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孫宏文一行如約到達宵陌,排場極大,即使已經入夜,宵陌的主街道上還是有不少的民衆圍觀隊伍經過。
孫宏文騎坐在高頭大馬之上,引領着隊伍緩慢前行,宵陌府衙親自前來迎接,一行人朝着北郊的行宮而去。雪歌與青寶兩人就站在客棧門口,看着那支隊伍逐漸靠近,青寶有些發笑,低聲道:“這人還做得挺像的。”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隊伍中央那兩輛豪華的馬車之上,期盼着能窺見幾分裡面貴人的真容,他們並不知道,那裡面根本沒人。孫宏文滿面春風,穩穩騎着馬前行,感受着衆人崇敬的目光,這一切都是因容王的名號帶來的。
可實際上,他的視線卻在四處搜尋,想要尋找雪歌的身影。不想這一看,還真被他看見了,雪歌抱着雙臂,清清冷冷的站在一間客棧門口,一身白衣狐裘將她襯得越發白皙纖瘦,身旁立着滿面笑意的青寶,看見兩人的瞬間,孫宏文眼中頓時蹦出一抹亮光,恨不得立即撲到雪歌面前。
但實際情況不允許,他只能繼續前行,而從始至終,雪歌站在那裡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是盯着空處發出,彷彿這街道熱鬧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就像孫宏文想的那樣,雪歌確實在發呆,提前幾天出發前來宵陌,本就爲了打探下關於夏侯家的消息,最後卻什麼都沒得到,只是從蕭子敬口中得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他形容夏侯當家是個比較年輕的男子,除此之外,便沒了……
對。就是沒了。因爲他剛剛來到夏侯主院的房頂,腳還沒站穩呢,就被房裡的人發現,那聲冷喝之後,他所踩的那堆瓦片瞬間破碎,然後就跟着一堆碎瓦摔了下去。
摔下去後,直接就是一把長劍帶着鋒銳的氣勢向他襲來。他只能匆忙應戰。根本無暇顧及太多,因爲那人出招太快,他必須要全身心的應付。同時又心驚,沒想到夏侯當家竟然會武功。
問起那傷,蕭子敬苦笑了下,正如雪歌猜測的那樣。正是夏侯當家所傷。
青寶將問來的消息盡數告訴雪歌,後者聽過後。輕嘆了聲:“真是出乎意料,歷代從商的家族竟然有個會武功的族長。”
其實這事也並不算離奇,許多人學習武功是爲了防身,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如此。他們不僅有貼身護衛,有時也會自己修習武功,用以不時之需。可這個夏侯家主。能在短短几招之中將蕭子敬重傷,這等身手。可不止防身這麼簡單了。
思及此,雪歌就有些無奈。
面對這樣一個處處都出人意料的家族,該怎麼談判呢,這樣神秘的家主,萬一自己上門去,人家不肯見自己怎麼辦,難道要硬闖嗎?
想着各種各樣的可能性,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走一步看一步。
直到黑夜徹底來臨,隊伍估計已經到達行宮,看熱鬧的民衆也逐漸散去。“走吧,若是再不出現,只怕孫宏文要殺過來了。”
她能夠理解孫宏文和那些雲鷹精衛的心情,容琛和容義這兩大王爺命令一定要保護好的人,將他們丟下自己先走了,這本就讓他們有些膽戰心驚,若是在此期間,雪歌出了什麼事,就算這事是雪歌自己執意所爲,他們也逃不脫懲罰。
好不容易熬過幾日,等到雪歌所說的日期,孫宏文便整頓隊伍急急的出發了,路上也不敢耽擱,幾乎都是露宿野外,天色微亮又繼續前行,這才趕在今日夜裡就到來,整整提前了一夜的時間。這些都在雪歌的算計之中,以孫宏文的性子,不敢違揹她的命令,不會提前出發,可雪歌並未說不許他加快進程。
所以,他就妥妥的利用了這個空檔。看到雪歌安然無恙,那位坐在馬上的護衛首領都快喜極而泣了,要知道這幾日的心裡對雪歌的擔憂都快將他逼瘋了。
離開客棧前,雪歌去見了蕭子敬,站在牀前幾步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瞧着蕭子敬:“我們有事要先行離開,你留在這裡養傷,傷好之後你隨意。”
“不過……奉勸你一句,莫要再打夏侯家的主意,那不是你能夠趟的渾水。”其實後面這句話她完全不必要說,但對方畢竟是鏡月的人,她多少有些庇護的心理存在,這才提點了一句,也不知他到底聽進去沒有。
“在下還不知姑娘姓名,來日若有機會……”
雪歌不喜聽這些報恩的話,當下就擺了擺手,一邊朝外走去一邊道:“你不必知道。”
青寶拿着兩人的行李,只有簡單的幾件衣物,東西極少,一路出了客棧,朝着行宮的方向走去。沒有風沙的宵陌夜晚,還是很有商業大城的風貌的,幾條主街道上燈火通明,就連街道兩側的空處,也有人擺攤叫賣。這一路走來,看着不少賣各色小吃的攤子,青寶有些發饞。
“我餓了,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再走。”雪歌突然停下腳步,目光四下打量着,似乎在尋找合適的地方落腳。片刻後,擡手指着一處臨時搭建的幾張桌椅說道:“就去那裡吧,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見一個不大的麪攤,一旁擺着幾張低矮的桌椅,坐着一些食客,賣面的老夫婦忙碌的忙活着,臉上卻洋溢着滿足的笑。這樣的場景讓人看了很舒服,青寶跟着雪歌朝那處走了過去,剛一靠近,就聽得老伯一聲中氣十足的詢問:“兩位姑娘吃麪嗎?”
