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也別說了,你們替我摘完了,我得感謝你們兩口子,天也快亮了,跟我回去吧!”
朱書堂這幾天只顧着在家裡蓋第二處新房,村南地裡的棉花都該摘了,一直沒空去摘,只好在晚上沒事的時候,去地裡看着。
這一天晚上,他打發走幫忙的人,一天也沒上多喝水,在家裡和沒有走開的老馮頭和侄子友福,一邊喝水,一邊閒聊了一陣子。
等他們都走了以後,他又跑到新房四周轉悠了一大圈,看看第二天在準備些什麼要進的房料。
然後,他回家又加了一件衣服,手裡拿上手電,叼着一袋旱菸,就向村南的棉花地裡走去。
他知道,最近村裡一直有人在房上罵偷莊稼的人,到了這個收穫的季節,就得多操點心。
他家的棉花好多天已經沒有顧上採摘了,恐怕也會被人盯上。
他一路上了南崗,沒有直接往自己地裡走,而是饒了一個大腕兒,拐到西邊劉家墳後,從南邊繞過去,來到他棉花地的地南頭。
因爲南頭地埝很低,又背風,正好能躺在這斜坡上休息。
他抽着旱菸,腦袋裡先是盤算着蓋房子需要的各種石料和木料。還想着該還誰家的借款,又該從誰家再倒借。
也就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湊合着把第二處房子該起來。友健這次又失敗了,也只好如此了。
後來他又想着給自己未來的孫子起一個什麼麼名字,他猜着生男孩的可能性很大,應該按照男孩子的名字起名。
後來又怕是女孩,又想了一陣子女孩的名字。
最後想到了什麼時候騰出空來,趕快把開好的棉花摘一次,預防有人偷襲。
不知不覺,他在土埝的草坡上睡着了。
一覺醒來,天空中已經掛起了明亮的月亮。
他站起來解了解手,然後轉過身向自己的棉花地裡張望,哈哈,藉着明亮的月光,他看到整塊地像是一羣綿羊,到處都是白茫茫的。
睡醒之後,他來了精神,就蹲在地埝上抽起旱菸來,藉着月光她看到煙霧慢慢地嫋嫋升空而起,煙霧似乎也變成了空着的雲。
抽完一袋煙,他突然覺得有點涼爽,知道已經是後半夜了。
他就沿着地邊來回溜達了一會,不一會兒,他遠遠的看到有兩個人影從南崗頂上出現了。他立刻警惕起來,立刻趴在地埝上觀察。
他怕遠遠地被對方看到,趴下之後,一直小心翼翼地從地埝上邊草叢裡,遠瞧着向他這裡走來的兩個人影。
只見這兩個人影在地頭上猶豫了一陣子,先是往東邊走了幾步,後來又回來了。
回來之後,就直接下到朱書堂的棉花地北頭,貓着腰開始摘起來。
朱書堂的心下一站緊張起來了,更加精神了。他也不敢在抽菸了,怕煙火驚動了偷棉花的人。
他就老老實實呆在棉花地南頭,靜等這兩個人給自己摘棉花。
他想,這下可好了,自己一直顧不上摘,這次可有人幫忙了。他禁不住偷偷高興起來。他心裡差一點唱起歌來。
整整一畝地的棉花,要是自己和老伴來摘,少說也的一天的功夫。現在省勁兒多了。
他開始猜測着這兩個人影究竟是誰,下一步摘到了南邊地頭上,自己又該怎麼去應對,萬一人家不承認怎麼辦,或者人家丟下棉花逃跑了怎麼辦。
這些問題足夠他想大半天了。
不過,他在隊裡當了多年的隊長,經得事多了去了,這點事他自己是有自信的。
他就怕遇上了不要命的,人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萬一遇上一個光腳的可怎麼是好呢。
他要做好最壞的打算,他不由地摸了摸腰裡掖着的削谷刀。
他正在琢磨怎麼處理這樣的突發情況,忽然聽到了“嘩啦,嘩啦”的聲音,知道是他們二人已經快要摘到跟前了。
