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湘嘆了口氣,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文姍姍悽悽一笑:“沒想到,你是最有福氣的一個,當初我們都以爲宜安會嫁給安國公,而清月,明月和想容都是內定的皇子妃,所以對你們都很看不起,尤其是你,你知道嗎,大家都很嫉妒你,你半路插進來的鄉下來的丫頭,卻那麼得先生的喜歡,先生教的東西你也是學得最好最快,你祖父是名揚天下的學士,你母親也是當年林家的貴女,你還有一個好哥哥,還有林家的那些表姐妹,大家都覺得憑什麼這天底下的好事都叫你一個人佔了,所以,當時韓宜安挑唆樂鳴玉暗害你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出聲,而是看着你被害,被逼無奈將韓宜安迎進門,本來想着你們能兩敗俱傷的,只可惜,造化弄人,先倒黴的反而是我們。”
阮臨湘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你們說我得天獨厚,可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倒是你們,白白給自己弄了一個假想敵。”文姍姍道:“事到如今,我早就認命了,只是偶爾會想起從前,有些感慨罷了。”
阮臨湘道:“我知道,丫鬟們都不喜歡你,你留在這裡也是白受欺負,你想好怎麼辦了嗎?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或許可以幫幫你。”
文姍姍猛地擡頭看她,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願意幫我?”阮臨湘道:“當然,我可以幫你脫了賤籍,以後你做個小營生餬口,再找個人嫁了,我能幫的,也只有這麼多了。”文姍姍卻使勁搖頭:“我不要。我不要,這些我都不要,我只求你一件事。”
阮臨湘驚訝:“什麼事?”文姍姍猛地撲過來,抓住了阮臨湘的衣服下襬,求道:“我求求你,把我嫂子贖出來吧。我知道你肯定有錢的。你把我嫂子贖出來,我情願一輩子給你做奴婢。”
阮臨湘問:“你說鍾想容?她被賣到那裡去了?”文姍姍滿是痛楚:“被賣到暗芳樓去了,我知道那裡不是好地方,本來該是我被賣到那裡去的。可是嫂子替了我,我求求你了,你把我嫂子贖出來好不好。”
阮臨湘自然知道暗芳樓。就在花街上,賣到那裡,絕對沒什麼好下場。她猶豫了一下,道:“好,我答應你,我會試試的,如果可以,我就把她贖出來。”文姍姍鬆了口氣,道:“謝謝你。謝謝你,我一輩子都感激你。”
阮臨湘叫聞管家去打聽。聞管家雖然很吃驚,但還是照辦了,回來道:“冀王妃果然在哪裡,花名紅玉,境況,很是不好。”阮臨湘暗歎,賣到那地方,本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出的閨秀,卻要被逼着做那迎來送往的事情,怎麼會好。她道:“你可問了,願不願意叫贖出來。”
聞管家道:“那老鴇子可精着呢,聽說要贖人,就獅子大開口,被我恐嚇了一番,倒也罷了,只是咬定了,要十萬兩銀子才願意放人。”阮臨湘皺眉:“十萬兩?那人也太奸詐了些。”
聞管家道:“誰說不是,依我說,咱們先冷着她些,這些人最是勢利,見咱們開口才這麼要價,咱們若是不問了,保管她着急。”阮臨湘一想,這也是不成的,多在裡面一天,就多吃一天苦頭,便道:“你擡出咱們府裡的名頭了嗎?”
聞管家道:“這也不是什麼光彩事,我怕給府裡抹黑,便託了熟人去問,我在一邊瞧的。”阮臨湘想想,道:“要不,你拿出咱們府的名頭,晾那人也不敢放肆。”
聞管家忙道:“夫人,這可不妥,說出咱們府裡的名頭,老鴇子固然害怕,可咱們家突然要贖一個青樓女子,也怪打眼的,傳出去可不好聽啊。”
阮臨湘皺眉道:“那怎麼辦纔好。”聞管家道:“依奴才說,不如把這件事告訴國公爺,國公爺出面的話自然乾淨利落許多,也能不露痕跡。”阮臨湘想想,道:“那也好,你先哨探着,別叫她再在裡面吃苦了,我和國公爺商量了再說。”聞管家應了。
沒想到許蘭陵卻是反對這件事的:“文姍姍也就罷了,進來做丫鬟也沒什麼,可是鍾想容卻是冀王王妃,又進了那種地方,估計有頭有臉的人家都知道這件事,你貿貿然把她贖出來算什麼,若是不懷好意的,會彈劾咱們家袒護叛黨餘孽。”
阮臨湘哀求道:“我知道會很嚴重,可是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鍾想容在那種地方啊,不論冀王怎麼樣,我們都是一門的師姐妹,我,我狠不下這心。”
許蘭陵看着她道:“我和你的師姐妹之間,你選誰?”阮臨湘愣了一下,這個問題尖銳又直白,把阮臨湘噎了一下,她怎麼會爲了別人傷害蘭陵,可是聽了這話,還是有些傷心,她心軟又怎麼樣,只是救一個人罷了,哪裡會有這麼嚴重,她紅着眼圈一言不發出去了。
第二日,阮臨湘找了文姍姍來,文姍姍滿臉期盼:“我嫂子贖出來了嗎?”阮臨湘嘆了口氣:“對不住,人家要十萬兩銀子。”文姍姍失望下來,就算是安國公府,十萬兩也是一大筆銀子,她道:“那就是贖不出來了?”
