個問題!”她這樣的變化,讓我有些心痛。
“你說!”蘇沫點點頭。
“我的話,你可以保留看法,那麼發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呢?”
“什麼事情?”
“那晚你模擬上吊時候的繩子去了哪裡,你手裡的刀又去了哪裡?”
“我……”當我這句話問出去之後,蘇沫陷入了沉默當中,盯着我看了好久之後,毅然決然地轉身朝大樓走了進去,“或許,我記錯了吧!”
“你爲什麼會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望着蘇沫的背影,我輕輕地呢喃了一句,她真不是我熟悉的那個會爲了一個疑點不眠不休、刨根問底的剛直蘇沫了。而是學會了迎合,學會了妥協,甚至是奉承……
目送着蘇沫離開之後,我隨意找了一間辦公室睡了一覺,或許是最近太過疲勞的原因,當我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由於是躺在椅子上面睡的,所以讓我備覺疲乏,我從辦公室走出去的時候,發現外面鬧哄哄的,之前的壓抑早已經一掃而空了。
“小張,怎麼了?”扯住一個同事,我隨口問了一句。
“馬隊打回來電話了,往生村那邊的情況都得到了覈實,他會盡快帶着村民們趕過來認領屍體,也就是說這起案件可以結案了!”案件告破,振奮的可不僅僅是領導們,每一名參與案件偵查的同事,都會大鬆一口氣,所以我能體會到小張的心情。
“結案?”跟昨天一樣,在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裡非但沒有絲毫的興奮,相反還瀰漫起了幾分的悲沉,難道真的要這樣結案嗎?
顯然,是這樣的!
因爲在第三天的時候,馬磊就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與之一起回來的還有十幾位村民,他們的神色都是透着極爲醒目的凝重和悲傷。這世上最悲苦的事情是什麼,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雖然他們的孩子已經成了枯骨,再也沒有了記憶中的鮮活面容,但終究還是他們的心頭肉。所以,在認領那些屍骨的時候,每個人都哭得異常傷心,不斷呼喊着劉雲、楊丹等人的名字。我看不得這樣的場面,所以就躲了起來,一直到他們離開才走出來。
……
悲痛的氛圍,在警局的上空瀰漫的時間並不長,因爲這樣一起大案被偵破,按照慣例是一定會開慶功會的,不僅省廳的主要領導會參加,白局長也是破例留了下來。他來的時候,是帶着軍令狀來的,讓我們在七天之內破案,如今從案發到現在纔過去了六天就已經破了,他兌現了對部領導做出的承諾。而且,還會在他的履歷上留下光輝的一筆!
除了白局長之外,這次的慶功會最大的主角就是馬磊了,二等功就是對他最大的褒獎,而且王副廳長在會上就直接拍了板兒,回去之後就讓馬磊交接工作,擔任刑偵二隊的大隊長。至於我,也摸到了一個三等功的獎章,但是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高興,案子的疑點就像是籠罩在心頭的烏雲一樣,久久揮散不去。帶着這樣的情緒,我當然是沒有辦法跟其他同事開懷暢飲的,所以在慶功會的現場簡單地吃了一些東西,就走出了酒店的大門。
望着漆黑的夜空,我想到了認領屍體的那些村民,如果他們知道這起案子還有頗多的疑點,會不會還要求我們繼續偵查呢?
“瘋子,你怎麼現在出來了,領導們可都沒有走呢!”就在我滿腹唏噓的時候,端着酒杯的蘇沫,從酒店裡面走了出來。
“我不習慣這樣的場合,反倒是你,遊刃有餘的!”我討厭看到蘇沫這副樣子,這讓我多少覺得有些反胃,她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怎麼看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爺爺讓我帶話給你,說你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去看他了!”蘇沫的眼睛很明亮,我看不清那裡面流淌的是什麼。
“是啊……”我望着她感嘆一聲,“的確是有段兒時間沒有去看師父了!”
“那現在就去吧!”蘇沫輕輕轉過身,留給我一句無頭無腦的話,“去了,你會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
得到我想得到的東西?
蘇沫的一句話,讓我愣在了原地,左思右想也弄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當我打算去問的時候,發現她已經走遠了。
“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我嘀咕了半天,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就直接朝着馬路對面走去,攔下一輛出租車之後,跟他說明了我要去的地方。我師父蘇國慶是守了一輩子解剖臺的老法醫,在整個警界都是極具聲譽的,但剝離了那些東西之後,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老人。既然是老人,那就有着老人的共性,喜歡安靜,討厭樓房,所以至今都居住在遠離鬧市的一處四合院之中,權當是安享晚年了。用他的話說:“這人啊,得活得接地氣才行!”我明白,他所說的接地氣並不僅僅指的是住平房,也是在敲打我做人的態度,不能有點兒小成績就飄飄然的,始終都要腳踏實地才行。
正是有着他的諄諄教誨,所以我無論是做實習法醫的時候,還是成爲主檢法醫之後,都始終保持着敬畏與謹慎的姿態。
晚上的城市,沒有白天那麼擁堵,沒用太長的時間,我就來到了師父家的門外,不遠處的昏暗樹影下,我看到了一輛警車。對於此,我並沒有多想,直接推開門就走了進去,看到師父正坐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面,桌子上放着一個茶壺,還有兩個茶杯。
“師父,這麼晚還有人找您啊?”
