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語兒的心思再明顯不過,容琛將她調出了主院,如今雪歌又住了進來,她自是不好回來,所以便派一個心腹來看着。
對於她的作爲,雪歌本無心理會,但那本風華錄對她來說極爲重要,如今不知去向,心情頓時就不平靜了。剛剛走出房門,就看見容琛遠遠走了過來,她立在原地,待得他走近才瞧見他手中握着一本書——正是雪歌丟失的‘風華錄’。
怎麼會在容琛手裡?
容琛來到她面前,將手中的書遞給她。雪歌接過,細細的打量着,沒有擡頭:“哪裡來的?”
沉默片刻,容琛答道:“見你放着,便拿來看了看。”
“那你可還記得我放在哪裡?”雪歌握着書擡頭,看着容琛的臉,執着的問道。
終於,容琛微不可及的嘆了口氣:“忘記了。”
雪歌笑了:“忘記?你不是忘記,而是根本就不知道對麼?”
“容琛,你維護她不要緊,我不會介意,也不會計較,你的感情傾注在誰的身上都和我無關,你若是想娶她,我不會阻攔……”不知爲何,一向冷靜的雪歌此時卻口不擇言。
容琛身形一僵,雙眸有些暗淡的看着雪歌:“雪歌,你在說什麼?”
雪歌不明白,他爲何是這副表情,她認識的容琛是時刻都保持着雍容大氣的王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就像那孤傲的花,不爲任何風霜所動。可是此刻,他卻露出了這樣示弱的表情,看的雪歌心中一緊,重複道:“你若是想娶她的話,我……”
“雪歌,在你心裡,我容琛只是爲了利益才迎娶你是麼。”略帶苦澀的笑蔓延開來,雪歌不敢再看他的臉,只能移開目光,雙手牢牢的握着書卷。
“罷了,我已經命人安排好,明日啓程去風雲山莊……我會讓流雲送你去的。”說完這話,容琛就轉身離開了主院,背影顯得蕭索孤寂,在陽光下很是刺眼。雪歌最後一句話沒有問出口,只是看着容琛離開的背影,失了神。
不是爲了利益?那是爲了什麼?雪歌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有些東西,拆穿之後就會徹底變樣。
回到房間,雪歌坐在桌案前,翻開了那本引起兩人爭吵的風華錄……
直到很久之後,青寶看過風華錄才知道,一向清冷的雪歌爲何會爲了此書向容王發脾氣,因爲這本書裡,記錄了一個人的故事,那個人,是她的逆鱗。
一頁一頁的翻看着書卷,上面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活過來一樣,印刻在她的心中,化成絲線,繞來繞去,將她纏得透不過氣。
這天夜裡,容琛沒有回來,偌大的房間裡只有雪歌一人,揮退下人之後便覺得清冷,視線看着那張並不大的木榻,上面沒有那人的身影。雪歌久久不能入眠,起身打開房門,門外人聽見聲響回頭,正好對上雪歌有些失落的臉。
“公主,我陪您走走吧。”青寶取來披風,爲雪歌搭在肩上,兩人一同走進院中。廊上的燈光照射過來,雪歌的臉隱藏在一片陰影下。
青寶的聲音很輕,也很沉靜:“公主,有些話青寶或許不該說,卻也不得不說。從前將軍還在的時候,青寶一心希望公主能夠嫁給將軍,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們一定會成爲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命運弄人,讓你們擦身而過,無緣結成連理。如果那一日,您選擇跟將軍離去,青寶定然也會追隨,可是您選擇了留下來,選擇了犧牲那段刻骨的感情,青寶打心底爲您難過。
一直以來,青寶沒有大的願望,只是希望能夠永遠的陪伴在公主身邊,看着您幸福,這便足夠了。來到容王府的這些日子,容王對公主的體貼奴婢也看在眼裡,縱然公主您總說,那是做戲,可這是容王府,他是這裡的主人,就算你們生活的形如陌路人,也無人敢外傳。
有件事公主或許不知道,白日裡,我跟着小雪去到前院,她找到趙語兒說了話,然後就看見趙語兒急匆匆的去了書房,將那本書交給了容王,有意無意的提起書裡記載着將軍的生平事蹟。容王聽完之下,訓斥了趙語兒一頓,讓她記住,您是這王府中的女主人。
那本書……他根本就沒打開過,而是徑直拿來交給了您。”
雪歌看着院中的大樹,枝葉繁茂,影影綽綽,像是幻覺。
聽着青寶的敘述,她好像看見了白日書房裡的情形。
趙語兒站在容琛的面前,將書交給他,卻被他冷着臉呵斥了一頓:“語兒,她是我的妻子,也是這座宅子的女主人,以後不要再做這等沒有規矩之事。”
從小到大,容琛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重話,她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總以爲有一天,他能夠看到自己的癡心,能給自己哪怕一點的迴應,可是那天夜裡,很少醉酒的容琛卻喝得酩酊大醉,抓着她的手不放,口中卻叫着另一個人的名字,那時候她的心被重擊了一下,疼得落了淚。
他將她當做了那人的替身壓在身下的時候她沒有任何怨言,反而覺得,即使是替身,也能夠成爲他的女人,可是明明醉酒的他,卻突然盯着她的眼睛,暗啞的發出聲音:“你不是她。”
是啊,我不是,我怎麼會是那個遙遠的連見一面都困難的陌生女人呢?