阮臨湘道:“你別灰心,肯定有法子,我現在也只能讓她少吃些苦頭罷了。”文姍姍點點頭:“我知道,你盡力了,你不是那樣見死不救的人。”阮臨湘聽了這話,越發的羞愧起來,道:“你若是不想做奴婢,我可以放你出去自謀生路。”文姍姍搖搖頭:“我孤身一人,出去也是個死,在府裡縱然不舒心,可也比外頭好,最起碼不愁吃喝。”
又過了幾天,許蘭陵忽然道:“明天你把文姍姍送走吧。”阮臨湘愕然:“送到哪裡去?”許蘭陵道:“西山有個明華寺,住持和我有些交情,你把文姍姍送到那裡,一來她可以爲她的父兄唸經超度。二來也可避開府裡的排擠,你若是可憐她,還可以時常叫人送東西去。”
阮臨湘大怒:“不成,你不願意救人就罷了,可文姍姍進府是你點頭的,我不答應。”許蘭陵無奈:“湘兒。別任性。”因爲他拒絕救人。已經受冷落了好幾天,見了面也面色不善不搭理他,阮臨湘轉過身去不理他,許蘭陵道:“那好吧。我本來還買了一個丫頭伺候她呢,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還省了我一筆銀子。”
阮臨湘懷疑的轉過頭去看他:“你會這麼好心?”許蘭陵笑了笑,溫聲道:“自然,雖然青樓出身。可到底是自家人,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阮臨湘驚喜道:“你把鍾想容贖出來了嗎?”許蘭陵笑道:“她不叫鍾想容,叫容兒。”阮臨湘歡呼一聲,問道:“你怎麼辦到的?”許蘭陵道:“不是有人不答應麼,怎麼又來問我,你既然不答應,我就把人再賣了好了。”
阮臨湘嗔了他一眼。急急道:“快講給我聽聽嘛。”許蘭陵笑道:“哪有什麼法子,我偷偷給鍾想容下了藥。讓她昏死過去,青樓裡的人都以爲她是服毒自殺,把人埋了,我又在後頭把人再挖出來。”
阮臨湘懷疑:“她們哪有這麼笨。”許蘭陵笑道:“這只是面上的託詞罷了,我當然使了銀子叫她們閉嘴,她們也怕我這個安國公一下令封了她們的生意,自然不敢不答應。”
阮臨湘呆呆看着他:“蘭陵,你真好。”許蘭陵假裝傷心道:“唉,我忙了這幾天,居然有人愛理不理的,真是傷心啊。”阮臨湘聽了這個消息本來就極爲震動,想起這些天故意冷落他,心裡又難過又愧疚,急急道:“對不起嘛……”
她越發笨拙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許蘭陵見她一流眼淚,忙道:“哭什麼,本來就是想讓你高興,你這麼哭,我可要反悔了啊。”
阮臨湘點點頭,擦掉眼淚,許蘭陵道:“以後就讓她們在寺裡唸經吧,雖然清苦些,可到底是安全的,你縱然有再大的本事,可是她們的家人犯了錯,她們受到牽連,吃苦是應當的,你不要失了分寸,反而把自己牽扯進去了。”阮臨湘使勁點點頭。
第二天,阮臨湘便告訴了文姍姍整件事,把文姍姍送到了寺裡,她們姑嫂倆見面是如何的感人肺腑阮臨湘自然是沒有看見,因爲冤枉了好人的緣故,阮臨湘自發的跟在某人後面端茶送水,捏肩捶腿。
許蘭陵靠在椅子上,手裡翻着書,嘴角卻揚着笑意,開口道:“用點力氣。”阮臨湘狗腿的笑笑,加大了力度,還不忘詢問:“這樣疼不疼?疼不疼?”
許蘭陵忍不住一笑,她那三兩斤勁,還疼呢,跟抓癢癢一樣。許蘭陵屏着笑意,道:“嗯,不錯,再捏兩個時辰吧。”阮臨湘啊了一聲傻眼了,許蘭陵再也忍不住,笑着將人抱過來放在懷裡:“累了?”
阮臨湘點頭:“當然累啦。”他身上肉這麼硬,用拳頭捶都覺得很疼,何況拿手捏,許蘭陵親親她的小手,道:“那就換別的好了,嗯,親自下廚給我做一頓飯。”阮臨湘眼前一亮:“好啊好啊,你想吃什麼?”許蘭陵笑道:“這個不急,先存着,以後我叫你做時再兌現吧。”阮臨湘捏他的鼻子:“奸詐狡猾。”
夫妻倆正你捏捏我我捏捏你的鬧着,煙樹在外頭喊了:“爺,夫人,舅老爺派人送來了消息。”許蘭陵開門出去問道:“什麼事情?”煙樹笑道:“舅老爺今日出宮的晚,正巧遇見給皇后娘娘診脈的御醫,一問才知道皇后娘娘有喜了,一出宮就叫了人來送信,想必明天才會下聖旨,昭告天下呢。”許蘭陵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叫人去回舅老爺,就說我和夫人都知道了。”
阮臨湘在裡面也聽見了,道:“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嫡子吧。”許蘭陵點點頭,皇上本來就不是好色之輩,原先只有皇后和樂善槿兩個妃子,樂善槿生了長子,可皇后卻一直沒動靜,皇上礙於蘭家的功勞,一直壓着請充實後宮的摺子。
如今皇后有了身孕,蘭家人想必鬆了口氣吧,若是生下皇子也就罷了,若是生了女兒,那皇上選秀納妃是勢在必得的了,到時候皇后的位置可就不穩了,蘭家,也就要有所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