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頭打量着這間古怪的店鋪,片刻後,雪歌走了進去,繞過一排排的書架,來到了內室的門簾處,出聲道:“先生可在?”
很快,裡面傳出一個稚氣的聲音:“進來吧。”
雪歌讓青寶在室外等候,獨自一人掀起布簾進入後方,後面還有兩個房間,並不大,其中一個打開着房門,依稀能夠瞧見一個瘦小的身影。雪歌走了進去,少年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看向雪歌,淡淡的問道:“突然來此,所爲何事?”
雪歌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竹笛取了出來,遞到百曉生的面前:“不知先生爲何要給雪歌這個東西?”
百曉生掃了一眼,道:“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聽聞此話,雪歌笑了笑,將那東西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雪歌最初也很奇怪,先生你不會做虧本的生意,這東西恐怕是他人讓你交予我的。不過雪歌並不知道,那人是誰,還望先生指點一二。”
“世事皆幻,何必非要知道?”
“先生這是不肯說了?”雪歌側眸看了他一眼。
“在下無可奉告。”
雪歌也不失望,她此來並不指望能夠問出那人的身份,只需要確認這東西的確是別人借百曉生之手交給她的便可,至於那熱是誰,總會知道的。
“那雪歌向先生打聽一件事。”雪歌說着,取出錢袋放在桌案上,百曉生沒有去看,而是微蹙了眉頭,似乎料到雪歌將要問的事情極其重要:“何事?”
雪歌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平靜的開口:“二十年前發生在姜國的一樁事情,不知先生可還記得?”
果然,雪歌一出口,百曉生就將銀子往回推了一些,臉色恢復了平淡,道:“姜國發生過太多的事情,況且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在下記不得了,幫不上姑娘。”雪歌未動,而是將目光落在自己的右臂上,清冷的開口:“雪歌總要爲這隻手討還個公道。”
百曉生這才發現她右手的異常,此時聽了她的話,這才知道失蹤之事與當年那樁事有關,可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爲何還要傷害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百曉生眼神黯淡了一些,移開了目光,沒有說話。
“雪歌先行告辭,先生若是何時想了起來,隨時可以派人來王府找我。”雪歌站起身,沒有收回錢袋,而是徑直走向門外,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百曉生突然開口叫住她:“既然你想聽,那我便當做故事與你講一講。”
重新回到屋內,百曉生開始了講述。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不止他,就連所有經歷過那場事件僥倖存活下來的人都沒有忘記。
整整兩個小時,雪歌從百曉生平靜的聲音中感受到了當年的驚心動魄,那簡直是真正的煉獄,更是一場絕對的毀滅,縱使已經過去了二十年,百曉生腦子裡還是能夠想起那時候人們的淒厲慘叫與臨死的哀嚎……
聽完整個故事,雪歌坐在那裡,彷彿深陷那場災難之中,無法逃離。
過了許久,才終於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氣,緩過神來,看向滿臉悲愴的百曉生,問道:“當年那個嬰兒被人救走了?”
百曉生搖了搖頭:“不知道。”
“所以,那些人以爲我就是當年那個嬰兒,纔會對我下手是麼?”雪歌還是問出了這句話,等待着百曉生的回答。
最終,百曉生還是贊成了她的說法:“經歷過那件事的人都不想再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所有人都在害怕,如果那個嬰兒沒死,長大之後只會變得更加恐怖,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麼參與過那件事又倖存下來的人,都會被報復。”
“你母后當年正好身懷六甲,不久之後就產下了一名女嬰,在此之前,本該要處死的那名女嬰被人救走了,所以有人懷疑到你母后。”
“我知道了。”雪歌終於知道了爲什麼有人一再的置她於死地,卻又猶豫着沒有下手,因爲只是懷疑,她就是當年那個逃過一劫的女嬰,更是因爲,她乃是鏡月國的公主,如果被殺,肯定會引起鏡月的瘋狂報復。
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恐懼,才能讓人冒這麼大的風險,即使只是懷疑,也想要剷除她。
雪歌起身準備離開,百曉生拿起桌上的錢袋,站起身走了過來,遞還給了她:“今日之事不算交易,我們也沒有碰過面,過兩日我便會關了這間鋪子,出去遊歷。”
“好。”
來到外室,青寶等得太久,坐在櫃檯後快要睡過去,一聽見聲響,立刻睜開了眼睛,看見雪歌走了出來,迎了上去:“可有收穫?”