“你看出來了?”師父已經七十多了,不過幹了一輩子警察,身體底子很好,不僅精神看起來很矍鑠,就連嗓音也中氣十足。
“蘇沫讓我過來找您,顯然是經過您授意的,您知道我今晚會來,但是絕對不知道我來的具體時間,所以也就不會給我倒水。可偏偏,兩隻杯子裡面都有水,那就說明在我之前,還有人來過這裡,如果我沒有猜錯,門外面那輛警車就是吧?”
“嘿嘿,臭小子……”師父笑着罵了我一句,隨後示意我坐下來,“我聽小沫說,你去幹刑偵比做法醫更合適,原本還覺得她在跟我開玩笑,現在看起來,或許這話還真沒說錯!”
“師父,您就別笑話我了,我這兩把刷子您還不清楚,真要去幹刑偵的話,能不能破案我不知道,但我絕對能把雷局給弄瘋了!”
“哈哈哈哈,喝水,喝水……”師父大笑着給我倒了一杯水,在我剛剛喝了一口的時候,他的話又傳了過來,只不過這次話音兒裡面已經沒有了笑意,“爲什麼這樣說?”
“說什麼?”我愣了一下,沒鬧明白師父在問什麼。
“說會把雷大炮那小子給弄瘋!”
“因爲……”我端着茶杯沉默了一會兒,才擡起頭說道,“因爲我眼裡揉不得沙子,案情但凡有一丁點兒的不合理,我都要追查到底。這樣一來的話,本可以一個星期結案的案子,很有可能到了我的手裡就會長達一個月,以他那急性子,您說會不會瘋?”
“你說的是你們這幾天一直在忙的案子?”師父又給我倒了一杯水。
“是啊……”只有在跟師父說話的時候,我纔不會有那麼多的顧慮,於是嘆口氣點了點頭,“根據兇手的供述,以及蘇沫他們覈實到的證據鏈,做出結案的決定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但我總覺得這起案子還有好幾處解釋不通的地方,總覺得倉促了一些!”
“哦?”聽完我的話之後,師父頓時來了興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說道,“爲什麼所有人都認爲可以結案,只有你認爲解釋不通,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沒有!”我搖搖頭,“師父,案件是這樣的……”
“不要說案子!”我剛想跟師父說說我一直都想不通的地方,卻被師父給打斷了,“我已經退休了,所以案子的事情,就不要跟我說了!”說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更何況我問你的也不是案子,而是爲什麼別人都因爲結案興奮不已的時候,你卻表現得憂心忡忡的?”
“因爲,我的心中有疑惑!”我如實相告,跟自己的師父沒有什麼可藏着掖着的。
“既然有疑惑,爲什麼不去查明呢?”師父反問我。
“我……”他的這句話,還真讓我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案子,畢竟已經結了,雖說很多案情解釋起來比較牽強,但也並不是完全說不通,更何況我只是一名法醫,並不是……”
“小峰,你錯了!”師父再一次打斷了我的話,“你要記住,人活着可以糊塗一些,那是一種豁達的生活態度,可是案子不能不清不楚的,因爲那關係到的是一條條人命!你說得沒錯,你是一名法醫,並不是奮鬥在偵查一線的刑警,但說到底法醫也是爲案件本身服務的。”
“法醫也是爲案件本身服務的……”當我呢喃了兩遍這句話,再擡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師父正在低頭啜飲着,彷彿之前跟我的談話,並沒有進行過一樣。
“師父,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此時我已經明白了師父話中的深意。
“怎麼做?”師父依舊沒有擡頭。
“要麼脫了這身警服,要麼搞清楚心中的疑惑!”
“二選一,你怎麼選?”師父繼續問道。
“我選擇後者!”最終,我說出了心中的答案,我決定明天找蘇沫或者雷大炮,甚至是白局長談談,一定不能這樣馬虎結案。
“那你知不知道將會面臨着什麼?”師父終於放下了茶杯。
“知道!”我點點頭,“案子,是部裡的白局長督辦的,而且已經對各省廳進行了傳達,更是塑造出了馬磊這樣的刑偵一線英雄,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這起案子都是碰不得的!”
“既然你知道碰不得,那爲什麼還要碰?”師父說着的時候,朝屋裡面看了一眼,就像是在看什麼人一樣。
“因爲良心。”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好,看來這趟我沒有白來!”就在我這句話剛剛落下的時候,屋子的門突然打開了,當我擡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居然是白局長。
“白局長,您怎麼會在這裡?”其實從我看到門口警車的時候,我就知道有人來找師父了,而且那兩隻茶杯也的確證實了我的猜測,只不過我沒有想到會是白局長。
“怎麼,我不能來這裡?”白局長說着的時候,已經走到了師父的旁邊,隨後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搖搖頭,“我的意思是說,您不是應該在慶功宴會上嗎?”
