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錦都內,茶樓滿座,就連酒肆中也坐滿了人,人人都在翹首盼望着錦都大軍的凱旋。
只見女子身穿銀色的鎧甲,淡淡笑意掛在脣邊,雖是女子卻不帶脂粉氣,卻別有男子的一番風味。
當時蘇木槿正坐在茶樓喝茶聽書,風如月的大名早已耳熟能詳,此刻的他就是爲了一睹錦都唯一女將軍的芳容。
只見女子身着銀色鎧甲,陽光下泛着冰冷的寒光,容不得暖光一絲一毫的侵佔,眉眼冷淡,長髮高高束起,隨風飄揚的衣袖,也帶走了他的心。
那時的風如月並不知,這便是一生糾纏的開始。
蘇府,滿園的桃花灼灼而開,花瓣隨風翻飛,少年笑意滿溢,“父親,我想進暗衛營。”
蘇然看着眼前十六的兒子,從小聰慧,卻不願入官,“木槿,爲何。”
眼前的父親,早年喪妻卻一直未曾娶過誰,“父親,母親對你很重要麼?”
蘇然看向窗外桃花灼灼,渾濁的雙眼中滿是笑意,“你母親,是我今生唯一的色彩,而你,是她留給我最好的遺物。”
蘇木槿低下頭,母親是因爲他難產而死,父親卻不厭惡他,一直用心栽培他,哪怕他不願入官,也不曾勉強過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也遇到了那樣的人,該爭取麼?”
男子仰天長笑,滄桑的雙手摩挲着少年的頭頂,“不可說,自知曉....”
擡起頭,看着花瓣中折射的陽光,晴空,他一直都有好好活着,只是活着...
蘇木槿看着父親遠去的身影,早已佝僂的背影,相思入骨,卻不得佳人,“父親,你很寂寞吧...”
身邊早已沒有了當初的陪伴,溫熱的身體也變得冰冷,寂寞如潮淹沒了彼此,也成了彼此守候等待的相思扣...
暗衛營的校場上,女子一身黑衣,英姿颯爽,嘴角微微翹起,“今日,只會有十名成功加入我暗衛營。”
而她的面前是兩百名的少年,都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其中不乏又愛慕的目光。
風如月卻是冷淡的看着他們,“明日開始就是半月的訓練,我希望最後留下的都是強者。”擡眼間,卻看到一道溫柔的目光,細想之下又抓不住一絲一毫,只當它是過眼雲煙。
殊不知,生世糾纏的目光就此錯失。
隱藏在人羣中的蘇木槿看着眼前的少年,以及剛剛錯失的目光,“風如月,等我....”
爲期半月的訓練很快就結束了,直到那一天....
黑布圍成的校場,不見一絲一毫的陽光,其中又劃分爲十個考場。
而校場外,是靜靜等候的少年們。
木槿輕輕擦拭手中的長劍,考試早已開始了,只是十個考場中,只見有人進去,卻不見有人出來。
其實他早已想到了,暗衛營是皇上的貼身衛隊,從不需要有感情的人,所以哪怕是同伴,也要殺....
這也就是後來爲何蘇木槿會廢除這個規定,而也付出了巨大代價,也導致了之後二人
最終分道揚鑣....
少年冷笑,卻又帶着無奈和苦澀,這半月不曾見過風如月一次,就連這次的考試,她也不在,而且沒有感情麼....
人能斬情斷愛,獨活於世麼...
而那個女子最後告訴他,是可以的,只是寂寞纔是最終的歸屬,鵰翎戎裝,也不能化去一分的寒冷。
隊長看着眼前的少年們,“下一個,蘇木槿。”他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蘇家是錦都富裕人家,看着他細皮嫩肉的,怕也是熬不過這一關的。
蘇木槿看着他的目光,便明白他所想,“隊長,你我打一個賭如何?”
隊長輕輕挑了挑眉,無所謂道,“怎麼賭?”
少年湊到他的耳邊,輕輕說,“若是我贏了,隊長請我吃飯如何?”
吳衛看着眼前自信滿滿的少年,不由的輕笑,“若是你能活着出來,那我便請你吃吧。”
蘇木槿輕挑嘴角,轉身走進了黑色的考場。
那時他還不知那是將來的蘇副統,而他也不知他就是吳衛,爲了心愛之人的吳衛....
蘇木槿感受着周圍的冷氣以及血腥味,雙手緊緊握着手中的劍,目光所及之處都是黑暗無比,無奈之下只能閉上雙眼,細細的感受着周圍的一切。
猛然間後腦勺來了一陣冷風,他本能的就地一滾,擡手一劍,便是入肉的聲音,只是不深罷了....