笑着點頭,嬌俏的來到騰起騰騰的攤子前:“老伯,給我們兩碗麪。”
“好的,馬上就來,先請坐。”
擇了個空位,剛剛坐下,那個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就將熱騰騰的湯端到她們面前,臉上帶着慈祥的笑,衝兩人說道:“先喝點湯,暖暖身子。”
“謝謝。”雪歌客氣的道謝。
兩人出現在街邊的麪攤,引來周圍人的側目,確實,兩人一看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會來路邊攤吃東西,可兩人坐在這裡,卻沒有任何的異樣,臉上紛紛掛着滿足的笑。
青寶興奮的出聲:“好久沒和小姐在街上吃過東西了。”
雪歌點頭,確實很久了,上一次兩人一起在街邊吃麪是什麼時候?好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次她們出宮辦事,結束後已經很晚,沒有讓宮人等候,於是準備走回紫竹園。深夜的街道上,也是一個冬日,她們坐在路邊的麪攤上喝着熱湯。
這樣的感覺很好,看到喜歡的事物就停下腳步,手中的熱湯能夠驅走寒冷。
“有的人果真等不及了。”雪歌微微移動視線,看向街道一側。青寶也發現那裡一個急匆匆朝前走的人,那速度,幾乎比普通人小跑還要快幾分,瞧着那人先是愣了下,有些眼熟。
很快,青寶就將其認出來,居然是換了便裝的孫宏文!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叫他的時候,孫宏文已經如風一般越過她們,朝着街道另一頭走去,看方向好像是她們住的那間客棧。
“不用管他,我們先吃東西。”見青寶一副糾結的表情,那種想叫沒叫出口的神色,着實有些好笑。去了客棧尋不到她們,自然會再回來的。
青寶揪着眉頭,看着孫宏文遠去的背影,默默在心裡道:孫大人,不是我不叫你,實在是你跑的太快了,沒給我機會……
兩碗麪很快端了上來,白白的麪條上灑着綠綠的蔥花,香味從升騰的熱氣中傳遞出來,兩人頓時食指大動。看見吃的,青寶也顧不得什麼孫宏文了,立即拿起筷子將面拌了一下,不知放了什麼特質的調料,味道很香。一擡眼,見雪歌已經將一根麪條送入口中,然後被燙得連連吐舌。
青寶只好出聲叮囑:“先涼一下。”
雪歌點頭,手上的動作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幸好夜間溫度低,麪條一被挑起就迅速降溫,再送入口中也不會那麼燙。
而另一邊,孫宏文急匆匆的趕到那間看見雪歌的客棧中,跟夥計一打聽,得知兩人已經離開,立即就傻眼了,隨後又反應過來,聽聞兩人沒走多久,立即又出了客棧,朝着來時的路追了過去。一邊走還一邊張望,這也實在難爲了他,這麼大的街道,四處都是行人,找人並不容易。
不過要找兩個熟悉到再不能熟悉的人,也不是那麼難,所以當他看見路邊兩人正在吃麪的身影時,只是鬆了一口氣而已。
匆匆來到兩人桌前,條件反射的就要單膝下跪,嚇得雪歌嗆了一下,連連衝他擺手,咳嗽了兩聲,又喝了口湯,這才擡頭盯着孫宏文,壓低聲音道:“孫大人來了,吃碗麪吧,特別好吃。”
雪歌手中還握着筷子,因爲吃了熱面臉上也有了些紅潤,不再那麼蒼白,而此時,她就那麼看着孫宏文,向他推薦這裡的面。
雪歌是王妃,他一個小小的護衛,哪敢和她同桌,不料兩人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雪歌話音未落,青寶那邊就已經衝老闆喊了起來:“老伯,再來一碗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