“呵呵……”聽到我的話之後,白局長擺着手笑了笑,“宴會嘛,只要出席一下就行了,而且我在那裡,大家都會顯得拘謹放不開,再說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也要來看看蘇老的,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我能聽出來白局長話中有話。
“更何況,這真的是慶功會嗎?我們是在慶功,還是在瀆職?”白局長說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們聊着,我去添件衣服,這人老了啊,就是不中用,一點兒風都扛不住!”師父說着,站起身就朝着屋裡面走去。師父的話是這樣說的不假,但我清楚他的本意,想給我跟白局長留出一個單獨的空間,讓我們能夠更好地溝通和交談。
“白局長,您到底是什麼意思?”我隱約地猜測出了白局長那句話的意思,不過我想聽到他親口說出來。
“對於這起案子,你有什麼看法?”他示意我坐下來。
“已經結案了,還有什麼看法重要嗎?”之所以這麼快結案,跟白局長所說的七天之限有着很大的關係,所以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多少是帶着一些情緒的。
“你這是在怪我?”白局長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沒有說話。
“其實你怪不怪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結案!”
“案情還存有頗多的疑點,爲什麼要結案?”我十分不喜歡他這種霸道的語氣。
“因爲這是一起前所未見的大案,部裡領導要我們儘快偵破,老百姓也希望我們儘快將兇手繩之於法,於公於私都要結案!”
“可是……”
“你先聽我說完!”白局長示意我不要打斷他的話,隨後說道,“這是一起極具轟動性的大案,我們的確是結案了,可是這不代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您的意思是……”跟他說話,我感覺很累,偏偏還不能發作,只能忍氣吞聲地問着。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白局長反問我一句之後,繼續說道,“我們之所以做出結案的決定,一來是爲了安撫老百姓們恐慌的情緒,二來就是……”
“做給部裡相關領導們看?”這種風氣,一直都是我所厭惡的。
“不!”白局長搖搖頭,站起身盯着我說道,“並不是給部領導們看,而是給真正的兇手看,我們只有做出結案的決定,讓兇手放鬆警惕,才能把他或者他們給挖出來!”
沉默。當白局長這一番話說完之後,無論是我還是他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當中,只有不停歇的晚風,還在耳邊嗚咽地吹拂着。
“您也相信這起案子還存有疑點?”最終,還是我打破了沉默。
“不是我!”白局長輕輕地搖了搖頭,“而是蘇老的孫女。”
“蘇沫?”這的確是我沒有想到的。
“不錯,就是小沫。”白局長點了點頭之後,說道,“我雖然是部裡派來抓這起案件全面偵破工作的,可說到底遠不如你們一線的人員看案情透徹。以我瞭解的案情,以及得到的證據鏈來看,這起案件的確是符合結案標準的,畢竟王羣已經供述了他所有的罪行,並且最終選擇了自殺謝罪。但是就在昨天會議完了之後,小沫悄悄地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了這起案件中好幾處說不通的地方,並且還跟我說了你。”
“我?”白局長的話,讓我愣了一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電話應該就是我跟蘇沫在花園分別之後打的,但是她爲什麼要說我呢?
“對,就是你!”白局長抿抿嘴說道,“小沫跟我說,你對於結案是頗有微詞的,並且還說出了這起案件幾處值得推敲的地方,希望我們能見個面!”
“也就是說,我之所以在這裡遇到您,其實都是蘇沫安排好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是我錯怪蘇沫了,這讓我覺得有些慚愧。
“是的!”白局長點點頭,“現在能跟我開誠佈公地說說了吧?”
“嗯!”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就沒有什麼顧慮了,點頭說道,“依目前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這起案子的確是能夠結案的,但如果仔細去分析的話,就會發現其實很多地方是經不起推敲的。第一點是關於馬向陽的,他的屍檢是我做的,我在報告之中清晰地寫出了他的死亡方式是窒息而死的,雙臂洞穿腹部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在他死亡之後,有人抓着他的雙臂貫入了他的身體之中。雖然王羣的筆記本中解釋說,這是他用手模來迷惑我們警方視線的,但我還是覺得這裡有問題,甚至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第二,就是關於那個孩子的,或許他真的去過案發現場,那封懺悔書也是他偷出去的,可我還是懷疑去的不是他一個人!就算是他有膽量進入剛剛死過人的房間,可爲什麼我們後來沒有在現場提取到指紋,甚至是屬於他的其他痕跡?”
“我記得開會的時候提到過,窗臺上面帶有黃泥指紋和腳印,都曾經被提取過,的確是屬於王羣兒子的,你現在怎麼又說沒有提取到呢?”白局長問了我一句。
“我所說的不是窗臺上面的指紋和腳印,而是其他地方的。”
“什麼地方?”白局長不解地追問道。
“是這樣的白局長,王羣是馬向陽的司機,可能對馬向陽家裡的一切格局瞭如指掌,但是他的兒子不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就算是王羣告訴了他重點搜索什麼地方,那至少也會留下一些翻過的痕跡吧,可我們卻沒有發現任何的凌亂之處,指紋更是一枚都沒有!”