“呃...還挺厲害的嘛...小子...”
“過獎...”
卻不料斜刺裡又來了一劍,少年沒能躲過去,被他刺穿了手臂,鑽心刻骨的痛,讓他本能的反手一劍,對方因爲被他抓住了劍沒能逃開,被他一劍刺中....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那人卻只留下了一句,“這纔剛剛開始...”只見他不再掙扎的倒在地上,微弱的呼吸也漸漸消失了...
蘇木槿整條左手臂都沒有了知覺,血滴滴在地面的聲音,迴盪在他的耳邊,“下一個,會是誰呢...”
被他殺死的人,一個一個的擡出去了....
蘇木槿早已習慣了黑暗,可以準確的抓住每一個人的弱點,只是不可避免的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當又一個人被擡出去的時候,他才明白那人爲何不掙扎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這纔是真正的折磨...
他在看到吳衛背對着陽光看着滿身是傷的他,搖搖晃晃即將倒下的那一刻,上前扶住了他,卻聽到了那一聲呢喃,“混蛋....”
衣襟冰涼的觸感,讓吳衛不由得一愣,卻又立刻擡着他離開了考場,若是他沒猜錯,他哭了...
而此刻校場外風塵僕僕趕回來的風如月看着眼前的吳衛,“吳衛,最後十個人剩下幾個?”每年都是如此,最後十個也不見得能夠活下來。
吳衛看了一眼略微無奈的統領,“風統領,這次十個都活下來了七個,其中一個重傷還在治療中。”
女子解開披風之後,淡淡地說,“那就這樣吧,剩下的就交
給你處理吧...”
身後的男子卻開了口,“風統領,請你去看看他,他很特別...”想起那一聲模糊的混蛋,就很想笑...
微風暖暖的吹拂過女子的臉頰,轉頭間,青絲飛揚,“能被吳衛說特別的除了雲裳,還能有其他人麼?”
吳衛想起寧府中的小丫頭,目光都不由得溫柔,“風統領,莫要笑話我,你去看看便知了...”
女子看着他看向遠方,卻是溫柔的目光,莫名的熟悉,“如此也罷,就去看看吧。”
暗衛營的深處,陽光刺目,竹林深處卻是種滿了繡球花,一位男子正在細心灌溉着,只是陽光下的頭頂是光禿禿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風統領,這是你第一次來看望他們吧。”
風如月看着眼前的念塵,太幗寺的主持,法號念塵,此外一無所知,“念塵主持,又要勞煩你照顧他們了。”
眼前的深藍色的繡球花,在風中搖曳着,花香隨風飄滿了人們心間,竹林深處是一座幽靜的竹屋。
竹屋內,看着竹林中若隱若現的深藍色,卻不見那一人來過,低下頭輕嘆,“怕是不會來了...”
低下頭的男子,並未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穿過竹林,推開門,陽光下的女子如豔陽般耀眼,“吳衛,你說的那人是誰?”
坐在窗邊的蘇木槿看着陽光中走來的她,不由得一愣,“你來了....”
吳衛聽後不由的一笑,“風統領,就是他。”
女子上下看了他一眼,渾身都是紗布,面色蒼白,“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輕柔的笑着,吐出讓她銘刻在心的名,“蘇木槿....”
風如月聽後靜靜不語,“蘇木槿麼....”少年清淡的嗓音,淡淡的名,卻如符咒一般,緊緊縛住她的心,她的耳...
吳衛看着牀榻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我欠你一頓飯。”想起那一日的賭約,本是無聊之舉,沒想到卻成了現實。
陽光下少年蒼白的容顏,卻還是微微笑着,溫和如春風,“吳隊長的飯,等我傷好了,一定會去的。”
眼前的女子卻是悄悄的離開了竹屋,木槿透過竹窗,看着陽光下微閉雙眼的女子,不知爲何,好似她就是寂寞...
吳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木槿,我相信你。”說罷,便起身離開了竹屋。
男子看着面前背對着他的女子,“風統領,他很特別是不是。”
女子低下頭,“太溫暖的人,不適合這裡。”
吳衛卻是輕笑,“他的溫暖是專屬一個人的,他的內心其實是冰冷的。”
風如月聽後美目微睜,“吳衛,莫要再說了,走吧。”
而他們不知窗邊微微倚靠的少年,一直靜靜的看着他們離去的身影,那也是風如月第一次看到蘇木槿。
而蘇木槿卻在那一刻將她記在了心中。
風中竹林蕭蕭,繡球花依然盛開在竹林的深處,深藍色是憂傷的顏色,正如二人最後的糾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