他慢慢地謹慎地從草縫裡仔細辨認這兩個人究竟是誰,以便有時間再思考對策。
因爲偷棉花的人心情也很緊張,摘得又快,只顧着貓腰摘花,朱書堂好大一會兒也沒有看清楚是誰。
正當朱書堂着急的時候,機會來了。
他們二人原來把紮在腰間的包裹摘滿了,要向放在棉花地裡的大包裹裡面裝,所以,兩個人同時站立起來了。
這時他纔看清楚,原來是住在村邊的韓小夏兩口子。
在合作社和生產隊時期,曾經被村民舉報過偷隊裡的糧食,被老支書梁鴻信重罰過,在後來一個時期表現得很好,誰知道實行了土地承包制以來,他們夫婦的老毛病又犯了。
朱書堂開始想,怨不得很多人都羨慕韓小夏一家呢。
一家人和其他普通家庭都一樣的過日子,人家一不做買二不做賣的,家裡拖拉機、電視機、縫紉機等,應有盡有。
並且人家生活也比別人家要好得多,孩子們每年全身上下都是新衣服,過年還買整個豬後座,明顯比別人家富有。
原來這都是偷出來了,都是靠偷到致富的。
朱書堂忽然想起,以前早起也見到過他們兩口愛,別人都往地裡走去幹活兒,他們兩口子卻揹着沉重的東西往家裡走得情景。
聯想起來,那一定是偷了誰家的莊稼。
因爲韓小夏偷盜起來要比別人方便得多,只要一進村,不經過任何一家,就可以直接進家,最不容易被人發現。
晚上出門偷盜也是一樣,他一出門就出了村,村裡的雞狗聽不到動靜,狗不咬雞不鳴的。也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去,又神不知鬼不覺的來,誰能發現呢?
這個人以前就幫助過工作隊和他哥哥一起,把姐夫梁鴻信拉下了馬,這次絕對不能輕饒了他們夫婦,非給他們點教訓不可。
朱書堂打定了主意,知道這個人以前打過獵,性情比較粗暴,他的老婆也是好勞力,要是憑着勞力,他絕對不是他們夫婦的對手。
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應對準備。
但是,他心裡想,有理不在聲高,我不和你鬥氣,只要你把棉花給我背到家裡,我就算沒有見到這麼一回事。
那就要看他們兩口子的態度和行動了,如果不老實,我還可以報警,送派出所,到時候他們後悔都來不及。
當兩口子把腰間包裹裡的棉花,裝進大包裹之後,他們又繼續開始摘花。但這個時候已經距離朱書堂很近很近了。
朱書堂怕他們到了地頭髮現了他,他乾脆趴在那裡聽聲音。
估計他們就要到頭了,他突然從地埝下邊上到棉花地裡站起來,把右手放進腰間,握住刀柄。
然後,裝作心平氣和地說道:“摘完了嗎老鄉?你們辛苦了!費了一晚上的勁兒,替我摘完了,我得感謝你們兩口子!
天也快亮了,別讓人在路上看見了,趁着月光還明亮,趕緊背上棉花跟我回家去吧”
“書堂兄,書堂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了!真不知道這塊棉花地是您家的。”韓小夏夫婦,趕緊給朱書堂下跪求饒,賠不是兒。
“即便不是我的棉花,你們也不該來摘啊!”朱書堂一句話頂得他們無話可說。
夫婦倆只好祈求書堂說:“俺倆給您大哥賠不是兒了,俺倆這就給您揹回去,您千萬別給俺說出去,俺丟不起這個人。
您家裡不是正在蓋房子嗎,俺家裡有拖拉機,以後俺倆每天給您幹活兒去!”
一邊說着,在朱書堂監督下,一邊背起大包裹的棉花,往家裡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