“如果,王羣告訴我們他兒子戴了手套呢?”白局長繼續反駁我。
“那也不可能!”我搖搖頭,“您不要忘了,窗臺以及外面的空調外機和排水管上面,可是都留下了沾染着黃泥的手印和腳印,如果他真的戴着手套,不會留下那些東西,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那晚我和馬磊上樓的時候,都曾經看到了一個孩子……”
“那不就是王羣的兒子嗎?”白局長順嘴接了一句。
“不是!”我搖搖頭,“之前,我們的確以爲那就是王羣的兒子,但是現在我可以肯定,那不是!”
“爲什麼這樣說?”白局長皺起了眉頭。
“剛纔我們說了,那些帶着黃泥的手腳印是屬於王羣兒子的,如果當時從我們面前跑出去的是他,那麼地上是不是也應該留下黃泥?”
“這……”聽到這裡的時候,白局長倒吸了一口氣,沉默了一下才說道,“這樣一說,倒還真是這麼回事兒,你接着說下去!”
“那晚雖然我們三個都去了馬向陽家,但並不是一起去的,當我和馬磊被那個孩子驚動了之後,才發現了吊在電扇上面的蘇沫。我們在將蘇沫救下來之後,仔細地勘查了一遍現場,發現帶有黃泥的手腳印,延伸到了窗臺那裡之後就戛然而止了,這說明了什麼?”我盯着白局長的眼睛問道。
“這說明可能發生了兩種情況,第一是那個孩子沒有繼續向屋子裡面走,而是直接退了回去,第二種情況就是他脫了鞋!”白局長給了我兩個結論。
“您這樣想沒有錯,但我猜這兩種情況都不對!”
“哦?”白局長挑了挑眉毛,“說說你的看法!”
“第一,如果那個孩子直接返回去了,那勢必就會留下往回走的腳印,可我們勘查過的現場,腳印都是朝向屋子裡面的!”
“有沒有另外一種可能,他倒着退出去的?”
“沒有!”我搖搖頭,“如果他要退出去,也會留下另外的手腳印,我可不相信他能分毫不差地踩着進來時候的腳印,毫髮無損地溜下二樓!”
“也是!”白局長點點頭,“那你說說第二種情況爲什麼也不可能?”
“我之所以說第二種情況也不可能,是因爲就算他脫了鞋,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也絕對沒有辦法處理好沾染在手上以及鞋底的黃泥,尤其是在翻找那封懺悔書的時候。”
“你這樣說,倒也有幾分道理!”
白局長摸着鼻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於是繼續說道:“那這就怪了,現場只留下了孩子進入房子的手腳印,並沒有退出的痕跡,而且屋子裡面也沒有任何活動過的跡象,那王羣的兒子是怎麼從別墅出去的,或者說他是怎麼得到那封懺悔書的?”
“因爲,當時別墅裡還有人!”最終,我說出了心中的猜測。
“還有人?”這句話讓白局長驚了一下。
“是的,還有人,因爲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這一切!”說完,我示意白局長坐下來,繼續解釋道,“假設屋子裡還有一個人,在王羣的兒子進去之後,被那個人給抱到了另外的房間,並且交給了他那封懺悔書是不是就能解釋得通了?”
“這樣的確是能解釋得通,可你怎麼就能斷定當時別墅裡真的有另外一個人呢?”不斷地質疑,就是挖掘真相的過程。
“我說了,這只是我的猜測!”在推敲案情的時候,我們通常會設置假定的情景,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將辦案人帶入案情之中,往往都會產生好的效果。
“好吧,這也算是一個說不通的地方,別處呢?”白局長繼續問我。
“接下來的第三點是關於蘇沫的,在我和馬磊衝進馬向陽死亡的臥室之後,蘇沫正以上吊的姿勢掛在電扇上面。當我們將她喚醒了之後,她說當時用的是繩子,可我們看到的卻是頭髮,而且她說當時她手中是拿着一把刀的,可那把刀我們並沒有找到!所以,我可以肯定,別墅裡當時真的是有另外一人存在的!”
通過這點,完全可以支撐起別墅當時有人存在的猜測,所以白局長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那個人,當時想要殺了小沫?”
“不!”我搖搖頭,沉吟了一下才說道,“給我的感覺,那個人並不是要殺了蘇沫,相反是在救她!”
“救她?”白局長露出了費解的樣子。
“對,就是救她!”我點點頭,“當時我和馬磊並不知道蘇沫已經進入了別墅,而爲了避免鬧出動靜,當時我們兩人顯得很謹慎小心,甚至連走路都是極爲緩慢的!”
