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掛在遠處的山頭。餘暉拉長了錢三丫的影子。今天是錢家秋收的最後一日。同時也預兆着吳氏的事情該處理了。
前三丫揹着一筐柴火往錢家趕去。一進大院。錢家上至錢老頭錢老太老兩口,下至錢大虎錢名堂等孫子輩。一干人坐在錢家院子中。像是三公會審的氣勢。
就連整天嚷嚷的吳氏也被人放在在院子裡的竹椅上躺着,安靜如雞,大氣不敢喘一口。錢三丫放了柴火當做一個透明人一樣站在角落,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僵持的局面沒有維持太久,錢老二不到半刻鐘便回來了。看着眼前這陣仗,他也大概知曉了些什麼,只是不語默默的站在吳氏的身前。
錢老頭突然嘆了口氣,打破了這院中的寂靜。然後略帶哀傷的聲音說。“老二,你也是我的兒子啊!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兒子,我也知道咱們全家四個孩子,三個男娃。平日裡待老大老四好了些,便忽略了你些。”
聽了錢老頭的話,錢老二面上閃過一絲鬆動。
錢老頭看了他的反應便繼續說。“爹知道爹對不起你。雖然待老大,老四好了些。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受了傷都會疼。如今你有了兒子,爹也不會讓你休妻,絕戶頭。即使這樣要賠了我們錢家的名聲,賠了十多年來的經營,爹也認了”。
這番話一落地,老太便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嘴裡只嚷着“苦命啊,苦命。”卻半分不提前老二的事。
錢家四房兩口子也是輕輕抽泣。錢明堂一臉晦暗,彷彿已經認了這個宿命。大房的人皆是沉默,整個院子的氣氛不可謂不凝重。
錢四丫倒是覺得驚奇。錢家人竟然成了活菩薩不成,如此善解人意。
錢三丫倒是沒什麼驚奇,按錢家人的性子,不可能就這樣不了了之。只覺得這只是個引子,真正的大戲是要到後面。
而錢老二聽了錢老頭的一番話。又掃了一眼衆人的狀態。心裡不免五味雜陳。他爹他娘確實偏心了點,卻也沒有不管他。現在竟然願意爲他放棄錢明堂。放棄他們全家經營十多年的努力。心裡,一開始閃過一絲欣喜。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愧疚感。想怕自己是與爹孃寒了心,與兄弟隔了層。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興許咱錢家沒那個福分,脫不了農藉。”。前老頭彷彿老了十歲,聲音無比滄桑。
“爹…………我…………”。錢老二輕輕出聲。這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我倒是有個法子!,二哥不用休妻,也可以洗清我們錢家人的名聲。”錢老姑突然出聲,吸引了全院人的目光。
“啥?是啥?三妹,你有什麼法子?”錢老二趕忙問。只要不休妻什麼法子都行,他也不想讓自己爹孃對自己寒了心。雖然兒子更重要,但可以與爹孃兄弟一直親近,也是極不錯的。
看着錢老二上鉤,錢老頭給錢老姑使了個眼色。
錢老姑得令“想想我們今天錢家人的下場,這本不是咱家的錯啊。都怪那吳家太過貪婪既捨得去賭博,又捨不得拿自家的銀錢去賠。既然是他們造的孽,讓他們自己去受那罪不就行了嗎?”
“這……現在外面謠言都說我們我們兩家都有錯,都貪圖贏錢沒有良心。要怎麼個章法才能把我們錢家從裡面摘出去呢?”錢老二繼續問,吳氏孃家對他來說可有可無,自己有兒子就行。
錢老姑頓了頓,又深深的看了眼吳氏
“這章法便在二嫂身上,二嫂平日裡便是個老實的,這同村的人誰不知道呢?想必賣了閨女也不是自個兒願意的。到時候咱們全家人打到吳家去,討個說法。說他們狼心歹毒,自個兒沒錢拿別人外孫女抵債,我這可憐的二嫂不允還被威脅。介時二嫂和三丫當證人一指證,咱們錢家的命聲可不就清了嗎?”
“成,這法子成。”錢老二直接答應,既沒有威脅到他的兒子,還能讓自己和父母兄弟不寒心。這樣的法子哪有不成的呀?
“不行啊,我不能去指認我的爹孃啊”吳氏怯怯的求情。雙眼大大的盯着錢老二。
錢老二倒是未曾言語,眼裡一片漠視。
錢老姑早料到這番情況,繼續道“我可憐的二嫂喲,你想想你那孃家人半夜將你從屋裡趕了回來。平時逢年過節你沒帶個物事兒,他們給過你好臉色嗎?”
“這…………這”吳氏瞬間語噎。想起往年回孃家,不受待見。想起被自個兒親孃拿笤帚給趕出家門的。不免有些心冷“可怎麼說那也是我爹孃啊”。吳氏繼續開口。
見了吳氏的聲音弱了些。錢老姑笑了笑。繼續說“這是哪家的爹孃要賣自己的外孫女兒,前兒個賣了三丫,明兒個是不是要賣我還未出世的小侄子哦?那可是真真的可憐。”
吳氏瞬間安靜陷入沉思,看她那副表情,錢老姑便明白這話是說到心坎兒裡去了。
吳氏內心糾結。一邊是自己孃家。一邊是自己婆家。孃家對自己不好,她還得靠婆家過活還得靠她男人。但更重要的是她還有兒子。她不能讓兒子給賣了。想明瞭一番厲害。直哭着“他們可是我爹孃啊,但他們要害我的孩子。我也是沒法子呀。”
見了吳氏這一哭,衆人便知道事兒成了。待到明日打到那柳下村去。鬧的個十里八村都知曉。錢家可不就是乾淨了嗎?
這齣戲看到這裡,錢三丫,不可謂不驚歎錢家人的精明。先是錢老頭的一出苦肉計。逼的錢老二心中愧疚不安,再對吳氏是一番威逼利誘。最重要的是都讓對方得到了利益。這可不就是個皆大歡喜的計策嗎?
這懸在頭上的大刀終於落了下來。錢家衆人個個喜笑顏開。就連錢老太也放下了平時繃直的那張臉。難得切了藏在糧庫裡的臘肉,熬了濃粥,貼一大盆餅子和燉白菜。做了一場豐盛的飯食。像是在爲明日的戰事鼓氣。
到飯桌上,錢家一掃多日的頹喪。在錢老頭制定好明日上門討說法的事夷後。衆人開始大快朵頤。氣氛十足歡快。就連吳氏,先前哭的悽慘的很,不想指認爹孃。現在也是一口一個肉,生怕別人都搶了一塊去。這錢家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