“王爺,語兒……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她抱着他,鼓起了巨大的勇氣,終於將這句埋藏在心底多年的話說了出來,可是容琛卻只是看着她:“語兒,若是你願意,我會爲你擇一門好婚事的。”
“我不願意,語兒只喜歡王爺,哪怕是做妾也行,只要能夠跟在王爺身邊……”
容琛冷淡的搖頭:“容琛這一生只會娶一個女人,也只會給她一人名分。”不會讓她受半分的委屈,要將她捧在手心裡疼着,愛着,她想要的,我都會給她。
她哭了一整夜,並不是因爲她不是那個他心底愛着的人,而是他連一分一毫的愛,也不願分給別人。
第二天,他就將她調出了主院,從此,這座院子,再沒有侍女侍奉。
“她愛的根本就是別的男人,你爲什麼還要娶她?”書房裡,趙語兒哭泣着質問的聲音充滿了悲傷,她想要一個答案,娶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什麼連一丁點的愛都不願意分給我?
容琛緊緊的握着那本書,目光低垂,看着手中破舊的書卷,聲音低沉:“沒有什麼理由,只是不想見她哭,也不想見她受傷,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她的手心裡,即使她的心裡,只裝得下那個人,可我就是想將她留在身邊,那個人死了,無法繼續守護她,我便娶她……”
趙語兒停止了哭泣,呆呆的看着容琛,那張容貌俊朗的臉帶着笑,是從來沒有過的滿足,而這樣的表情,只是因爲娶回了那個女人——即使她不愛自己。
“你瘋了……容琛,你是個瘋子,什麼爲了國家的利益都是謊言,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把她娶回來對不對?”趙語兒神色驚恐的看着容琛,似乎從不認識這樣的容琛。
容琛擡眸,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語兒,你父母因我而死,我一直記得這個恩情,但你記住,即使是你,也不能傷害她分毫。”
青寶躲在走廊邊,聽着書房裡的對話,徹底怔住,容琛竟然……
看着趙語兒哭着跑出了書房,容琛坐在那裡許久,輕笑一聲:“雪歌,從安江王手中接過你的那一刻,我就說過,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容琛拿着書離開了書房,青寶很久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呆呆的看着容琛越走越遠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
……
原來,趙語兒的父母因他而死,所以即使她做錯了,他也會維護她,原來,是這樣……
“雪歌,你以爲我是爲何娶你?”
因爲……愛麼?雪歌身形有些微晃,扶着樹幹站定,突然笑了起來:“哈哈……爲何娶我?”
青寶看着這樣的雪歌,心中疼惜:“公主,您不要責怪容王,他……”
雪歌又笑了兩聲,然後蹲下了身子,抱着雙臂,聲音低落:“他不過是選擇了一個好的時機而已,他知道慕寒活着的那一刻,給了我選擇,明明是我自己答應的,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卻在責怪他人,我雪歌何時變成這樣的人了?真是可悲啊。”
“公主,試着接受容王吧。”
雪歌搖了搖頭:“青寶,咱們明日就去風雲山莊。”
“那王爺……”本來容王是要一起去的,可是今日,卻說讓流雲陪她去。
雪歌緩緩的站起身:“容琛是爲了東南國的安穩才娶我,這是不爭的事實,我們聯姻不過是爲各自的國家謀得利益罷了,沒有其他的東西,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清冷決絕的聲音壓得青寶喘不過氣來,看着雪歌孤寂清冷的表情,有些難過。
公主,爲何要將對你好的人推開?在這個陌生的國度裡,你難道不覺得孤單麼?青寶只是想讓你幸福,有一個可以讓你依靠的人,爲何還要用這種方式,將他推開?
她不是看不到,而是裝作不知道。
因爲那樣的感情,她沒有辦法給予迴應……