“如果按照那樣的速度,當我們摸上樓之後,蘇沫很有可能已經搶救不過來了。但就是在那個節骨眼兒上,樓上傳來了孩子的笑聲,您覺得這意味着什麼?”
“如果真的是這樣,似乎還真的是爲了給你們提醒!”
白局長沉默良久,只能選擇暫時接受,然後又盯着我說道:“其他的呢,還有嗎?”
“有!”我點點頭,隨後將那天在宿舍所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而隨着我的講述,白局長的臉色也是越來越難看,到了最後更是忍不住打斷了我。
“這就真的奇怪了,別的東西或許是巨大壓力下產生的幻覺,但是鏡子上面的字要怎麼解釋,爲什麼會出現在你的家裡呢?”
“之前,我也想不通這一點,不過到了現在,我或許明白了!”這個問題我之前一直都捉摸不透,可現在我隱隱有些想通了。
“爲什麼?”
“因爲結案!”
“結案?”白局長又愣了一下,“你說得我有些糊塗,能不能解釋得清楚一些!”
“好!”我點點頭,“如果我的推測正確的話,那些字之所以出現在我衛生間的鏡子上面,就是爲了給我們一個信號,隱藏在案件背後的那個人,知道我們會這樣結案!”
“可是這跟嚇唬你又有什麼本質上的關聯呢?”白局長顯得很費解。
“白局長,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我沒有直接說出答案,因爲我很清楚一旦我將這句話說出去之後,會是怎樣的後果。
“有什麼話儘管說,從你嘴裡出來,到我耳朵裡就算是終結了,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今天的事情!”白局長算是給我打了氣。
“好!”我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後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懷疑,我們警隊之中有人牽涉到了這起案件當中,並且暗中包庇了兇手!”
“你說什麼?”
果不其然,當我的這句話說出去之後,白局長的臉色頓時就變得蒼白了起來,盯着我的眼睛裡面,更是藏着濃濃的震驚和懷疑。過了好一會兒,他纔回過神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句話意味着什麼,我相信你很清楚,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是!”我當然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所以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我衛生間的鏡子上面之所以出現字,顯然是有人在告訴我們,如果這起案子要結案,那就要解開所有的疑點纔可以。可正如我們剛纔分析的一樣,很多的地方還都是值得推敲的!既然是值得推敲的,那爲什麼會倉促結案呢?”
“爲什麼?”白局長問我。
“有兩個目的,第一就是某些人急功近利想要功績。”
“這一點你放心,這麼大的案子,沒人敢有其他的心思,包括我也是一樣!”我剛剛說完之後,就被白局長給否定了。
“第二就是有人希望這樣結案,希望將這起案子定性爲自殺!”當我這番話說完之後,白局長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當中,一直到杯裡面的水喝光,他纔回過神來:“這麼來說的話,這起案件很有可能不是自殺,而是謀殺?”
“對。”雖然案件定性爲自殺也能解釋得通,但如果將案情加以仔細的梳理,的確是可以窺探到謀殺的痕跡,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畢竟,之前我們論證的推敲之處,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嗎?”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白局長表情異常的凝重。
我能體會到白局長的爲難之處,這起案子是部裡十分重視的大案,不然也不會將白局長給派下來,可就是這樣的大案,剛剛結案就又要翻案,難度是可想而知的。而且,在結案的慶功會上,更是對衆多刑偵一線的同事進行了嘉獎,如果翻案那可不僅僅是抹殺了這些功勞,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如果傳到老百姓的耳朵裡面,勢必會涌現出諸如“你們警察是幹什麼吃的,爲了儘快結案臉都不要了”的流言蜚語。換句話說,一旦要翻案,那就意味着玩兒火,稍有不慎就會被燒得灰飛煙滅!
所以,如果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證據,這起案子當真是碰不得的,就算是有也不能將翻案的事情擺到明面上來,必須要悄悄地進行纔可以。
“當然有!”我點點頭,迎着白局長的目光說道,“關於走訪排查那裡有沒有支撐謀殺的證據我不知道,但從我法醫的立場來說,馬向陽的死亡,本身就屬於謀殺的範疇!在屍檢報告當中我已經做出了清晰的闡述,馬向陽真正的死因是吊在電扇上面,頭皮扣住口鼻窒息導致的,而且在他死亡之後,有人抓着他的雙臂貫穿了腹部,但是一直到結案,我們都沒有真正地解開這一點,而就憑藉這一點,就足以推定爲謀殺,而不是自殺!”
“你說的我都明白,只不過……”
我很清楚,我們之前的交談,已經動搖了白局長的心,只不過這起案子要翻案實在是顧慮太多了,他有些躊躇也是難免的。
“許峰,我再問你一次,你確定這是一起謀殺案?”白局長顯然要下決心了。
“確定!”我點點頭。
“可如果最終的結果,並不是謀殺,而就是現在定性的自殺呢?”白局長這是在給我敲最後的警鐘,決定着到底是繼續追查下去,還是直接將檔案封存起來。
“如果最終的結果真是自殺,我願意脫掉這身警服!”按理說查案並不是我的職責,我只需要做好分內工作就可以了,但我實在受不了內心翻騰纏繞的困惑。
“好!”當我這句話說完之後,白局長拍了拍我的肩膀,“既然案件有頗多的疑點,你又有這樣的決心和態度,那這起案子的後續偵查,就交給你吧!”