雪歌點了點頭,看上去有點疲憊,說了句:“先回去吧。”
兩人走出了鋪子,一路上,雪歌沉默得一句話沒說,腦海裡始終盤旋着二十年前的場景。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讓那麼多人趨之若鶩,不論是各國朝廷,還是武林中人,都想據爲己有,爲了得到它,竟然將一個懷孕的女人逼迫至死,最終,那件東西誰都沒有得到。
還葬送了那麼多條人命……
她彷彿看到了那個女人臨死前生下了自己的女兒,看着周圍那些貪婪的面孔,臉上所帶着的恨意:“我以死靈之名詛咒你們,死無葬生之地,永世不得超生,啊……”
她用最後的生命保住了她的女兒,那個孩子繼承了她的血脈,若是帶着那樣的恨意成長起來,必定會爲母親復仇,讓這個世界變得生靈塗炭。
那個孩子,如今在何處?是否還活着?
臨走之前,百曉生給了她一本書,裡面記載了死靈之力的傳說。
根據百曉生的說法,死靈之力乃是出自西域,並且一脈單傳,是一種極其強大的秘術。所有人都只聽過它的傳聞,並未真正見識過。因爲死靈一族的人,從來不會離開西域,鮮少有人能夠見到他們的真面目,如此一來,才越發的神秘。
二十年前,那個女人爲何要來到中原?姜國是通往西域的必經之路,多年前也會有西域人士進入中原,這並不奇怪,真正奇怪的是,那個女人怎麼會暴露身份?她攜帶着什麼,引起了那麼多人的搶奪?
當年百曉生正好遊歷到姜國,聽聞了此事,便去湊個熱鬧,想爲自己故事多增添一筆,卻不想遇到了他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事情。
事情過去這麼久,已經無法去評說是非好壞,藉着當年事來作惡的人,纔是急需她處理的事情。
兩人一路走到繁鬧的街道上,青寶看着一間酒樓瞪直了眼:“公主,咱們去那兒吃午飯吧。”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三層高裝修豪華的酒樓坐落在前方,雪歌想起來,自己出使東南那次,容琛帶她們來過一次,裡面的菜色很精緻,味道也很是不錯,當下便同意了。
兩人走進了酒樓,立即就有小二上前熱情的招呼着:“兩位樓上請。”
現在還不到飯點,酒樓裡卻已經有着不少的賓客,一樓大廳已經沒有了空位,兩人跟着小二上了樓,在二樓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雪歌也不知這裡有些什麼菜式,便讓青寶做主,青寶讓小二介紹了一番,便點了幾個名字聽着順耳的,小二爲她們斟好茶便去下樓去通知後廚了。
“那百曉生與你說什麼了?”青寶關切的問道,自打雪歌從‘鏡花水月’出來,雖然沒有過多的表情,青寶還是發覺她心情不好。
“給我講了個故事。”
“什麼故事?我也要聽。”
雪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哦,那我講給你聽,從前有個人住在一個廢棄的村子裡,經常半夜裡聽見奇怪的聲音……”
“還是不要了,我不想聽。”青寶本來興致勃勃的聽着,聽到後面立刻打斷了雪歌的話,縮着脖子往後靠,那害怕的樣子將雪歌逗樂了。
見雪歌笑,青寶立即反應過來:“好啊,公主你故意的。”
“你不是說你不怕鬼嗎?”雪歌笑得更加開心,看着青寶吃癟的模樣之前的陰鬱情緒一掃而空。
就在兩人嬉笑的時候,遠處的樓梯口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吸引了她們的目光。
雪歌的方向正對着樓梯,原來那裡有一個穿着華服的公子攔住了一個女子的去路,不讓她下樓,那個男子臉上還帶着諂媚的笑,像是在說着什麼,而那個女子則是一臉的不耐煩,揮了幾次手想讓那男子讓開,誰知那男子不僅沒有讓開,反而上前一步,看樣子是要去抓她的手。
看到那女子的臉,雪歌有些怪異。聽得青寶疑惑的聲音:“那不是陸安然嘛?”
沒錯,那個一臉不耐的女子正是陸丞相的千金陸安然,而那個攔住她的男子,雪歌也在那次宴會上見過一次,是戶部尚書的獨子,好像叫什麼徐忡。
當初在宴會上,這個徐公子看見陸安然眼睛都直了,只可惜,這位陸大千金的心思一直放在容琛身上,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深情脈脈’。
這兩人怎麼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