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人一生噬戰,看見鏡月士兵猶如看見獵物般興奮。
雪歌等在原地,身後的二十萬士兵也沒有任何動作,所有人都沉默着,壓抑着,等待着釋放。待得又近了些,終於有人發現異常:“不對啊,將軍,探子不是說對方至少有四十萬人麼,這人數看着遠遠不夠啊。”
一聽這話,格爾和冷笑一聲:“只怕是探子被嚇破膽,胡言亂語了吧。這女娃是帶人來投降的還差不多。”
那位將領四周打量了下,看向身後的幾座雪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鏡月的軍隊安靜得太詭異了,一定有問題,可還不等他說出口,前方的鏡月士兵突然有了動作,一羣身穿暗金色盔甲的騎兵快速朝着己方迎來。
幾個呼吸的時間,雙方騎兵就交戰在一起。
格爾和掃了一眼戰場,己方的士兵還未完全通過山谷,前方卻已交戰,前面無法移動,後面的人就沒法出來,這樣一來有些吃虧,必須速戰速決,將對方首領先拿下。
想着便將視線落在雪歌身上,她騎着白色戰馬,站在一個低矮的雪坡之上,地勢較高,一眼就能瞧見。格爾和一拍身下神駒,立即穿越戰場朝那裡而去,所過之處,不少鏡月士兵被斬於刀下。
短短時間,他所到之處,打亂了鏡月士兵的陣型,幾乎是橫穿而過,速度之快,無人能擋。
雪歌雙眸微眯,看着那個體格粗獷,臉上有道傷疤的男人,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右手一動。血月出鞘,片刻後,格爾和來到她面前,一勒繮繩,戰馬停下,兩人間相隔十米的距離,四周空曠。沒有任何人敢靠近。
天狼士兵是根本到不了這邊。他們沒有格爾和這般強勁的實力,能夠橫穿鏡月軍隊,鏡月這方。則是刻意爲雪歌留出足夠的地方——這是雪歌的命令。他們只需與天狼士兵作戰,並且極力的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好,敵軍將領,交由公主來對付。
格爾和打量着雪歌。瞧見她手中握着刀時,大聲笑了出來:“漂亮女娃。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不過你既然來了,也別回去了,乖乖的跟着本將回去天狼,給我們狼王做妾如何?”
狂妄的話語傳入雪歌耳中。後者只是揚起一個淡淡的笑,並未出聲。格爾和繼續道:“有幾分氣魄,面對本將還能如此鎮定。不過連安江王都被我天狼隨手取了性命,你一個小小的女娃還能堅持到何時。乖乖的聽話,我也不會傷了你。”
“怎麼樣,考慮一下。”格爾和得意的看着雪歌,直到此時,他還是絲毫沒有將雪歌放在眼裡。完全將蘇夜的話拋在腦後,就在他笑的同時,雪歌絕色的臉逐漸發生變化。
那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現象,只見她的右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蔓延暗紅色的紋路,細細密密的,就像血液描繪上去一樣,暗紅紋路很快便爬滿大半的右臉,最後停止。
她爲什麼來此?——是爲父王報仇,那是誰都不能詆譭的存在。
瑞安曾說,掩下臉上那道刀疤的特殊方法成功後,她不能動怒,否則那些藥水會隨着血液竄動,在她臉上顯出痕跡來。
雪歌擡手,握着血月,冰冷徹骨的笑意蔓延,映襯着臉上的紋路顯得越發詭異,格爾和斂起笑,略微有些警惕起來,牢牢的握着自己的刀。
終於,雪歌開口與格爾和說了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話:“我不會殺你。”只會將你活捉,然後慢慢的折磨……
一夾馬腹,聰慧的戰馬立即前衝,雪歌手中短刀迎着冰雪的光芒,泛着森森寒意。雪歌一動,格爾和立即冷了臉,道:“既然如此不知好歹,那本將就讓你嚐嚐厲害。”
暴露在衣袖外的右手爬滿了暗黑色的紋路,與臉上的紅色交織在一起,詭異異常。格爾和只顧着看她的臉,並未注意到她手上的變化,雙方一接觸,格爾和握着刀的手就微震了下。
這是什麼刀,怎麼這麼厲害?