“交給我?”他這句話直接把我說愣了,我心裡的確是充斥着巨大的疑惑不假,可我只是一名法醫啊,並不是真正的刑偵辦案人員,交給我這不是開玩笑嗎?“白局長,您就不要拿我開玩笑了,我有多大的本事我很清楚,這事兒我可做不來!”我可不想到最後把自己給繞進去。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嗎?”白局長反問我一句之後,繼續說道,“你之前已經說過了,這起案子之所以這麼快結案,很有可能是我們內部的人在誘導,在推波助瀾!如果我這個時候從警局內部抽調人手接着查案,那不等同於告訴了幕後的人嗎?打草驚蛇可不是什麼明智的事情。”
“這……”
“還有,這起案子的所有疑點,幾乎都是你提出來的,也就是說你比其他人看得要更加透徹,你說你不去查,誰去查?”
“您可以從部裡甚至是外省調人過來啊,我全力配合就是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是真不想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這一點,你就不要想了!”白局長直接否決了我的提議,“首先,我們從外面調人過來需要一定的時間,還要甄別合適的人選,最重要的是還要重新瞭解案情!那樣一來就會浪費大量的時間,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所以這條路不能走,況且就算是走,也不一定能夠走得通,所以只有你最適合!”
“好吧!”對於案情存在的疑點,白局長或許沒有我瞭解得透徹,但是關於大局的事情,他顯然要比我考慮得更全面,看得也更遠。
“明天,我會帶着你和蘇老一起返回部裡,最近部里正要選一批一線的優秀法醫進行培訓,蘇老作爲客座講師是一定要參加的,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我,我不是要留下來查案嗎?”這個白局長還真讓人捉摸不透,既然把後續的查案工作交給了我,爲什麼又要讓我去部裡參加什麼培訓呢?
“自己琢磨吧,我去跟蘇老說一聲就先回去了!”白局長最終也沒有跟我解釋那番話的意思,笑呵呵地走進了屋子。
一直到師父把白局長給送走,我也沒有弄明白白局長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所以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望向師父,希望他能夠給我解答。
“明天,你去部裡參加培訓的事情,應該全局都會知道了,但具體你是不是真的參加,那我就不清楚了,你自己想去吧!”師父說完,直接進了屋子。
“原來如此!”有了師父這句話之後,我終於明白了白局長那句話的意思,想來這是給我查案找到的一個藉口,不至於讓人心生懷疑。想到這裡,我不得不感嘆白局長的心思縝密,不愧是老刑偵,將這一點都算計到了!我跟師父,關係幾乎到了等同於家人的地步,所以彼此之間也就沒有了那種客套勁兒,當他進入屋子之後,我就又坐了下來。
“嘎吱……”就在這個時候,大門被推開了,我擡起頭看到蘇沫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我的跟前,一把奪過我手裡的杯子就喝了個乾淨。
“看什麼,再給我倒一杯,渴死我了!”私底下,我已經習慣了被蘇沫欺負,所以只能苦笑着再倒一杯水。
“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這麼大的酒氣!”出於職業的習慣,我基本上是很少喝酒的,用師父的話說,一頓酒就有可能毀掉你手中的解剖刀,從而導致一條人命蒙冤。
“這麼大的一起案子結案了,能少喝嗎?”蘇沫具備着中性的性格,通過這句話我能想象到她在酒桌上的豪放樣子。
“喝多了就去早點兒睡吧!”
“你還不回房間睡?”蘇沫反問道。師父還沒有退休的時候,經常忙到很晚,作爲他的徒弟我當然也要時刻尾隨着,所以這個家裡,已經有了屬於我的房間。
“我想點兒事情,你先睡吧!”既然白局長將查案的事情交給了我,那我就要好好地思索一下,至少要明確從哪一方面入手。
“關於案子的事情?”蘇沫擡起頭看了我一眼。
“都是因爲你,非要給白局長打什麼電話,不然我也不會攤上這個苦差事!”想到從明天開始就要東奔西走,我就感覺頭大。
“跟我有什麼關係?”蘇沫白了我一眼,隨後氣呼呼地說道,“在花園的時候,是誰一直咄咄質問我的,如今我幫你爭取到繼續查案的機會,不知道感謝也就算了,還埋怨起我了?”說到此,蘇沫將茶杯直接蹾在了桌子上,氣呼呼地站起身就走:“狼心狗肺,簡直就是白眼兒狼,早知道這樣的話我,哎喲……”
師父,是個念舊的人,所以家裡院子鋪的都是帶有花紋的青磚,蘇沫穿的是高跟鞋,加上又喝了一點兒酒,冷不丁站起來沒有站穩,直接朝着旁邊摔了過去。
“小心……”
眼看着她就要摔在地上了,所以我趕緊過去扶,一把將蘇沫給拽到了懷裡,四目相對的剎那,一股異樣的氛圍瀰漫了出來。
蘇沫,是全局出了名的美女,當初剛剛進入系統的時候,追求者衆多,但後來得知她是蘇國慶的孫女之後,很多人都退卻了。因爲我師父這個人,傳統觀念很強,這也是蘇沫都當上了刑偵大隊長,卻還一直都住在家裡的原因,因爲我師父對蘇沫說過一句話。
“你哪天嫁人,哪天才能搬走!”除此之外,師父更是霸道地爲蘇沫制定了擇偶標準:無論你跟誰談戀愛,光你一個人願意不行,還得過了我的眼才成。再加上蘇沫這個人平時有些剛烈,又很快被提升成了刑偵一隊的大隊長,所以那些追求者的熱情也就漸漸地冷淡了下去。以至於到了今天,蘇沫都還是單身一人。
別人看起來,師父或許是太過霸道了一些,蘇沫也剛烈了一些,但那不過是表象罷了,以我對這兩人的瞭解,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師父之所以表現得這麼嚴厲,唯一的目的就是更好地保護蘇沫,畢竟她父母過世的事情,當時給她的打擊還是很大的。
至於蘇沫自己,其實也遠不如工作中表現出來的那麼霸道,相反洗衣、做飯、收拾家務等,遠比一般的女孩兒做得更好。至於我來說,對蘇沫瞭解得越多,就越是覺得她不容易,這也是平時她總欺負我,我卻從來都默默忍受不還手的原因。其實從內心來講,我並不知道自己對蘇沫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感,是將她當作了小自己幾個月的妹妹,還是說有男女之情在慢慢萌芽,這些我都弄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我能肯定,那就是我喜歡跟她待在一起。即便,我總是要受她欺負。
在這座城市裡,我沒有什麼親人,所以節假日的時候經常往師父家裡面跑,跟蘇沫的接觸當然也是越來越多,可從沒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
我不知道蘇沫是受到了驚嚇,還是說喝完酒之後腦子有些遲鈍,總之將她攬入懷中之後,她突然陷入了安靜當中。身體蜷縮在我的臂彎之中,就那樣平靜地望着我,那雙晶瑩的眸子裡面,似乎閃爍着一些異樣的光芒,讓我有些看不懂。
這張臉,我看了無數次,可沒有一次能如現在這樣吸引我,迷離的眼睛、暈着紅霞的臉蛋兒、挺翹的鼻樑以及半開輕啓的小嘴兒,都充斥了滿滿的誘惑。她真好看,這是我內心唯一的念頭!
“嗯……”或許是保持這種姿勢久了以後不舒服,蘇沫輕輕地哼了一聲,這原本極輕極輕的聲音,落在我耳中之後,莫名地引發了我體內的燥熱。
“蘇沫,我,我……”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表達什麼,我只想湊過去吻她一下,而她則是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目光混雜着喜悅和慌亂,茫然不知所措。
“咳咳……”就在她的眼睛剛剛閉上的時候,屋子裡突然傳來了咳嗽的聲音,這讓我們兩個人頓時就驚醒了過來,忙不迭地分開了。
“我可是什麼都沒有看見,你們繼續,繼續……”師父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手裡拿着一卷衛生紙,徑直朝着西北角的衛生間走了過去。
繼續個錘子啊……這也就是我師父,如果換作別人我早罵出來了,老話兒是說人有三急不假,但我不相信師父真的是這個時候要去衛生間。明擺着,這是故意的!
“我進去幫你收拾房間。”突然被打擾,不光我有些惱火,蘇沫似乎也透着幾分失落,但那畢竟是她的爺爺,不好責怪什麼。再者說,這種事情,就算是蘇沫的心中有着幾分的不情願,但也絕對不會表現出來。
“師父,您,您不是上廁所嗎?”蘇沫進了屋子之後,我本來想着是將茶具收拾一下就去睡覺,誰知道一轉身才發現師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我的身後,把我嚇了一跳。
“過來坐,有兩句話我想要跟你說說!”師父臉上古井無波的。
“師父,您說吧!”
“你覺得小沫怎麼樣?”師父直接給我來了個開門見山,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挺,挺好的!”
“那你喜歡她嗎?”
“喜,喜歡吧……”在剛剛跟蘇沫親密接觸之前,我的確有點兒弄不清楚自己對她的心思,不過當我的心在顫動的剎那,我知道了自己心中隱藏的那份情感。
“既然喜歡,那就多關心關心她!”師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師父……”看到他起身要走,我喊了他一句。
“怎麼了?”
“您,您真的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很瞭解師父的脾氣,如果他不同意的話,早就直接說明了,而不是讓我以後去多關心蘇沫。
“怎麼,你難道不想?”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趕忙擺手,“我的意思是說,我不過就是一名普通的警察,而且還是經常跟屍體打交道的法醫,遠遠比不上那些……”
“那些什麼?”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師父給打斷了,隨後他望着我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就是說小沫的衆多追求者當中,不乏一些富家子弟以及名門之後對吧?”