他這把大刀乃是特別打造,材質上等,一般的兵器在這把刀下都被會削成兩截,先前他就是憑藉這把刀才能在鏡月軍中橫行無忌,無人能擋。可眼下雪歌的刀卻硬抗他的大刀,沒有絲毫損傷,反而有股強大的力量將他震開。
雪歌神色冰冷,調轉馬頭,速度極快,短刀直接朝格爾和後頸砍去。格爾和感受到勁風,立即擡手去擋。
‘噹’的一聲,他的手有些顫抖起來,險些傷到自己。
心中頓時驚駭起來,這女娃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量,竟然能爲自己造成這麼大的影響。難怪蘇夜要讓他提防着她,直到這時,格爾和纔開始正視蘇夜所說的話,正視雪歌。
當雪歌將格爾和擒下時,格爾和還不知自己是如何失敗的,雪歌手中的刀抵在他脖子上,而他自己的刀則是掉落馬下。
遠處的天狼兵一見己方將領被擒,立即慌亂起來,鏡月士兵趁亂而入,頓時將天狼士兵衝散,而此時,埋伏在山谷之上的錢嶽帶着二十萬大軍衝下山坡,將那些還未來得及出山谷的天狼兵全部堵截於此。
天狼其他幾位將領一見此情形,立即變了臉色,遠遠看着格爾和被一個女人拿刀抵着脖子,紛紛驚駭,不知是該去救援還是後退。當他們咬牙下令撤兵時,後方突然出現二十萬大軍,擋住了他們的退路。幾人才終於知道,探子沒有謊報。
格爾和眼神陰冷,盯着雪歌的側臉,見她正看着戰場的情形,右手一摸,抽出一把匕首朝雪歌的手臂而去。
“啊……”一聲慘叫響起,格爾和淒厲的慘叫,滿頭冷汗,自己握着匕首的手已被雪歌斬斷,而她的刀上,一絲鮮血都沒有,她明明沒有關注這裡的,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有這麼快的反應和出手速度。
可事實是,她做到了,而此時,她的目光正戲謔的盯着格爾和:“格爾將軍,我勸你還是冷靜一些,我說過不會取你性命,但若是你執意求死,我倒也不會手下留情。”
不少人都聽見了這聲慘叫,下意識的去看,只見格爾和的右臂斷裂,正汩汩的冒着鮮血,將大片的雪地染成鮮紅色,而他一臉痛苦,眼神不再堅毅。
天狼族第一勇士,就算謀略欠缺,若是真與雪歌硬碰硬,倒也不至於輸。可他從一開始就沒將雪歌放在眼中,而雪歌,卻是將他放在了極高的位置,一開始就動用了那股力量。還有一個緣由,因爲格爾和提起安江王之死,徹底激怒了雪歌,她纔沒有任何留手。
而她向來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留着格爾和一命還有更大的用處,所以纔沒有取他性命,不過斷掉一隻手,倒是沒什麼大礙。
將格爾和丟給兩個士兵,將他牢牢捆綁起來,雪歌騎着戰馬直接衝進交戰區,手起刀落,無數的天狼士兵被斬於刀下,如格爾和出現在鏡月軍隊之中的情形一樣,天狼兵猶如割麥一般的倒下。
每人身上只有一道傷口,卻是刀刀致命。
雪歌的出現,令得鏡月士氣大增。衆人更加瘋狂,有的受了傷也依舊笑着,口中念着:“值了,值了……”
錢嶽帶着二十萬大軍將天狼山谷中還剩三分之一的人攔截下來,他們一出現就將天狼隊伍徹底打亂。
整個戰場慘烈至極,被捆綁的格爾和看着天狼軍不斷的倒下,幾乎是慘笑着出聲:“早知如此,就該聽王子的警告。”此時,他已經真正理解了天狼王派遣蘇夜主權的真意,只可惜爲時已晚,天狼軍已經損失慘重。
這場大戰持續了近四個時辰,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天狼軍最後在倖存的幾位將軍帶領之下突破錢嶽那方的包圍圈,逃竄而去。
錢嶽正要領兵去追,被雪歌制止:“窮寇莫追。”
天狼逃離的士兵只有不到三十萬,整整近十萬的人葬身於此,雪歌早已下令不收俘虜,被拋棄於此的那些天狼士兵,被鏡月軍隊亂槍刺死,死狀慘烈至極。
整個山谷,整片白露原都是屍體,積雪早已變成紅色,這裡成爲了天狼軍的白骨之地。鏡月士兵開始有序的清理傷員和鏡月士兵的屍體——他們都是英雄。
錢嶽看着戰場,滿目蕭瑟:“戰爭是殘酷的。”
雪歌沒有接他的話,徑直轉身朝那座雪坡走去,那是整片戰場最乾淨的地方,只有格爾和一人的鮮血,沾染了小塊的地方,雪歌穿越無數的屍體。剛走了兩步,看見一個奄奄一息的鏡月士兵,於是蹲下身子。
伸手按住他貫穿他胸腹的傷口,鮮血還是不停的流出,焦急擡頭,出聲道:“這裡有傷員。”
遠處聽見聲音的士兵匆匆跑來,此人費力的睜開雙眼,看着雪歌,露出一個滿足的笑來:“公主,我們贏了。”
雪歌點頭,眼眶微紅,卻忍住淚水:“是的,我們贏了。”
“公……公主,你真好看。”年輕的士兵說一個字就吐出一口鮮血,雪歌抱着他的身體,白色衣裙被鮮血染紅。“我很早……很早就喜歡……喜歡你,所以……才……才參軍。”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雪歌低聲道:“別說話,回城就有大夫了,會沒事的。”
“公主……謝謝你。”
年輕的小兵臉上帶着幸福的笑,沒有任何遺憾,沒有任何悲傷,只是那麼靜靜的停止了呼吸,雪歌抱着他,蹲坐在鮮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