“嗯!”這是一個物慾橫流的社會,很多人的價值觀已經出現了扭曲,無論我是不是真心喜歡蘇沫,都無法改變我是一個窮小子的事實。畢竟,我在這座城市連一套房都沒有。
“小峰啊,做人不能囂張跋扈,但是也不能妄自菲薄,就比如你說自己只是一名法醫。但法醫怎麼了,師父我還是法醫呢,誰敢低着眼看我,雷大炮那小子天不怕地不怕的,見了我也得稱呼一聲蘇老,你說是不是?”
“師父,您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無論是不是都不重要!”師父再次打斷我說道,“重要的是你喜歡小沫,而且我也能看出來小沫的心裡有你,這就足夠了,至於物質條件那根本不需要擔心!”
“如果你們真的能走到結婚那一步,師父就把部裡獎勵的房子送給你們當婚房,總之就是一句話,只要你跟小沫能幸福,沒錢師父給,沒房師父出,睡覺吧!”師父說完,再沒有給我任何說話的機會,哼着小曲直接走進了屋子,我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希望我能和蘇沫在一起的。
“謝謝您,師父!”很多跟師父打過交道的人,都說他的脾氣有些怪,不好打交道。但我很清楚,那是因爲師父這一輩子都保持着嚴謹的工作態度,眼裡面揉不得半點兒沙子。但如果剖析內心的話,會發現師父其實是個心地十分善良的人,不然他退休的時候,局裡不會特意舉辦一場送別會。
與此同時,我的內心也是充滿了慶幸,我慶幸的是在我剛剛來到師父家的時候,跟師父說明了我對於這起案件的困惑以及想要繼續追查的態度,慶幸的是我選擇了問心無愧那條路。如果,當時我的決定是隨波逐流,那麼我想不僅僅我跟蘇沫的事情師父不會贊成,很有可能還會將我給直接驅逐出去。
畢竟,師父這一輩子只信奉一個教條:“人,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做人如此,做事也要如此!”
“呼……”望着師父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我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隨後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我真的感謝他,感謝他給我指引的這條路。
房間,依舊是我經常住的房間,但是這一次我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就連即將查案的頭痛感,此時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咚咚……”就在我打算脫衣服睡覺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敲門聲,當我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穿着一身粉色睡衣的蘇沫正站在門外,她的手上還拿着一套衣服。
“這是我從網上給你買的!”說着,她將那套衣服遞了過來,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是一套睡衣。
“那你先出去,我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
“不合身,也得給我穿上!”蘇沫,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聽到耳朵裡面去。
“我……”
“我什麼我?”她雙手叉着腰,氣勢洶洶地瞪着我,“這是我第一次送男人東西,所以合適你得穿,不合適你也得穿,要不然就給我滾出去!”
這一覺,我睡得很香,一直到早晨蘇沫將我喊醒,我才發現已經七點了,所以趕緊起牀洗漱,出來的時候發現蘇沫已經做好了早餐:小米粥、茶葉蛋、自家醃製的鹹菜,還有幾根金黃的油條,頓時將我的食慾給勾了起來,所以我甩開腮幫子就狼吞虎嚥了起來。
換作以往我跟餓死鬼投胎一樣大快朵頤時,蘇沫勢必會表現出厭惡之色的,但是今天沒有,相反還不斷地勸我多吃一點兒。這讓我不由得暗自感嘆着,女人的心思啊,還真的是沒有辦法琢磨。通常,如果我在師父家過夜的話,那麼早晨都會搭乘蘇沫的車去上班,只不過今天有些例外,因爲跟我們同行的還有師父。師父家到警局的路程並不是很遠,雖然路上有些堵,但還是在九點之前趕了過去,或許是因爲案件告破的原因,偌大的警局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壓抑。每天早晨,警局都會有例行的會議,今天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會議的內容有了一些變化,白局長特意宣佈了要帶我跟師父去部裡。
這件事情,顯然已經跟雷大炮打過招呼了,在白局長說完了之後,他直接讓我去收拾東西,吃過中午飯之後就出發。明面上,我的確是要去部裡培訓,但是暗地裡我並不會離開這座城市,所以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但不管怎麼說都是要做個樣子的。
午飯過後,雷大炮安排車將我們送到了機場,爲了保險起見我也上了飛機,有白局長的身份擺在這裡,民航的人一直都很配合。
“小峰,帶上這個,這是小沫讓我轉交給你的,還有就是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你應該很清楚,所以務必要照顧好自己,處處都要小心!”
“我知道!”師父交給我的,是一個揹包,裡面裝的什麼東西我並不是很清楚,於是接過來直接背在背上,就打算跟他們道別。
“這是我的電話,案情有什麼進展,抑或是遇到什麼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白局長說着,從身上摸出一張字條兒遞給了我。
“是!”
“去吧,但願你不會辜負我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